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第五十章

1996年10月10日 上午10时 山东省海州市302国道与青大路交叉口 林德车前

“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放弃一切抵抗，争取宽大处理，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五辆警车交错着横成一排，将向北的去路堵的死死的，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隐蔽在车后，一把把手枪、冲锋枪的枪管探出来，对准宝军三人。

“完啦！”这是宝军的第一感觉，他甚至都能感受到绝望正在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一阵阵眩晕！

“哥，咋办！和他们拼了吧！”身后的张立咬着牙说一句，说着就要抽出猎枪。

“别动！”宝军立马喝止他，他清楚得知道，如果这时候他们有任何异动，几十把枪就会同时打响，顷刻间，他们将会被打成筛子，其实这个道理张立又何尝不懂，可是他不甘心，更不想束手就擒！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令人窒息的寂静再次笼罩在每一个人身边，警察可以等，几乎全市的公安干警、武警官兵都在从四面八方往这里赶，越等，他们的胜算越大，可是宝军几人等不起，多等一秒就多一分危险，当南北退路都被堵死的时候，恐怕他们插翅也难逃！

汗水一点点浸透三人的前胸、后背乃至手心，摩托车困兽号叫般的轰鸣声，成为偌大的街道仅剩的一点声音，不住刺激着双方每一个人紧绷到极点的神经。

渐渐的，路两旁店铺里有人探出头来，越来越多，就像角斗场观看比赛的观众一样，偷瞄宝军几人两眼，又瞅瞅严阵以待的警方。

见宝军几人不动，两队警察开始在盾牌的掩护下一点点向前移，双方之间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警察每向前挪动一步，宝军那颗紧张到极点的心就向嗓子眼儿靠近一步，“怎么办！怎么办！”厚重头盔下，他布满血丝、张到最大的瞳孔里不断闪烁着这三个字！

突然，一阵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自路旁响起，一辆轿车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横冲直撞抢到路中央，恰巧挡在宝军几人与警察之间。

宝军知道，这一定是张彦霖安排救自己的，他顾不得多想，四把手枪，一支猎枪，对准轿车几乎同时打响。

仅仅数秒钟，一阵鞭炮般的枪响过后，宝军几人一侧，轿车被打得面目全非，轮胎爆了，挡风玻璃全碎了，司机满身是血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弹夹打空，片刻的挺顿，张立跃下车，迅速再次推上子弹，对准轿车油箱孔连开两枪。

“砰！砰！”两声闷响之后，“咣”的一声刺破天际的爆炸声，轿车周身喷射着火光，原地被炸起好几米，一股股逼人的热浪裹挟着焦糊味儿迅速推向四周。

借这个空当，重新换好弹夹、推上子弹的宝军三人，对准迎面的警察又是一阵射击，张立猎枪威力大，他再上前两步，两枪干翻两面盾牌，后面的警察倒地一大片，鬼哭狼嚎，路旁的人们惊叫着把头缩回去，唯恐避之不及！

“进胡同，分头跑！”宝军一声招呼，张立两步返身上车，两辆摩托车怒号着，飞一样挤入路边胡同，边猎豹扑食一般疾驰，边朝来不及缩头的无辜群众开枪，书店里一位大叔逃的慢，两颗子弹便同时从他后脑勺楔进去，可怜他都没来得及喊一声，便脑浆崩裂，一命呜呼，重重仰面栽倒在地上！

身后刺耳的警笛声，伴随着“啪！啪！”的枪响紧追不舍，好几次，宝军甚至都能感到子弹贴着耳边飞过去，摩托车尾灯被打碎了，排气管子似乎也挨了一枪，好在警方要抓活的，还要顾及周围群众，不“舍得”真朝宝军几人身上拼命招呼，这才让他们有机会捡了一条狗命！

无头苍蝇般在胡同间乱撞，没有路，硬找路，仅两人宽的砖石道上，宝军竟能把摩托车开到了七十迈，即便这样，也甩不掉身后死死咬住的警察，足以可见，当时双方都是多么得疯狂！

终于拐上大路，宝军把油门儿几乎拧到最底，发动机的轰鸣声早已变得尖锐而不正常，不要命似的向东逃窜，身后两辆警用摩托猎犬般紧追不舍，张立猛然间回头，一手护住钱箱，一手将猎枪架在肩膀上射击，“砰！”的一声闷响，巨大的后坐力推得宝军差点儿把不住方向，一辆警用摩托中弹，疾速下在柏油路面上连续翻滚好几圈儿，擦出一溜火花才摔进路旁的排水沟里，另一辆警用摩托见势急忙拐入岔路，总算暂时甩掉了尾巴！

