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本文原作者张钧当时任职新八师，师部工作人员，职务不详。网上有文章称张钧为新八十参谋处工作人员，不辩真伪，仅供参考。

陈子坚（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专员，原国民党军第四集团军少将参谋长）审稿意见：关于蒋介石命今在黄河花园口决口的历史，本会曾收到一些稿件。本稿所述日期、地址和决口施工情形，特别具体，非亲身经历写不出来。堪作花园口决口历史的重要参考。

黄河决口后的形势 日本华北方面军攻占徐州之后，集中兵力西犯。1938年5月24日，第16师占领砀山，并配合由山东鱼台南下的日军混成第3旅，于29日攻占归德（今河南商丘）。其一部沿陇海铁路进攻民权，主力于6月初相继占领睢县、杞县、通许、尉氏、扶沟，平汉铁路受到威胁。由山东菏泽南下的日军第14师，在兰封（今兰考)附近受到中国薛岳兵团的阻击，陷于激战，21日，兰封被日军攻占。日军第10师主力混成第13旅由涡阳向毫县进攻，5月30日攻占毫县，并进占鹿邑、柘城，企图直下太康、淮阳、许昌，切断平汉铁路。三义寨、曲兴集、兰封口一线的日第14师，也于5月29日向杨圪、梁楼、柴楼反攻，企图向西南突进。中国第1战区为避免与西犯日军决战，保持机动兵力，决定全军向平汉铁路以西地区转移。以商震指挥的第32、第39军和新35师，万福麟指挥的第53军、新8师，彭进之指挥的第196、第45师守卫开封、郑州及黄河南岸的黄河铁桥一线。以商震军一部、孙桐萱军、张自忠军团、李延年军、陈大庆师、冯治安军、刘汝明军、罗奇师、梁恺师分别进驻开封、郑州、许昌、郦城、驻马店、周家口、淮阳、沈丘、商水，掩护主力胡宗南军团、宋希濂军、李汉魂军、桂水清军、黄杰军、俞济时军向平汉铁路西侧的禹县、郏县、巩县、密县、洛阳、襄城、叶县、泌阳转移。6月3日，杞县、通许失守。4日，日军占领兰封。日第14、第16师一部会合进攻开封，经抵抗，守军第141师师长下令撤退。6日晨，开封陷落。7日，日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由开封向中牟进攻，守军1个营顽强抗敌，至9日晨伤亡殆尽，中牟失守。日军继续进通郑州。此时，日第16师占领尉氏、扶沟，对郑州形成合围之势。

战场上连连失利，第1战区司令长官部讨论了战区参谋长晏勋甫的黄河决口方案，经蒋介石批准，决定掘黄河大堤，以洪水阻挡日军进攻。6月4日，先在中牟县赵口决堤放水失败，又在第1道决口以东30米处挖掘第2道决口。此时，守卫黄河铁桥的新8师师长蒋在珍建议在郑县花园口挖第3道决口，得到批准，动用两个团1个工兵连在花园口关帝庙西挖掘，于9日炸毁堤内基石放水。决口先为10余米，后来不断加宽，河水顺素须河、贾鲁河向东南流去。12日赵口决口也被冲开水头向南，在中牟与花园口水流汇合，流向尉氏、鄢陵、扶沟直到皖北、苏北。

花园口决堤，给日军西进造成一定阻碍。日军第14师除一部向东南退去外，1500余人被困于中牟，被刘和鼎军歼灭。日第16师被困于尉氏一带，张自忠军不断进袭，歼灭日军一部。日军被迫将其主力南调，配合海军溯长江西进。花园口决堤虽然在军事上暂时阻挡了日军的西进，但却给豫、皖、苏三省黄泛区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黄河水使44个县、54000平方千米的土地尽成泽国，1900余万亩的耕地被淹，89万人死于非命，1250万灾民流离失所，财产损失按当时银币折算，价值达10亿多元。

不久，郑州、武汉相继失守，蒋介石决黄拒敌计划也归于失败。（汝玉虎）

正文

一、作战态势

自从南京失守，抗战中心移至武汉。日寇意在速战速决，我则进行持久战；日寇企图夺取武汉，迫使中国求和投降，中国人民要求抗战到底，反对投降。

敌取武汉，其策有二，不外由水路或陆路进攻。（一）由水路进攻，须沿长江西犯，而长江沿岸，我有马珰、九江要塞重兵把守，且沿江两岸多稻田地带，利于我军处处设防，处处狙击，持久消耗敌人，而不利于敌机械化部队运动。日军抄小路进攻，势必旷日持久，付出重大代价。（二）由陆路进攻，必须采取大迂回进攻。先夺徐州，打通津浦路，然后再沿陇海铁路西进，攻占郑州，折向平汉铁路南下，直取武汉。从地形来说，河南地势平坦，利于敌机械化部队作战，可以长驱直入，险隘只有武胜关而已。敌权其轻重，舍水路而取陆路进攻。当敌沿津浦路北夹攻徐州时，我守军拒敌于台儿庄一带，英勇迎击，取得举世闻名的台儿庄大捷；日军调集重点合围徐州，我军主力被迫撒退。日军开始向武汉推进。其中，土肥原第十四师团从濮县方面偷渡黄河，直经商丘附近，越过陇海铁路，再避开我陇海线上兰封、开封、郑州等地防守大军，而取道陇海铁路南侧的杞县、通许、尉氏公路线我兵力薄弱点快速西犯，直扑平汉铁路上的新郑县，企图再沿平汉铁路南下，以取武汉。

