莽山

文/欧阳坚东

宜章莽山五指峰景区。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郭立亮 摄

若非良辰美景，我是如何也不写诗的，可到了莽山，怕是论谁都得做篇文章，才能安心走得了的。

过了黄沙，窗外的光景便陌生了，以至到了莽山，等恍然知觉时，已早落入五岭群山之中了。真是如何也想不到——“忽逢桃花林” 之喜，竟是这样遇上的。公路蜿蜒于群山之间，车子如一从流云，照样穿梭于山际，重叠的山林，尽是茂盛的青竹，紫黛的远山，层层展开，在昏黄的霞光里，生起了极浅的云丝，萦青绕白，倘若此时心底再浪漫些，这不仅要想到舞裙，恐怕连仙人也该出现了吧。

沿路总见到村庄，但都是村多房少，细数下，多的也才十来户，若在别处，深山孤舍未免过于凄寂，但在莽山，却是那么自然，就连近处的山面，交错的梯田，都无不让人亲近，而山面稀零的黄皮，桃，枇杷和梨树，也仿佛随风雨点落在人间，与山色浑然，更具一番野趣。

我一向觉得物之惊艳，往往借以时之惊艳，哪怕俗景凡物，若出现得巧儿，也会增几分色彩，更何况奇山异景呢——山回路转之后，迎面飞来一条山涧，激水自流，溪中满是奔腾的圆石，飘飞的白沫，随风流转，柔柔的延绵入重山之间，在朦胧的山色中，如云水间披挂的一抹秀云。再往高处去，随着山势的起伏，溪流更加湍急，水中巨石丛生，落叶在石隙中打着旋儿翻涌，底下的青石划过斑驳的光影，不时一声鸟鸣，引着水声走了很远很远。在曲岸，是一个小潭，潭水碧绿，如一面古色的铜镜，近岸伸出一块巨石，泛着明晃晃的白光，如在潭底画了一条银色的弧，上边稀疏的树影不住的摇动，近处的叶尖上，停着两只照水的蜻蜓。在弧的远方，深水幽蓝，起伏的潭面上，静静的，只见清涔的天空和向晚的云。

天是突然暗下来的，我的心还不及收。风还是很轻，但已有了水气，山岚缠绵在了一起，雨也就来了。雾浓得很快，不知是雨中氤氲了云气，还是天上随风散落了野云呢？车子也开得很快，似乎不想在雨中流连，只是我仍然惆怅，此行还未到半山，后边没见到的风景，需要多大的想象来填补呢。玻璃上的雨在风中斜斜的划过，如穿行的风景为我流下的泪，这时，一种伟大的空旷感，涌上心头。我是在南方住惯了的，山水早不稀奇，而看过的山总觉得太老气，像看尽世事的人，深沉却失了稚气，如何可爱得起来。而莽山清丽、壮美，山林野景自是温柔，但其内敛中似乎又积聚了磅礴的力量，慰藉了多少游子的心呢。

雨渐渐小了，光线隐隐透了出来，风景一时也明了了。我连忙摇下车窗，山水茫茫一片，浓雾在细雨中浮动，洁净的光影，似沉寂的月亮暗暗投下的波，溪水飘流，如从云海上缓缓倾泻下来，到水流平缓的地方，便是人家了。倘若有人说里边住着神仙，此情此景，谁人还能不相信呀。

我情不自禁的说：“若能住在这里，少活两年都值当了。”

午杰听后，嘿嘿一笑：“表哥，想你是忘了，小石潭都说‘其境过清，不可久居’，游玩尽兴就罢了，常住，未免冷清啦。”

我痴痴的望着窗外，淡然笑着，答到：“这便是‘孤舟蓑笠翁’的心境了。”

话语间，雨又大了起来，眼前又剩连绵一片。虽然知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事物都不必苦苦追寻，要乐在逍遥。但心底，早已打定主意，与莽山的邂逅，只要开始便不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