一路横冲直撞，满街都是下意识的躲闪、逃命，尖叫与惊鸣，眼见就要有岔路直奔外环了，前方一百米开外，一拉溜儿的警车却堵死了去路！

“放下武器！停车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洪亮而清晰的喊话声不断传进宝军耳朵里，他却根本没有要松动油门儿的意思，“生？呵呵，凭我们犯下的案子，恐怕早已没有这个‘生’字！”相信警察的话，除非宝军是个傻子！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摩托车飞一般越来越快，整整一排、密密麻麻，黑洞洞的枪口越来越清晰，宝军甚至都能看到枪管里面闪着金属寒光的子弹，听到“咔！咔！”子弹上膛的声音！

“死就死吧！”近在咫尺的一刹那，宝军紧闭双眼，微抬车把，咬着牙对自己吐出四个字，摩托车如奔腾的烈马一样冲过警方的封锁线，还带倒了两名试图上前拦住他们的警察，上天再一次眷顾了宝军，警方竟然只是朝天放枪，没有真的朝宝军、张立开枪，只是再次多了几个难以甩掉的尾巴而已。

“哈哈哈哈！”劫后余生，宝军与张立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大笑，此起彼伏、瘆人的狂笑声在天空回荡，可以想象，他们心底此时是多么得惬意！

“哥，还上小路！”临到运河沿时，面对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警笛声四处大作的局面，张立凑到宝军耳旁提醒一句，宝军在即将与一辆捷达警车迎面相撞之时猛打一把方向，摩托车一下拐上沿河土路，汽车走不了，堵截没有了，追兵也甩掉了一大半！

“扔了钱箱！”连续经过几个岔路，仍甩不掉身后呼啸而至的警用摩托，宝军把牙咬了又咬，向张立吩咐道。

“哥，你疯了！”这是张立的第一反应，震惊而歇斯底里。

“我没疯，你他妈的要钱要命！”情急之下，宝军顾不得跟张立多解释，身后两辆警用摩托越追越紧，最近时，双方相距不过十来米，随时可能被撞倒、被擒，这种场面宝军不闭眼都能想象得到！

一下子，张立明白了宝军的用意，他从背后凝视着宝军，心如刀绞，万般不舍！不得不承认，宝军的决断是对的，好几次张立都把身子紧紧贴住钱箱往前挤，生怕身后的警察一伸手就可以把自己拉下摩托车，如果真是那样。。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况且跟了张彦霖他们还要钱干什么，想通了这个关节，在宝军稍稍减速，又拐入另一条岔路的时候，张立双腿夹紧车座，拼尽全身力气，转身将钱箱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辆警用摩托，“当”的一声，警用摩托一个急躲闪，钱箱砸在地上，“仓啷啷”打了好几个滚，恰巧挡在路中央，两辆警用摩托都被逼停了，张立万分惊恐得扭头看见坐在后座的两名警察下车检查钱箱，借这个空当，宝军一溜烟儿跑远了。。

不敢走大路，又不敢直接奔向林德停车方向，在村间小路上乱撞了好几圈儿，近十分钟时间，宝军才找到一个岔路口，蹿上331国道！

眼见停在路边，林德的厢货车越来越近，宝军仿佛都能看到那喷在车尾帮上，大大的“468”车牌号，一种劫后余生、从未有过的舒适感瞬间袭遍宝军、张立全身，暖洋洋的，真他娘的舒服！

这种感觉还未完全褪去，他们却被一股彻骨的震惊刹那间击穿身体，一个事实毫不留情得摆在眼前，韩斌没有跟上来，也没有在车前等他们！

“两位大哥，我的天，你们总算来了，快上车！”驾驶里林德万分欣喜探出头来，边说边打开尾厢后盖，示意宝军借早就预备好的斜梯把摩托车开上来。

眨眼间功夫在温暖与冰凉、欣喜与震惊中来回震荡，宝军哪还顾得上他，一个急刹，摩托车横着停在斜梯前，宝军浑身是汗、万分惊恐得回头看向张立，四目相对，张立也正用同样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杀回去，死也要和斌子在一起！”咬着后槽牙吐出一句话，毫无疑问，这是宝军、张立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