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国运”当红，海南怎么办？

1988年对海南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年份，因为这一年是海南的建省之年，4月13日是海南建省日，许多人至今都还记得这个大日子。

然而，现在许多人已经忘了这一年另外一个也很重要的日子一一3月14日所发生的事情了。

就在那一天，准确的说就是海南建省正好一个月前，中越海军在海南岛附近海域真刀真枪地干了一仗，这就是军史上有名的“3.14”中越海战。

在这场小规模冲突中，中国以仅仅一人受伤的代价收复了9座岛礁，击沉越南军舰3艘，打死打伤非法侵占我国领土主权的海军近400人，俘虏40余人，并顺势建成中国第一座南沙海洋观测站，可谓战果颇丰，大获全胜！

经此一役，中国的领土主权得到了有力维护，大国形象和大国力量得到了充分展现。

这场冲突虽然规模不大，但实际上意义是不可小觐的，此次海战标志着延宕近十年的中越边界冲突走向了尾声，对海南而言，这场海上流血冲突类似于建省办大特区前的一次“血祭”，此后海南的发展一路高歌猛进，“岛运”昌隆，而越南呢？恰恰相反，在本次海战之后，越南经济经历了断崖式下跌，连续多年都是低位徘徊，民不聊生，国运暗淡，全国GDP由1988年的254.74亿美元骤降至1989年的62.93亿美元，人均GDP指标开始全面落后于广西、海南、云南等中国省份。

斗转星移，世事无常。

20年后的2008年无疑是中国“国运大红”之年，中越关系早已修好，北京奥运会刚一结束，越南总理即率团访华。

赴京之前，越方提出先访问海南，此时的海南正处于国际旅游岛建设前夜，此前的博鳌亚洲论坛、三亚世姐赛等活动已让海南大火“出圈”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全省上下为此正踌躇满志，沉浸在建省20年飞速发展的氛围中，毕竟国运红，岛运更红！

2008年10月20日晚7时许，时任海南省委书记卫留成与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总理阮晋勇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当天，阮晋勇率150人到访海南，阵容强大，其中有副总理兼外长和越南计划投资部、建设部、卫生部部长和公安部、国防部、工贸部、财政部等10多位正、副部长、广宁省省长等地方政府官员、驻华大使及70多名越南知名企业家。

阮晋勇以一国总理之尊来访是很罕见的，此时的越南刚刚加入WT0，正准备大干一场，阮总理在海口、洋浦考察及出席“越南—中国(海南)经济合作论坛”过程中，表示出了与海南进行经济合作的浓厚兴趣。

​阮晋勇认为，中国是越南目前最大的贸易合作伙伴，海南跟越南隔海相望，两地企业家已经有了一些合作、交往，但进出口总额和双方的合作潜力相比还远远不相称。

越方真诚希望包括海南企业家在内的有实力的中国企业家到越南投资。

他特别提到，越南目前需要经转新加坡与海南进行进出口贸易，希望洋浦港能尽早开通至越南海防市、胡志明市的航线，以减少越南的贸易成本。

他希望，洋浦港能为推动海南与越南的经贸合作关系发展多做贡献。

越方还希望与海南在空中和海上直航、汽车工业、旅游及农业等方面展开合作。

此次“越南—海南”握手像是一夜之间的“突发新闻”，特别是在双方几乎没有高层往来的情况下，高规格的越南代表团为什么会出现在海南?

这多少令海南政商界有点错愕与准备不充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次意外之访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让琼越合作提升一个档次，尤其是对越方特别提出的打通洋浦与越南的海上交通线这一设想，海南方面似乎表现得并不是很积极，琼越两地历史性的一次重大合作机遇在不经意中被错过了。

海南与越南其实是真正的隔海相望，地理十分相近，最近处仅180海里，很早之前两地之间经济人文都一直有交流，越南有个富国岛，岛上大部分人是海南人后裔，而三亚回民中许多人的祖先就来自越南占城。

为什么最近这几十年琼越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阻隔横在了北部湾呢？是因为1988年那场海战让人还记忆犹新吗？还是因为曾归属于儋州的白L尾岛被划走了？抑或是因为前些年两地发展中你追我赶导致相互较劲不买帐？

