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栋:我在杜月笙家任总账房的岁月

引子

*本文摘自《上海文史资料选辑》黄国栋口述,罗醴泉整理,原标题《杜门话旧》。

读完此文,只能说人间世事很复杂。

正文

(一)

我在二十四岁那年到杜月笙家任总账房,距今已有几十年。我所以能够进杜宅去,是由于我父亲的关系。

我父亲黄文祥,字文庠,是水果行出身,那时我祖父在上海南市里马路(从前叫大码头的北首,现名杨家渡码头)开设一家源裕水果行,托人将我父亲介绍到张恒大水果行学生意。当时张恒大的“当首”(即经理)是杜月笙的伯父,我父亲就拜此人为师。

当年从大码头起的水果行有张恒大、唐恒泰、张锦记、潘源盛、源裕等,近十六铺的里马路有宝大、梁东升、益大等,十六铺旧法租界地段有同茂、祥茂、合成、同样茂、吴顺发等。我父亲在张恒大水果行由学生意升为小账房,这时杜月笙也进张恒大学生意,但做了不多时间,因杜月笙不安心学艺,时常上街去游荡,在饭店吃饭,付不出钱就记帐,饭店上门讨账,行里还得给他付钱。行门口马路上有女人乘坐的黄包车经过时,杜常用烂水果抛上去,侮辱调戏,有些女人就到张恒大来大吵大闹。这些事情使他的伯父非常不满,就介绍他到宝大水果行去学生意,拜宝大的经理为师。过了不久,杜老毛病不改,宝大经理就停了他的生意。

杜月笙失业以后流浪在十六铺。这时十六铺是上海重要的商业区和水码头,市面繁荣,流氓众多,杜先拜套签子卖酒酿的陈世昌做老头子,后认识了在法租界巡捕房做包探的黄金荣,黄叫杜出面向停泊在十六铺码头上的民船要码头钱,向十六铺附近的“花烟间”(下等妓院)、“燕子窠”(吸鸦片的场所)、赌台等收月规钱。收来的钱全部交黄金荣,由黄分出一部分给杜,就这样,杜成为黄金荣的得力助手。

这时黄在法租界开设赌台,贩卖鸦片,都叫杜合伙,或由杜出面,杜自己也经营赌台、鸦片,逐渐发了财,而后又开设中汇银行。

杜月笙有了钱之后,第一件事是在浦东高桥造了杜氏家祠。一九三一年家祠落成,上海各界头面人物都去祝贺,我父亲也去了。杜月笙看到了我父亲,叫心腹茶房悄悄通知,要我父亲在一星期后去华格桌路(今宁海西路)他的公馆,有事商量。我父亲依约前去,杜就叫原来管账的杨渔笙把钥匙全部交给我父亲,要我父亲立即任他的总账房,我父亲就担任了下来。后我父亲中风逝世,杜要我继任父亲的工作,一直到上海解放。

(二)

当年杜月笙在上海有两个公馆,一在华格桌路,一在杜美路(今东湖路)。杜美路的房子是金廷荪用承包发行航空奖券的利润所得,造了送给杜的,杜自己没有去住过,抗日胜利后将这所房子以六十万美金卖给了美国领事馆。华格桌路房子是黄金荣送的,黄金荣靠贩卖鸦片等发了财,在华桌路造了两座房子,都是三间两进,前一进是中式二层石库门楼房,后一进是西式三间三层楼洋房,东面一座二一二号送给张啸林,西面一座二一六号送给杜月笙。

杜月笙原住在民国路民国里,搬入华格桌路后,将前面中式住房楼下三间打通成为大厅,楼上三间住原配妻沈氏,又将后面西式楼房的楼下分为三间,西面厢房前部为秘书室,后部是古董间,是杜与人谈重要事情之处,中间是客堂,东厢房是大菜间,内设杜氏本人的写字台、烟铺和沙发等,在这里接见普通客人,总账房办事、吃饭和电话间也在这里。二楼全部给第二个妻子陈帼英(老五)居住,三楼全部给第三个妻子孙佩豪(老七)居住。杜的原配沈氏,苏州人,是黄金荣给他娶的,生子维藩(小名林宝)。陈帼英,也是苏州人,共生三个儿子,即维垣(小名根发)、维翰(小名二囡)、维宁(小名三囡)。孙佩豪,是唱苏滩的筱桂荪的外甥女,也是苏州人。

生了两个儿子,即维屏、维新。第四个妻子姚玉兰,北京人,她母亲是唱京戏老生的小兰英,父亲是唱京戏丑角的“七盏灯”。姚玉兰原来也是唱京戏的,嫁杜后,生了二子二女,即维善、维嵩和美如、美霞。

抗日战争胜利后,姚玉兰又介绍孟小冬到上海和杜月笙同居,因为姚玉兰看到杜氏的妻室中都是苏州人,唯她是一个北方人,势力孤单,所以拉孟小冬来做帮手,可是孟来上海后,得到杜氏的宠爱,反而把姚玉兰疏远了,使姚后悔莫及。

