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菲菲

内容编辑：谭谭历史事

7月21日，国家医保局、国家卫健委、国家审计署等10部门召开了视频会议，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医药反腐。截止到目前，已经有179名医院院长和书记被抓获。全国医疗系统一片风声鹤唳，很多医院领导惶惶不可终日。网传河南洛阳某院长不堪压力，从医院窗户跳楼自杀。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反腐，不少医药公司甚至不得不注销账号，躲避风头。而菲菲所在的公司虽然没有注销，却已经处于停摆状态。面对大批量的裁员，菲菲却称这为好事，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女医药代表路难走

菲菲大学是药学专业，主要从事药理学、药剂学、药物合成与分析等方面的基础知识和技能。毕业后又获得了药剂师从业资格证，于是给不少企业投递了简历。

不过由于大学并不是很知名，面试了好几家企业，最终都没通过面试。就在菲菲心灰意冷时，一个面试官提出，考虑到身材和容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以先到公司干一段时间销售，后期可以调入药品研发部。

其实菲菲心里也清楚，这就是妥妥的画大饼。但考虑到已经一个多月没找到工作了，菲菲最终还是接受了面试官的建议。

直到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当初那句，身材和容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深层含义。

菲菲说，本来学的药学专业，让她转行做销售，就感觉非常难过。等到销售部之后才发现，很多销售员只有高中毕业学历，这让她的心理更加失衡。

菲菲说，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项工作根本不需要学历，只要能把药品卖出去就行了。

上班初期，菲菲信心满满，看看这邻座只有高中文化的女医药代表，当月销售了100万销售额，拿到了15万提成，她感觉到自己也能行。

可出去跑了一个月，一单没成，还总被人像过街老鼠，到处赶。菲菲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不如一个高中生，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深深自卑和无力感。

一入医药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在随后的相处中，菲菲发现自己有点小瞧人了。这位只有高中学历的女医药代表，不仅做事雷厉风行，对人更是坦诚相待。

在一次公司组织的饭局结束，回来的路上，有些微醺的女同事挽着菲菲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聊，最终菲菲还是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能够销量这么高？”

女同事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菲菲。而后顿了顿，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直接反问她，你该不会真以为靠推销能卖掉药吧？

菲菲说，她当时愣了一下，随后说了一句，不靠推销还靠什么？

女同事哈哈大笑起来，“估计全公司就你最傻！别人是装傻，你是真的傻！”

菲菲满脸狐疑，最终听完女同事的解释才恍然大悟。

原来公司不少女医药代表之所以能够保持那么高的销量，多数跟医院领导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们的药品能够被医院采购，都是拿身体换来的。

菲菲听完又惊又怕，还是无法接受。她反问女同事，做这种事情不会有心理负担吗？

女同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理论。首先她只有高中学历，如果想赚大钱，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如果不做医药代表，只能下工厂打螺丝，或者进餐厅端盘子。为了改写命运，这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女同事说等她赚够了钱，就回到老家，找个老实人结婚生子。做医药代表，能够赚到她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她还举例子，她有小姐妹在KTV陪唱，一场500元。一月也就才1.5万。没人能做满，每月最多也就一万多。而她上月开了两单，提成是对方一年的收入。换做你，感觉那个划算？

女同事的话，让菲菲完全傻眼了。

破釜沉舟，拿下第一单

菲菲说，从那之后，她的感觉完全变了。以前到了公司，看到身边同事出了一单，她会想好厉害。现在看到同事出了一单，她就会想，同事跟几个人睡过？单子越大，菲菲知道付出的代价越高。

身边的新人不断在出单，老人不断在续单。菲菲说，她的压力越来越大。那段时间，焦虑到睡不着觉。尽管她很努力的去拜访客户，但她依旧没有拿到想要的订单。

直到在一次医药推销时，院长的手胆大的伸到了她的腿上。这一次，她纠结了。

见菲菲不吭声，院长的胆子越来越大。最终将她抱到了沙发上。那一次，菲菲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但她也拿到了理想中的单子。虽然采购价格不多，只有30多万。但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让菲菲一单就赚了6万。

菲菲说，从那之后，她内心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销量也一路高涨，最多时候，菲菲单月销量200多万。

可以说，菲菲从垫底一路高歌猛进，也成为令新人羡慕的销量冠军。

但内心的痛苦，只有菲菲自己清楚。无论她有没有需要，只要领导有需要，一个电话，她立马就要拿上避孕药，24小时内到位。因为一旦去晚了，领导等不及了，可能就会换人。销售代表不止她一个，换谁都是一样赚钱。

