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方：上海的“11路”

“11路”在老上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实就是人人擅长的步行。

最近上海流行一种城市新玩法，洋名City Walk（CW），翻译过来，“城市漫步”最贴切。深入了解了一下，原来就是阿拉上海人从小人人擅长的“11路”。

“11路”在老上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时候，晚上回家晚，公交末班车没了。等夜宵车实在磨人，还未必能到家门口，两手一摊没办法，只好靠走！深更半夜到家里，怦怦怦一阵砸门，爸妈把灯拉亮，门还没开就是一顿数落：小鬼头还认得家，11路把腿走断特！

据说，CW源自伦敦。因为整个城市就像一座博物馆；而且路网绵密，蜘蛛网似的，路路通。在伦敦漫步，肯定是好过传统旅行那种车上困觉，下车拍照的模式。但要说这个模式，在中国各大城市里，阿拉上海还真是蛮合适的。

第一，上海自开埠以来，城市规模虽然屡见扩张，但基本是围绕着最早的城建中心往外辐射。从以前南市区老城厢，小刀会起义的城隍庙开始，到今天洋气气派的陆家嘴的高楼大厦，每段历史明明白白历历在目，体现在上海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中。

第二，上海的路，还真的适合WALK（漫步）。虽是上海人，我倒也在一南一北两大城市生活过。北是北京，当然宏伟，但要当11路传人，就有点吃不消。北京的路太宽，尤其是环路天桥。我常去三元桥，从北面凤凰汇过京密路到东面霄云路地界儿，看着没多远，也就隔了一条马路，但真要到那，可得下地道、穿小道，走上十分钟一点不稀奇。南面，广州，路网也严密，但又和上海不同。广州颇多城中村。进村后，沿街的楼密而高，往往两栋楼之间开窗即可握手，被称为握手楼。楼下食肆超市等店家众多，东西好吃，烟火气十足，但路狭窄，人较杂。南粤市井风情固然诱人，但架不住这样的路太多，走过一小时，心就累了。

上海适合CW的路段，大多在内环内，时人美其名曰梧桐区。抬头，是蔓生蔓长的梧桐树冠，阳光经过梧桐树叶层层地筛，终于变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温柔地洒在人们身上。脚下的道路也宽不过十米，往往还是单行道，车辆不多，也不许按喇叭。这样的道路走起来，才对得起漫不经心优哉游哉的这个“漫”字。

但上海CW之魂，还是这座城市人文的丰美和富饶。漫步上海街头，十步内自然会有咖啡店。咖啡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没悠闲的心境，谁会坐下来品味那份甘苦。喝咖啡要有心情，上海滩那么多咖啡店，卖的不是饮料，卖的是一种恬淡的心境。

如果说城市是一个女人，那一条设计完美的CW路线，就是这个女人最曼妙的曲线。

上海滩路上景多，故事也多，CW的线路也多。假如你喜欢衡复风貌区，可以循着邬达克设计的房子去探索城市建筑美学的变迁，也可以追一下悠久的名人故居，追思老上海的众生相。这都是经典的CW线路。

而我钟爱的“11路”线是：从莫干山路地标建筑天安千树出发，沿着苏州河一路往东，全程不到十公里，直走到外白渡桥。这条线路没有武康路那么网红，但苏州河波澜不惊，时而有海鸟风筝相伴，和风吹过，令行者心旷神怡。而且，这条线路见证了上海历史，穿过潭子湾被改造后的河畔绿地，你可以在四行仓库那满是弹孔的高墙下凭吊先烈，最后还能于河滨大楼寻访老上海的外滩风情。

短短几小时，走过上海近百年……要想真的触摸一座城，看来还真是要“漫步”走。（孙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