我看到有本写杜月笙传记的书中说,杜氏的四姨太与家乡来的表兄几度幽会,有人向杜告密,杜就派他的四大金刚之一,把表兄两脚砍掉,将姚氏关押起来等语,这种说法是没有依据的。姚玉兰作风正派,也无表兄在上海,也从未被禁闭过。评弹《彼丹桂之死》中有一段书说,杜月笙的三姨太在外搞腐化,杜月笙将关系人物斩去手脚,变了“活冬瓜”,并说张春帆拜戚再玉做老头子,戚再玉拜杜月笙做老头子,所以知道此事,也不正确。三姨太孙佩豪一直是规规矩矩的,高年长寿,现在美国,两个儿子都在美国经商,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戚再玉也不是杜的门生,因为不论在抗日胜利前后,戚再玉还没有拜杜做先生的资格。

杜公馆里除了这些主人之外,尚有许多雇佣人员,帐房除我外,有杨筠心、邱曾受、赵琴波共四人。我负责银行取款,支付各项开支,管理来信和发信事务,接待重要来客等。杨筠心负责处理发来的各种婚丧喜庆帖子,逢时逢节各处送礼发信,写回单簿,管理电话、水、电的修理装置和各种报纸,分发零星开支、年赏、节赏,管理大厅清洁,招待来客的汽车司机和待卫人员等。邱曾受管理伙食账目,厨房炊事员的人事调动,并负责每月发放杜月笙救济贫苦孤老的“善折”金额(孤老经人介绍,取得“善折”后,每月可凭折领取救济金十元至五十元不等。这些孤老大部分为英、法两租界死亡的包探和巡捕家属),发信时写回单簿等。赵琴波负责带领“小开”们到外面玩耍,管理电话和水电费和所有大小挂钟等。此外,还有一个万墨林,负责管理茶房(服务员)、汽车驾驶员、厨司、门警、卫队等,外面打给杜的电话,都由万先接听,后交杜接,杜向外打电话,也都由万打通后再交杜接听。万墨林不识字,但记忆力特强,能记住杜的亲友、门生、机关、企业等一百几十个电话号码,只要杜氏令他打某处电话,他能随手拨出号码,用不到翻电话簿。

方墨林原名木林,进杜宅工作是顶替他哥哥万兆棠(度新)的。万兆棠是我父亲水果行里的门生,后来进杜宅工作,几年后积了些钱,吸上鸦片,日夜在杜宅工作,既怕麻烦又吃不消,所以要求杜介绍到烟土公司工作,杜宅里的事情,要他兄弟万木林代替。大家都认为“木林”这名字难听,后由杨度将“木”字改成“墨”字。

杜宅秘书室共有秘书四人,翁佐卿(左青),是张啸林的门生,由张介绍给杜;邱访陌,由陈群介绍;王幼棠(曾任淞沪警察厅秘书)由刘春圃介绍;胡叙五,由黄炎培介绍(原在上海地方协会任秘书)。

杜氏外出时的近身侍卫亦有四人。陆桂才,是张啸林的门生,做过旧军队的军官,在社会上,人家知道他是扬州白相人,叫陆大麻子,他广收徒弟,有一、二千人之多,家住南阳桥,开设维扬大舞台和荣贵样香烟批发行等。陈秦鹤,是台州白相人,也收有不少徒弟,兼开西藏路恒茂里内的恒雅书场和恒雅剧场、八仙桥第一旅馆、东自来火街的恒雅茶馆、八仙桥第二旅馆、顺昌路同乐剧场、同乐旅社等。陈继藩,较有文化,能说法语,由法租界领事公馆华董张翼枢介绍来的,杜月笙认为此人比较老实,抗日战争发生,杜去香港后将他叫去。高怀礼,北方人,曾在法租界巡捕房做过包打听,在淞沪警察厅担任巡官等职。

杜家的汽车多,驾驶员更多。杜本人的汽车司机叫王宝钰(小名阿菊),无锡人,杜宅的所有司机都由他管理,有助手二人。四个太太的汽车司机有八人,子女的司机有四人,杂务用汽车司机二人,共有司机十余人。

厨房间炊事员有几种,苏州帮二人,扬州帮二人,本帮三人,北京帮二人,下手三人,一共也有十余人。

另外,有夜班卫队四人,门警六人,后弄巡路卫队二人。大菜间杜氏接待客人的茶房(称大茶房)四人,专装鸦片烟者一人。装鸦片烟的名郁泳馥(永福),原在十六铺摆水果摊出身,也是有名的白相人。他满身刺花,广收徒弟,曾任新城隍庙总稽查、上海纱布交易所总稽查等。此人在杜家时间最久,杜月笙认为能用这样的人给他装鸦片,是很体面的。此人平日作风随便,不拘礼节,即使黄金荣、张啸林来,他也嬉皮笑脸,毫无规矩,见到杜宅女佣人,常开玩笑,杜不加约束。他有两个助手,帮他烧鸦片膏。另有杂务工,烧水汀二人,管冷气二人,打扫天井、大厅、送信等茶房八人,花园司务三人,女佣二十人以上,由杜氏的寡居表姐管理。每个太太处还有两个拖地板、揩门窗的男佣人。杜宅中的勤杂人员,确实是一个庞大的队伍。