菲菲说，有时候来大姨妈真的很痛苦，很不想去，但还是要硬着头皮过去。即便不发生关系，也要出现在院领导面前。

干这一行是不能有私生活的，没有男朋友，没有交际圈，只有工作。之前带菲菲入行的女同事，在一次意外怀孕后，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菲菲说，她永远记得女同事辞职后，痛哭着对菲菲说，“我错了。”

菲菲说，从那天起，她也有了离开的想法。

医疗腐败触目惊心

在访谈中，询问到菲菲到底应不应该医疗反腐？有不少院长站出来反对医疗反腐，说以后会造成没人给老百姓看病的局面。对此，菲菲是怎么看的？

菲菲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她认为医疗反腐势在必行。医疗的腐败已经成为一个毒瘤。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最终不是没人给老百姓看病，而是老百姓压根看不起病。

人的贪念是无穷尽的，以前他们给院长提成只有百分之十，后来是百分之十五，最后是百分之二十。现在有的医院竟然敢张口要到百分之三十。

这样他们就只能层层加码，医院的药越来越贵。以前可能治疗一个咳嗽，只需要5块钱的复方甘草片就行了。但现在不行，医院要回扣，药厂要挣钱，那么就把便宜的要放弃掉。

配方不怎么改变，换个名字，然后二十、三十甚至五十一盒销售。老百姓再看个感冒，可能要花费上百。

然后医院再拿出一套说辞，说让你查个血，看看到底是普通感冒还是病毒感冒。

其实呢？这本来就是医生诊断的职责，普通感冒和病毒感冒有本质区别，但就是为了多收钱。

而且现在还有医保可以报销，有些医院会劝你住院，因为你不住院，他们没法报销。但你住院了，他们又会给你过度治疗。比如明明骨折脱落了，接上之后打个石膏就行了，医院非要给你开刀上几块钢钉。

菲菲说到这，明显感觉非常愤怒。

扭曲的医药行业

对于那些站出来吆喝，给医疗反腐降降温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菲菲说，有人借着心疼治病救人的护士和医生的名头，以偏概全，说国家忘记了抗议逆行的身影，纯属无稽之谈。

做医药代表这么多年，菲菲说，从来还没见过有医生和护士贪污的。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这个权利，他们在最基层，干着最累的活，但绩效分配，确是拿的最少的。

有网友说医疗反腐，一线护士和医生的待遇下降了。这完全是在无中生有。只是被一些腐败分子拿来当挡箭牌。现实是这些人的待遇要么没变，要么升高了。

为什么？绩效分配不均，这个节点上就是找死。国家现在的行为是非常正确的，贪腐的领导被开除，真正奉贤干活的医生才有位置晋升。把垃圾清理掉，把好东西摆上去，这才是医疗界的未来。

混淆视听，反腐大快人心

菲菲说，医生做手术都知道一个道理，肉腐烂了就要清除掉，这样才不会感染其余正常的肉。而哪些贪腐的领导就是医疗的腐肉，如果不清除他们，医疗这个创口只会越烂越大，很多正直伟大的医生，看不到未来，也会变成致命的毒瘤。

现在抓获的基本以领导为主，全国1600家三甲医院，你在新闻上，听到哪里有大批护士和医生被抓吗？相反抓的只有领导，因为只有领导才有能力贪。

有人在网上已经晒出反腐后医院的改变。中山某医院领导被抓后，人均医疗费用降低了1400元。某网友去医院看个感冒只花费了13块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药单。

而同时也有医生曝料，自从反腐之后，领导明显更关心医生和护士了。不仅开会说要提高工资待遇，还声明会年底会发奖金，特别是夜班护士，还可以申请额外补贴。现在的态度可以说，跟以前180度大转弯。起码付出和收入成正比了。

未来的期望

说到这，菲菲的眼眶中竟然有些湿润。

菲菲说，她现在已经辞职了，离职手续正在交接中。上次回家也已经相过一次亲，感觉还不错。也准备相处相处再结婚了。

她希望以后自己的孩子，翻出曾经的药单，询问道，“妈，为什么你们那时候看个感冒要300块钱？现在只有30了？”

说到这，菲菲的眼里散发出光芒。这或许就是她对未来的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