对此，时任中国驻越大使胡乾文曾公开批评海南对开展琼越合作不积极，相对滞后，没有像云南，广西等省那样“相逢一笑泯恩仇”。

早在1993年4月国家就批准了海南东方市对外贸易公司和儋州市边境贸易公司可对越南经营边贸业务。

双方自此开始有了边贸往来。1996年，洋浦港(含白马井)和八所港被国家定为边贸口岸。

2000年我省与越南的边贸额达8000多万美元。但随着边贸政策的变化，双方此后十年间的边贸业务大幅萎缩。

早在2007年初，海南省商务厅就围绕着如何用好海南可直接对越开展边境贸易的“边贸权”，先后赴广西、云南、黑龙江等省展开了调研。

同年8月份，海南省商务厅联合“一关三检”赴越南进行实地考察，10月份，海南省商务厅又会同省委政策研究室展开了一系列的调研。但这些调研最终流于形式，没有落实。

2007年11月，省委书记卫留成也特别提出海南要用好两个权，一是对越南边贸权、一个是用海权。

令人遗憾的是，当年，海南边贸额只占全国的0.2%，海南完美错过这一机遇，琼越经贸合作就这样一直不温不火。

2018年，建省30年，海南正式宣布了雄心勃勃的建设自贸港计划，对此，越南整体反应似乎已经不积极了，因为此时越南的发展势头早已今非昔比，正如“当初对我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已高攀不起”

事实上，正是在经历了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抓住了国际产业大转移战略性机遇，越南经济整体强势崛起，“大红国运”滚滚来，尤其是在进出口贸易、国际旅游、农产品出口等方面指标早已全面碾压海南，而此时的海南却一直沉浸在房地产畸形繁荣的自我陶醉中，在打造产业优势与实体经济方面收效一直甚微。

2023年初，由省委书记带队的海南党政代表团终于在15年之后回访了越南，在与越南总理会面时双方同意推动在互联互通、贸易、旅游、热带农业、教育、人文交流等领域的合作，然而除了多进口一些越南椰子之外，琼越合作还是“涛声依旧”。

虽然，越南是一个独立主权国家，国土面积和人口一直以来都是海南的十倍左右，而海南仅仅是中国的一个省，在许多方面都没有可比性。

但在进出口贸易、国际化旅游、农业和农产品出口等相对可比性较强的几个方面，和越南相比，现在的海南确实已经难望其项背了。

毕竟这些方面一直是建省以来海南十分渴望突破的几个产业方向。

​一，进出口贸易。

2022年，越南的进出口总额突破700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接近5万亿，约为中国全国2022年进出口总额的八分之一。

10年之前，也就是2012年，越南的进出口总额还只有2,287亿美元，其中出口1,143亿美元。

但到了2022年，越南全年进出口总额已经超过7,300亿美元，其中出口达到3718亿美元。

相当于十年时间越南进出口总额就增长了2.2倍左右，年均增长超过20%；出口总额10年时间也增长达到2.25倍，年均增速超过22%。

反观海南2022年进出口货物总额才首度超过2千亿，达到2009.47亿人民币，其中进口占比为68％。

此前2014年海南进出口贸易额在创下158.73亿美元新高后就一直徘徊不前，直到2021年才突破千亿关口。

很显然，海南外贸这两年的跨越式发展与免税产业大量进口是密不可分的。

无论如何，海南进出口2000亿Pk越南50000亿，1：25，起码体量上已经不再是一个档次了。

大体量外贸的背后其实就是大体量外资，外贸加外资和外循环，越南的发展其实也没有什么密码，与当年的日韩、港台、新加坡、马来西亚和中国大陆崛起是一样的，都是先利用外来资金、技术、人才和市场，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三来一补，大进大出，出口导向，逐步通过外循环带动内循环，进而实现产业不断升级。

值得一提的是，自2013年起，韩国三星集团逐步撤离中国，开始转投越南，目前投资已高达200亿美元，据统计，三星在越南的投资总额占越南外资总额的近10%。

截至2021年，三星已为越南贡献了价值超过650亿美元的出口，对越南经济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此外，三星还为越南创造了超过16万个就业岗位，成为越南最大的外国雇主之一。在未来，预计三星还将继续加大在越南的投资力度。

综观这几十年，海南没有选择走加工制造业和出口导向这条路，一方面是没有这方面的天时地利人和，更没有越南的地缘政治优势，另一方面，实际上海南更多是希望通过发展旅游、免税、先进制造业和房地产来带动经济发展。

二，农业与农产品出口。

越南一直是一个传统农业大国，农业是其主导产业，但许多人可能不知道，越南其实是一个妥妥的热带农业强国，而且几乎在所有品类压制海南农业，因此，海南农业在国内最大竞争对手是广西，在国际上则是越南。海南有的农产品，越南几乎都有，尤其是热带水果，而且，无论是产量还是价格上，海南基本上都处于劣势，最典型的如咖啡、腰果等。

由于零关税，中国成为越南农产品主要市场，这其中与海南有关的主要是热带水果品类，越南通过正贸渠道出口中国的水果有13种，包括燕窝、地瓜、火龙果、龙眼、红毛丹、芒果、菠萝蜜、西瓜、香蕉、山竹、荔枝、榴莲及百香果。