经常到杜宅来的客人,有黄炎培、张翼枢、章士钊、陈群(此人在杨虎任淞沪警备司令时,曾任政治部部长,后在杜月笙办的正始中学任校长,杜是董事长,每月贴学校贰千元。陈在抗战时期,任汪伪江苏省省长,抗日胜利后自杀)等。另如刘春圃、杨度、洪帮大哥高士奎(按日乘汽车到杜宅,其生活开支全部由杜负担)、律师秦联奎、江一平、王荫泰、陆殿东、朱文德、王思默等,工商政界的闻兰亭、钱新之、王晓籁、虞洽卿、刘鸿生、潘公展、徐寄、吴开先、杨管北、金廷荪、杨志雄等,加上杜的门生朱学范、陆京士、唐世昌、章荣初、徐懋棠、骆清华、王先青、邵子英等,每天不下一、二百人。再加来客的侍卫、司机,真是热闹非常。

杜宅有如此庞大的雇用人员和来宾接待,所以开支非常惊人。如秘书翁佐卿、王幼棠、邱访陌,每人每月工资三百元;名誉秘书杨度、章士钊、黄炎培、陈群、刘春圃等,按月送五百元;汽车司机上手每月五十元,下手三十元;保镖陆桂才每月一百五十元,陈秦鹤每月一百元,其他陈继藩等每月八十元;门警、普通茶房、水暖工人每月六十元,大莱间茶房每月一百元,厨词领班八十元,其他一律五十元;女佣每月一律二十元;夜班卫队每月八十元。我每月亦给二百元,杨筠心一百元,邱曾受、赵琴波各八十元,月宝轮船每月工资五百余元。另有高桥杜祠、莫干山月宝别墅、杭州杜庄、苏州别墅等处的管理服务人员,亦需大量开支。当抗日战争日趋紧张,杜氏准备离开上海时,要我结算银行帐目,总共负债五百七十余万元(其中向中国、交通银行借债二百四十万元,向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老板简照南之媳简陈季臣借三十万元,积欠中汇、通商、民孚等银行二百数十万元),他的股票、证券、房地产等估计不到二百万元。这些债务,直至抗日胜利杜氏返沪时,由于币制变动,才全部还清。杜氏在重庆时,因与上海的徐采丞联络,将纱布等物资由沦陷区辗转运往后方,发了大财,至此杜才真正成了有钱的大老板。

(三)

杜氏的起家与帮会有关。据我所知,洪帮在上海的势力不大,参加者大多是北方人,因为这一帮原来流行在北方,在上海,多数属于理发、菜馆、浴室、茶馆的老板和从业人员。青帮在上海的势力较大,上自达官巨商,下至贩夫走卒,都有青帮人物。其中有名的“三大亨”即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次要的有金廷荪(洽茂冷气公司、黄金大戏院、逍遥池浴室的老板)、马样生(金门大戏院老板)、高鑫宝(丽都舞厅老板)、谢葆生(仙乐斯舞厅、大舞台、卡德浴室等老板)、芮庆荣(新光大戏院老板,他专收文艺界方面人士为门徒,如施春轩等)、杨顺铨(绰号卖鱼小顺,在十六铺开鱼行,为当时的鱼霸,还在老西门开西门浴室)、范开泰(绰号乌木开泰,开木行)、范回春(胜洋影片公司老板、远东运动场经理。以上二人为南市人,青帮中称为老前辈,城隍庙出身,黄金荣在城隍庙裱画店当学徒时,就与他们认识)、顾嘉棠(又名花园阿根,本是哈同花园的种花工人,后来靠杜月笙发了财,在赫德路造了很大的花园洋房,名叫“佳庐”,拥有弄堂房子百多幢,又在大西路造起顾家花园)、范恒德(又名阿虎郎,开酒行,并同谢葆生合开大舞台)、徐德胜(扬州人,人称扬州杜月笙,在扬州广收门徒)、袁宝珊(曾开东南大戏院,现为南市影剧院)、叶焯山(是有钱的小开白相人,喜欢骑马,在跑马厅养了三匹马)、戴步祥(大中华饭店经理)、黄振世(开鱼行,是冰鲜鱼行中的大享,在金陵东路开鸿运楼菜馆)等。

黄金荣手下出名的徒弟有丁永昌(小名野鸡阿大,大世界经理)、顾竹轩(天蟾舞台老板)、唐嘉鹏、陈荣生(二人在大世界门旁合开大利春菜馆,后因互争权利,陈荣生派人打死了唐嘉鹏)、樊良伯(专靠收门生过生活)、夏连良(新光大戏院经理)等。

杜月笙手下出名的门生有江肇铭(绰号宣统皇帝,主持福煦路一八一号赌台,专收各种白相人作门生,人数很多)、浦贤元(又名小阿本,专收文艺界人员作门生,特别是唱独脚戏的最多)、唐世昌(申报和新闻报的经理,专收各报记者为门生,控制上海新闻事业)。其他如金融业、海关、京剧名演员、交通部门等都有他的学生。

杜月笙能挤入青帮三大亨之一,甚至后来居上,超过黄金荣,有一段转折的过程。他原本是黄金荣的助手,在帮中地位比黄金荣差得很远。二十年代,浙江督军卢永样的儿子卢小嘉至共舞台看露兰春唱戏,不满意时,喝了一声倒彩,被黄金荣打了一记耳光。两天以后,淞沪护军使公署派军队从民国路进入法租界,包围共舞台,将黄金荣捉去,关押进护军使公署。这一行动出于法租界当局的意外,大家认为中国军队敢于违反规定,进入租界捉人,说明有很大的决心,要将黄金荣置之死地,于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为黄金荣解围。这时杜月笙挺身而出,筹集巨款,亲自与护军使何丰林联系,费了许多周折,终于把黄金荣保释。这件事使杜在帮内的威信大增,黄金荣出于感激,也极力把杜捧上去。同时杜与何丰林攀上了交情,通过何结交了一部分军阀,抬高了自己的身价,还打开了一条贩卖鸦片的新渠道,大大增加了收入。其时一年中仅与北方一个军阀成交的鸦片交易,金额即达几百万元之巨。

杜有了钱以后,开始结交政界人士,力求进入社会上层,开始经营银行、工厂等企业。一二八战事以后,法租界的新领事到任,法商买办朱葆三及其婿魏廷荣由于对杜不满,在新领事面前说了杜的坏话,并挑拨领事下令封闭法租界内所有赌台和烟土行。杜氏受此打击,非常不快,就吩咐门生邵子英(法商水电公司总翻译)组织法商公共汽车、电灯、自来水等厂的工人全部罢工。这时法租界内公共车辆停驶,自来水不流,电灯不亮,造成一片混乱。法国领事对此局面束手无策,就请华董李应生、张翼枢陪同到杜宅拜访杜月笙,当面要求杜帮忙解决。杜一口应允,第二天,法商水电、公交车辆全部复工;但杜对所封闭的赌台、烟土行等不准备再恢复,故主要收入来源中断,仅靠各处办公费、车马费等收入,不足维持开支。可是为了保持面子,排场还须照旧,不够的钱,只好向银行借贷。这时杜的社会地位和在帮会中的势力都已巩固庞大,不怕有人逼债。

(四)

八一三以后,江南各地先后为日军占领,上海租界成为“孤岛”,尚保留一部分抗日力量,日本侵略者恨之入骨,千方百计要予以消灭,运用威胁、利诱、绑票、暗杀等手段,企图迫使留在租界内所谓社会名流俯首就范。这时,杜月笙离开上海,移居香港。

杜在离开上海的前一天,通知万墨林、朱文德、杨渔笙和我四人说,明天到华格臬路吃夜饭,有话要同我们讲。当晚,杜告诉我们说,抗日战争已更紧张,估计日本人将对他有所举动,所以不得不离开,要我们胆大心细,仍按他的指示办事,并规定朱文德代方墨林写信和发电报,我除协助万墨林外,代张翼枢将在上海的报告、电报到电报局设法发出,杨渔笙专门发赈务委员会每月的救济费。所谓救济费,实际上是国民党政府发给社会名流的补助费,以免他们因经济上有困难,受日本人的利诱而去当汉奸。

杜对我们吩咐后,即去香港。同去的有钱永铭(新之),带去秘书翁佐青和王幼棠二人,茶房马镇兴(小阿五),汽车司机汤二宝等。到香港后,杜又来电报给我们四人,嘱咐所有事情应照他昨晚所谈的办理,如有人到上海来找我们,只要有他的介绍信,都要好好接待,他们托办的事,都要一一照办。

在上海同我们联系的,有国民党的人,如蒋伯诚、吴开先、吴绍澍、王先青、汪曼云(此人后来做汉奸),有民主党派的人,如王艮仲(当时他用假名李大诚,是黄炎培派他在上海做通讯工作的)以及朱学范毅社的两个门生。另外也有一批人拿着杜的介绍信到我处来,要租房子,买汽车,捐车照,以及托带信件去香港,有的要求代买去香港的船票,有的有了船票,还要我另租上邮船的小火轮,因为从公和祥码头上船,码头上有日本兵的岗哨,要检查搜身。