其他正准备进入中国的农产品还有辣椒、柚子、释迦、莲雾、越南纯种橙子等。

海南主要是对越南椰子需求大，每年需从越南进口数亿个，另外，海鲜走私来海南也有不少，去年8月海南疫情就是因为越南渔民走私传入三亚的。

不过越南基本上不需要海南农产品，而且还成为了海南热带农产品在中国内地的主要竞争对手。

2022年，越南农业总产值（按照6.74美元汇率）折合人民币超过6000亿，占GDP比重为22％，超过海南农业GDP占比2个百分点，总量上约是海南农业总产值1236亿的5倍。

尤其是在农产品出口方面，2022年，越南农产品出口额突破500亿美元，达532亿美元，其中出口额超过20亿美元的农产品就有7种，即咖啡、橡胶、大米、蔬菜、腰果、虾和木制品。

以大米为例，2023年前七个月的稻米出口总额已经达到27亿美元，预计今年仅稻米出口总额将高达40亿美元。这个成绩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了。

相比之下，海南的农产品出口就太少了，据不完全统计，海南2022年1一11月农产品出口额只有36.79亿人民币，且品类单一，其中主要是水产品罗非鱼，高达32.18亿。

三，国际化程度与游客数量。

虽然越南海岸线长度超过海南，但是在热带滨海旅游资源的丰富性与基础设施完善度上，海南并不逊色于越南，虽然在全年旅游总人次上两地差距并不大，但在旅游国际化程度特别是国际游客数量上，海南目前已经大大落后于越南了。

根据越南方面的统计，2023年前7个月，越南接待的国际游客人数达660万人次，旅游收入约达416.6万亿越南盾（约合1275亿元人民币）。

越南在今年年初提出了年接待国际游客800万人次的目标，按此计算如今已经完成了83%。在疫情有所缓和后，越南于2022年3月15日全面打开国门，当年就吸引了国际游客350万人次，国内游客超过1.01亿人次，旅游业逐步成为越南经济的支柱产业。

据越南旅游总局统计数据，今年上半年，韩国凭借160万人次的赴越游客成为越南最大的国际客源市场，已经相当于2019年同期80%的水平。继韩国之后，中国、美国、马来西亚和日本也都是越南重要的国际客源市场。

在越南，街上到处是欧美游客，有背着背包的，也有趿着拖鞋在街上闲逛的。

火车上也是，从河内到胡志明市的火车上，整节整节的车厢都是欧美游客。

为什么在越南国际游客络绎不绝？他们为什么不来海南呢？这个问题确实是值得我们好好反思。

2022年，海南入境游客仅为15.22万人次，其中外国人入境11.29万人次，港澳台入境人次3.93万，

回顾过往，海南2017年入境游客数量才首次突破100万，并于2019年达到143.59万峰值，其中外国人107.91万，港澳台游客35.68万人次。

海南启动国际旅游岛建设后，每年投入了大量资金在国际上推介海南旅游，结果却收效甚微。

外国游客多少是一个国家或地区最直观的开放程度象征，也是一个国家或地区国际化程度的表现。

事实上，我们周边众多并不发达国家如印度、尼泊尔、缅甸、泰国、越南、柬埔寨等都是欧美游客可见率极高的，而现在中国大多数城市的街头已经很少看到欧美游客了，海南也不例外，难道越南等国风光更好，基础设施更完善？答案显然没这么简单。

越南目前人口9840万，预计越南人口即将在今年内破亿。

不但人口增长，而且人口年轻化，整个社会表面上看有点乱，但充满活力与朝气，有点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海南。

​近年来，互联网上一直有这样的声音：
越南的出口额已经超过深圳了！
中国的订单都被越南抢走啦！
越南的现在就是20年前的中国，到处都是捡钱的机会……

面对正在崛起的越南，作为近邻的海南该如何应对呢？

一方面我们不能妄自尊大，还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今天的越南，同时也不必妄自菲薄，认为海南处处不如人家，甚至沦为“越吹”，这也是不符合事实的。

首先，越南的模式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进出口数据远高于他们的总GDP总量，其实这是出口导向型经济体的典型特征，进出口额不会全部计入到GDP当中，经济主要靠对外贸易拉动，加上十分优惠的税收，本国的国内经济获益其实并不多。

因此，我们看到在关键的人均GDP和人均收入二个指标上，越南目前还不到海南的一半！

2022年，越南人均GDP刚刚4000美元出头，而海南省人均GDP已接近一万美元。

此外，在基础设施（交通能源）、劳动力素质、供应链物流配套等方面，海南依旧明显强于越南，截止到目前，越南全国还没有一条高铁通车。

当然，最重要的是，海南背靠的是14亿人囗的中国统一大市场，这个也是越南无法超越同时让他们羡慕嫉妒恨的。

在越南的一些社交媒体上，一些来过海南的越南人对海口、三亚乃至东方的城市建设都是充满赞美之词的。

因此，面对国运正红的越南，海南应当积极研究，扬长避短，主动调整，有所作为，相信无论是在北部湾、在南海、还是在东南亚，海南都不应缺席，也不会缺席，无论何时何地，海南自贸港都有自己应有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