这样过了不到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四人中第一个是杨渔笙忽然不见面了。他先避居别人不知地址的女婿家中,后逃往宁波,杜月笙在香港没有得到杨的信息,写信来问,我们如实告诉了他。杨渔笙原是无名小卒,自做了杜宅帐房后,逐渐有了钱,手里有三十多万现款,在宁波有二百多亩田地,五间二进房屋和一个花园。杜月笙平时很信任他,任为中汇银行襄理,他在杜面前说了经理傅品圭的坏话,在中汇银行新大楼落成迁入时,杜改任傅为总稽核,另派由杨渔笙介绍的徐庆云之子徐懋棠为经理。由于这一原因,傅品圭对杨存有意见,上海沦陷后,傅品圭的父亲傅筱菴(ān古同“庵”,草屋)任伪上海大道市政府市长,这时傅品圭在中汇银行一见杨渔笙,就恐吓他:“日本人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你要当心,被日本宪兵捉去了是没有办法活着回来的。”杨渔笙本来胆小,有了钱当然更怕死,开始躲在家里,不敢到中汇银行办公,且因他平日人缘极坏,中汇银行的职工和杜宅的人,包括杜月笙的儿子,都与他关系不好,他虽躲在家里,也常有人打电话恐吓他,所以连家里也不敢住。杜月笙知他逃往宁波,就电报通知他回上海照旧工作。杨渔笙接到电报后不仅没有回上海,反而去了香港,杜氏见到杨渔笙,大发脾气,要杨立即滚出香港,从此断绝来往。杨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杜不予理睬。后经钱新之、黄炎培向杜劝说,才准杨留在香港,但从此与杜家断绝关系。

杨渔笙脱离以后,杜月笙来信要把赈务委员会的工作交我负责,每月由徐采丞到交通银行领出款子,交我分发。杨渔笙原来只发十九个人,我接手后逐步扩大到二百余人,直至珍珠港事件发生后,这一活动才告停止。

又过了三四个月,万墨林被吴开先手下的人出卖,由汪伪特工七十六号捕去。此人约万墨林到南京西路华安饭店(现在的华侨饭店)会面,万依约前往,一下汽车,就被埋伏在饭店门口的十多个人包围,绑架而去。万的司机邵翰度见此情况立即回来告诉我,我四处打探,知道是七十六号吴世宝干的事,并知万被捕后,受刑十分利害,同时吴又派人向万妻敲诈钱财,先后共达二十余万元。

万墨林被捕两个多月后,我也被七十六号捉去。我是在菜市街的路上,被停在路旁的汽车上跳下来的六、七个拿着手枪的汪伪特务绑上汽车的。出事后,顾文达(顾七)同张椿宝、潘三省、唐生明(唐生智之弟)都到吴世宝处为我说情,于是吴当晚就用汽车送我回家。

在这事情发生一个多月之后,有顾七和张椿宝二人来我家,对我说吴世宝在极司菲尔路新建住宅,在某日办进宅酒请客,要我也:去参加。我对他们说,我要向人请示一下再说。我请示以后,都说要送一份厚礼才行。后由这些人给我钱,买了一些字画,先叫人送:去,在别无办法之中,大着胆子去参加吴世宝新屋落成的酒筵。那晚到的人很多,大都是日本人,中国人中有闻兰亭、袁履登、林康侯(当时称上海三大闻人)、唐生明、张椿宝、纪增寿、耿嘉基、潘三省、顾文达、卢文英等,我心里害怕,吃完饭赶紧向吴世宝道谢而别。

过了几个月,吴世宝叫顾文达来通知我,日本人在注意我,要:我离开上海,避避风头。我立即买了“日本皇后”邮船船票,动身去·香港。船到香港,杜宅的茶房阿陶和杜的门生邵子英两人乘小轮”上大船来接我,我问他们怎么知道我来香港的,他们说杜老板到重庆去了,是杜打电报夹通知我们来接你的,还通知杜维准备筵席为你洗尘。当天晚上,章士钊的姨太太殷德珍和杜的四太太姚玉兰也参加了宴会,钣后我住在邵子英的房间里。

过了三天,杜月笙从重庆回来,一见面就对我表示十分热情,我致谢他专电通知人来码头接我。杜说,你在上海辛苦了,这是应该的。随即问我有人拿了他的介绍信到上海找我托办的事情办得怎样?我说都照你信上的指示办了,来人很满意。杜昕了很高兴。第二天,杜又找我谈话,给我港币零用钱五千元,接着,向我谈到杨渔笙,他说,杨渔笙没有良心,发了财就怕死,他在上海当面答允我托办的事情,我一离开就避而不办,使各方面受到不利,他还有脸到香港来看我,我一见他就生气,我用了这样一个人,真是后悔极了。说到这里,他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说:“你这次来港,住上一个星期到十天就回去,现在上海万墨林已被捉去,出面办事的人没有了,上海各方面的人都不方便,对抗日工作是不利的,你听我的话,还是回去!”这时有客来了,我还没有表态,谈话就停止。当晚,他通知一些要好的朋友和门生,要他们分别请我吃饭,于是几乎每天晚上总有人陪我上馆子,给了我很大的面子。

我住了二十多天,见杜的脸色不太高兴,就决定再住几天回上海。过了五个星期,杜又召我谈话,我一见到他就先说,不管上海怎样危险,我决定回去,他就很高兴地说:“那好呀,你早点回去,我就放心了!”过了几天,我向杜告辞,杜已叫阿陶买好了特等房间的船票。临行前一夜,杜备一桌酒席为我饯行,作陪的有张翼枢、章士钊、郭兰馨、陆京士、朱学范、杜维藩、顾嘉棠、邵子英等人,杜亲自给我倒了一杯酒说:“一路平安,到上海后万事吉样。”并嘱咐我要胆大心细,一切小心。就这样,我又回到了上海。

在上海,我与往日一样办理一切事务,许多朋友都来看望我。有一天晚上,王先青、朱文德来看我,悄悄告诉我说万墨林改押在四马路巡捕房,他二人已通过刘绍奎、陆大公、刘俊卿等人,计划在今夜越狱出来,要我不要住在家里,以免受到牵累。可是第二天一早,王先青一个人来寻我,告诉我越狱的计划没有实现。因万墨林不能从大门出来,要从四层楼上吊出来,如果下面有人看到开了枪,危险性就很大,所以停止进行。王走时,也叫我处处小心。我到四马路总局,通过刘绍奎看了万墨林。过了几天,万墨林又被押到日本宪兵队,这是徐采丞与金鼎勋以及日寇坂田大将谈判的结果,不久,万墨林就从日本宪兵总队释放出来。我看了这情况心里很高兴,紧张的情绪比较放松,可是不到三个月,我突然被日本宪兵总队捉去,说我是抗日分子,拷问了十几天,经徐采丞设法营救获释,住进南洋医院疗养。蒋伯诚在当夜就派代表来慰问,后来有几次半夜里有几个青年拿着鲜花来慰问,我既不认识,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但他们知道我的姓名。过了几天,杜月笙从香港派他的门人老俞送来慰问信,对我说:“老夫子非常感动,特地派我代表慰问,希望早日康复。老夫子还希望您对上海的事情仍要小心坚持下去。我默默点头。大约过了三个月,我又被贝当路(今衡山路)宪兵队捉去。这次是高桥开鱼行的丁如松领着日本人来捉我的。事情的原因是万墨林主持一个秘密电台,由朱文德出面装置在高桥丁如松家中,被日军破获,要丁领捉朱文德,但朱早已隐蔽,无法捉到,丁如松受刑不住,只好领着日本宪兵来捉我。我被送进了贝当路宪兵队,第一次审问时我就告诉日本人,第一,我不知道朱文德现在住在哪里;第二,我为人如何,你们可以到北四川路宪兵总队去查问,他们都知道我。这一下还有用,此后不审不问,也没有受刑,关押了四十多天,由我兄弟请了台湾人蔡庆其保释出来。

我向各有关方面说起这次被捕和保释的情况,有人指出,要好好请蔡吃顿饭,送点礼。我正准备进行,不料姓蔡的接二连三的请我在国际饭店、新雅饭店吃饭,宴席上的客人,全部是汉奸名人和日本驻在上海四区的宪兵队长等。我将此情况告诉各方面的人与徐采丞,询问今后是否再和他们碰头,参加他们的酒宴,大家的意见认为我既要出头露面做工作,不能不敷这些人,只要政治上不出偏差,不泄露机密,可以小心谨慎地同他们打交道。

蔡庆其请我吃了六、七次饭,最后向我开口,说他准备做五十寿诞,在金城大戏院义演一天京剧,要我出面邀请在上海的名角、名票参加,并邀请几个上海的闻人做庆寿活动的发起人。我只好按照他的意图;邀请名角马连良、汪吟秋,名票张中原、孙兰亭、裘剑飞、张哲生、孙钧卿等,在南国酒家吃饭,请他们帮忙演出,并介绍蔡给这些人见面。幸而个个都答应参加。我又给他找了闻兰亭、袁履登、林康侯、张慰如(敌伪期间证券交易所董事长兼总经理)、马样生、谢葆生、顾竹轩等作为发起人,并帮他推销戏票,发“秋风帖子”。

事后,蔡庆其要我担任皇后大戏院顾问,因为戏院经理张锦寿是蔡的干儿子。不久皇后戏院改组,蔡要我参加股份,我鉴于这个戏院的几个股份老板都是汉奸,必须慎重考虑,即和蒋伯诚、吴开先、徐采丞等商量。后来徐采丞通知我,允许我参加股份,钱由徐采丞交我,就这样我参加了皇后大戏院,出任总经理,直至解放为止。

(五)

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胜利后,杜月笙从重庆经浙西返回上海,我和万墨林等到车站去接他。他一看到我,就叫去问从前亏欠的债务怎样了?我告诉他,由于股票升值,币制改革等原因,五百多万债务已全部还清,他当即露出笑容,表示高兴,拖住我一起坐他的小汽车回杜宅。

杜月笙自重庆回来后,有很大的改变,过去随意挥霍,银钱一手来一手去,毫不吝惜,现在告诉我要紧缩开支,家里雇用的人员也诚少了一些。如秘书邱访陌,因跟陈群做过汪伪上海市所得税局局长,杜就不再聘用;秘书王幼棠年老病死;秘书翁佐青自己找了通商银行秘书的职务,辞去杜宅工作;另如万墨林、朱文德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不常到杜宅来;烧烟的郁泳馥到证券交易所当了总稽查,只留下我帮助料理家务。

这时杜的子女都已长大,陈帼英提出要举办三个儿子杜维垣杜维翰、杜维宁的婚礼,杜一口答允,要陈帼英同我商量办理。后来孙佩豪又提出要给她的两个儿子杜维屏、杜维新举行婚礼,也由我办理。再后是姚玉兰第二个女儿出嫁。六件婚事之后,又有杜氏本人的六十嘉庄

六次婚事都在丽都花园举行,为了节约,只有茶点招待,但每次来宾都是五千余人,花费还很大。其中有几个人送的礼品价值昂贵,如中汇银行经理徐懋棠每次送金盾一只,重约二十余两;门生黄振东每次送金盾一只,重十余两;华商电气公司经理孙志飞、荣丰纱厂经理章荣初,每次送黄金十两。杜的女儿出嫁时,他们四人合送金“台面”一副,计有筷子、酒杯、杯垫、汤匙、酱碟等,全部用黄金铸成。后来杜本人六十寿辰时,这四人又合送黄金制成的福、禄、寿三星,重约十余斤。这些都是当时比较突出的情况。

庆祝杜氏六十寿辰,是农历七月十五日在丽都花园举行的,来宾六千余人。由于杜要求节约,每席仅用六个素冷盘和一大锅光面招待来宾,饮料可口可乐,由生产的工厂奉送,啤酒是中国啤酒厂和上海啤酒厂奉送。那天除了汽车多、客人多之外,来要饭的乞丐也有几千人。

几天以后,又在牛庄路中国大戏院举行义演三天,全部收入捐赠慈善机关,开支由杜负责。所邀请的南北京剧名角全部尽义务,由杜赠送金笔和金表各一,作为纪念。

这时孟小冬已从北京来沪,住在杜家,也参加演出。演出前几天,孟小冬要我联系请人送花篮,我答允了。当时杜月笙在旁说,花篮折价,每只五十元,将来捐赠慈善机关,我提议每收到一只花篮的折价,就在中国大戏院门外墙上贴一张红纸喜报,写明是谁送的,送给谁的,杜和孟都同意。到演出那天,送花篮的,大都送十只(五百元),只有证券交易所和杜的门生黄振东各送花篮二百只(一万元)。墙上的红纸都写着孟令辉小姐登台语喜,×××敬贺,贴满了中国大戏院门外的墙头,共计花篮二千五百余只,折款十二万五千余元。

一九四八年,杜月笙遇到了一件痛心的事,就是他的儿子杜维屏被蒋经国拘捕。当《中央日报》刊登着杜维屏戴着手铐的照片放到他面前时,他感到这个面子失得太严重,万分难受。杜维屏是上海证券交易所经纪人,代客买卖证券,同时是上海大东书局的副总经理,蒋经国用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的罪名把他扣押,这种罪名的处理可大可小,可以被枪毙,也可以押几天就释放。当时杜月笙立即打电话给钱新之、章士钊、徐寄废、陆京士等,邀请他们来杜宅。杜与他们商谈很久。第二天杜又邀请黄炎培、盛丕华、刘鸿生、徐采丞前来商量,谈了整个上午。我在外面听到他们谈论蒋经国本来还要拘捕孔祥熙的儿子孔令佩,因为孔令佩与杜月笙合办扬子公司,也算是投机倒把的罪行,后来是孔的母亲宋蔼龄与姨妈宋美龄一齐向蒋经国打招呼,才没有下手。但市面上已有谣言,说杜月笙也被扣押。

这几天杜月笙与这许多客人商量出什么办法来营救杜维屏,我不清楚。仅知几天以后,全市就发生了抢购风潮,凡属官价出售的东西,不论穿的用的吃的,从黄金到粮食都抢购一空,黑市物价一日三变,仍然不受限价的约束,于是金圆券的价值直线下降,蒋家政权的威信扫地。不久,蒋经国悄悄离开上海,杜维屏就被释放。当时市面上传言,这抢购风潮就是杜月笙和与他有关的各方面合谋搞起来的,真相如何,我不清楚。

我虽在杜家几十年,有许多事情确实至今仍不明白。如杜回上海后,就卖去杜美路的住宅,此时杜在上海的五百多万债务都已了清,银行里还有存款,并不急于要钱用,为什么要卖掉房子?而且卖了以后又租借“十八层楼”(茂名公寓)七楼的几个房间,作为自己和孟小冬、姚玉兰的住处,租费高昂,这是使人很难理解的。

又如胜利后杜家的来客中,有一个我们不知其姓名的人,他常晚上来探望杜月笙,来时不报姓名,自称是龙寿寺的当家,但这位当家有时穿中装,花呢长袍,有时西装革履,看不出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他每次来,杜都接见他,谈话时间也较长。后来我了解到这龙寿寺在南京电影院(现在的上海音乐厅)对面,是抗日战争后建立的,附近居民说这个庙的和尚不规矩,晚上常穿着西服外出,有时晚上还有妇女进出。解放后,这座庙宇立即被封闭,这庙与和尚是干什么的?与杜有什么关系?我一直未弄清楚。

又如杜在重庆新收一个姓周的门生(当时用的名字记不清了),到上海后由杜介绍给周祥生,在祥生汽车公司工作。平日周祥生来,杜常不接见,但这位姓周的来,立即接见,并通知我和茶房徐涛生,只要周来,就让他进去,不要阻挡。这件事,我们都觉得奇怪,直到解放后才弄清楚。解放初,我在南京路中百一店门口,看到这位姓周的正坐着小汽车转弯由西藏路向北,他也看到了我,于是在西藏路边停住,下车来同我握手叙谈,感谢我过去对他的照顾,并说他的原名叫周思霔(shù,古同“澍”,时雨灌注),曾用名翕园,解放后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一九八三年去世。),是周总理的堂弟。

自从限价事件以后,杜住在十八层楼,深居简出,接见客人减少。在上海解放前两个多月,蒋介石来电话,要他去复兴岛谈话。回来后,他就做了离开上海的布置,要我留在上海,秘书胡叙五跟他去香港。我不肯照办,向杜申说,我主持了他家六件婚事和他的六十寿辰,认识我的人很多,再加上我在国民党机构里担任过一些挂名差使,留下来有很大顾虑,而胡叙五恰相反,他因有大小老婆,家庭牵累很重,不愿去香港。杜见我们对他的安排有抵触,很不高兴,立即叫茶房徐涛生打电话把徐采丞叫来,要徐劝导我们。徐对我们说:“你们的去留问题,杜先生早就有所决定,你们不要再纠缠,纠缠也没有用。”并当场拿出一笔安家费给胡叙五。这时我们二人不好再有异议。徐采丞向杜回报以后,杜就叫了我们去,笑容满面地说:“你们能听我的话,这就很好,我很满意。”他拿出一根大条(黄金十两)交给胡叙五,并说:“你拿去,把家里的事情好好安排一下。你走吧!”胡即告辞而去。杜又对我说:“你听我的话,我心就定了。我现在对你直说,因为蒋介石叫我去谈了话,我不得不走,到香港去住一段时间,就要回上海来的。共产党方面的朋友向我谈到,解放后要我参加新政协,所以你在上海不会有什么问题。徐先生也不去香港,仍在上海,你遇到困难的事情,可以和他商量。”

谈了一会,徐采丞也走了,只留下我和他二人,他又对我说:“解放军进上海,队伍是正规的,不会出乱子,解放后你还可以见到不少熟人。”说着他给了我三封信,并说“出什么事情,可以找这三个人。”我看信封上写的是廖承志、盛丕华和潘汉年。解放后,我看到报纸上上海正副市长名单中有潘汉年,就去市政府求见潘副市长,潘接见了我,我把信都交给了他。

在上海解放前一个多月的时候,一天晚上,杜在十八层楼召我谈话,吩咐说,明天晚上要宴请客人,为了清静一些,明天下午除了邀请的客人之外,其余来客一律不见,下午三时以后,家里的门卫、侍卫、茶房一律都回家去。要我在第二天早上亲自去十六铺德兴馆买几只冷盘,下午在新雅酒店买炒菜,家里的厨师在上午烧好一只鸡、鸭、火腿、蹄子的大沙锅,下午就叫他回去。客来后,由姚太太热好菜,要我送进去。

第二天,我都照杜的吩咐办理。下午五时前,徐采丞来了,杜要他在底层大门迎接客人,叫我在七O五室门内等候。五时半,陆续来了钱新之、章士钊、黄炎培,还有一位长须白头老人,由徐采丞扶持着进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客人(解放后在报上看到照片,才知是中央人民政府张澜副主席),后又来了盛丕华、沙千里和史良。客到齐后,一共九人进餐室关门吃饭,热好的菜由我送到门前,徐采丞开门接进去。里面谈些什么,我一点也听不到。到九时才散席,杜亲自扶着长须老人至底层上汽车。这是杜宅最奇怪的一次宴会,隔了不久,杜就离开上海,又不久上海就解放了。

资料来源:

《上海文史资料选辑》 第54辑 旧上海的帮会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6-07

标签:三星   账房   茶房   门生   租界   日本   香港   鸦片   上海   客人   司机   父亲   事情   岁月   经理   银行   汽车   黄国栋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