二、决堤于花园口

当日军第十四师团由濮县渡黄河后，组成机械化快速纵队向商丘前进。国民政府在武汉的军事当局置广大人民死活而不顾计划决黄河堤，以阻挡来犯之敌。遂令驻守黄河的第三十九军刘和鼎部在赵口决堤，但多日没见放水。郑州卫戍总司令商震误以为第三十九军掘堤的人力不够，乃电令新编第八师加派兵力，参加决堤。

新编第八师驻郑州以北的京水镇，担任东迄马渡口，西至黄河铁桥一带河防任务。该师师长蒋在珍接商震电话后，乘车前往郑州，面晤商震，接受任务。此时郑州市容，沿街布满防御工事，除荷枪的士兵外，居民已逃散一空，完全进人战时状态。蒋在珍与商震会谈后，即驱军前往赵口，观察第三十九军决堤情况，再决定是否派兵支援或增兵多少？蒋在珍抵赵口后，发现决堤未成的原因，并不是兵力不足，而是选择决堤位置与经始宽度不当，如决堤位置不在回水处，流水与河堤之间尚有干沙滩数十米；而经始决口口宽才十米左右。当时挖堤已挖到堤底，决口底部很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有此种种原因，河水自然难以流出。蒋在珍即将此种情况电话报告商震，商震即令蒋在珍在新八师防守区域另选决堤位置，立即动工决堤。

蒋在珍驱车返回京水镇时，已是夜11时。商震派来参谋处长魏汝霖传达蒋介石的决堤命令，急如星火，要求立即选地动工。蒋在珍当即向参谋处、副官处、工兵连及第二十三团等单位有关人员作如下部署：

1.决口位置选择在花园口。因为花园口在该师河防西端，距来犯之敌较远，时间比较充裕，能争取提前完成决堤任务。但要注意利用索水河、贾鲁河的河床从中牟县方向低洼地形流出，以免影响郑州安全。

2.技术方面，吸取第三十九军决堤教训，决口点要选在黄河的弯曲部，流水回旋处。经始口宽50米，估计挖到堤底也有10米左右宽，这样虽然掘土量大，但便于容纳更多的人从南北两面挖掘，也利于河水流出。

3.命令工兵连及第二十三团抽调步兵一个营星夜开赴花园口，先行选地动工，并报开工时间。

4.命令在郑州西北营房整训的第二十四团于拂晓出发开赴花园口，担任决堤任务。

5.通知黄河水利委员会征集民工协助挖。

6.副官处准备掘堤用的锄头、箩筐、土箕、扁担、杠子等工具。1938年6月7日开始决堤。

拂晓，蒋在珍乘车赶到花园口，确定决堤位置。自此，他始终住在花园口附近指挥所内，指挥一切，架设专用电话，与商震联系，随时汇报请示。

工兵连和民工数千人，拂晓到达花园口，开始掘挖。当第二十三团的一个营加入决堤后，民工们利用吃饭机会，一去不返，各自逃出。第二十四团到达挖堤工地后，重新分配任务。第二十四团在堤南面，分由东西两边挖掘；工兵连及第二十三团的一个营在堤的北面，也分东西两边挖掘。河堤正中留一通路来往，最后挖断。

当天商震部参谋处长魏汝霖来花园口视察，见蒋在珍扶木棍，一瘸一瘸地在堤上指挥决堤，认为他带病指挥，称颂不已。实际是蒋学骑自行车把腿摔伤了。

魏汝霖告知敌已沿陇海铁路以南的杞县、通许、尉氏的公路向平汉路上新郑方向快速前进，情况紧急，蒋介石要求日夜挖掘，以水拒敌。

蒋在珍为了进度快些，又把兵力分成两班，一半挖，一半休息，轮番作业，日夜不停。当夜南方传来巨烈的爆炸声。事后得知，是日寇已将新郑县南边铁路大桥炸毁，这是决堤第一天的情况。

第二天（即6月8日）蒋在珍为了加快挖堤速度，又将河防东喘的第二十三团的两个营调来参加挖掘。这时，掘堤兵力已达两个团和一个工兵连，共3000余人。决堤任务紧急，两个团互相竞赛，速度更加快了。只留第二十二团担负仡佬河防守卫并向东警城，以防敌之突然袭击。是日，敌机两架从北飞来花园口，侦察并投弹数枚，落于村落中，炸伤军民10余人，但决堤并未因空袭而中止。魏汝霖又来花园口督促决堤，告知日寇已攻占新郑县，商震指挥所已转移到巩县。

第三天（6月9日），上午魏汝霖再来花园口，看见掘堤进展很快，在电话上同武汉方面通话后，大声向全体挖掘官兵宣布，大意是：我把你们掘堤的情况向委员长（指蒋介石）报告过了，他很高兴，要求你们赶快挖，他在电话旁等着放水的报告。如果今天正午12时放水，每人奖国币300元，后又增加200元。官兵不顾疲劳，只知执行命令，至于后果如何？谁也没有考虑。

当堤挖到接近水平面时，弱面留半米厚堤坎，阻河水溢出，以便作业。当南面挖到低于水面以下时，最后将北面留堤决开，下午3时许放水，历时两夜三天。开始，河水流速相当缓慢，随着掘口冲大流速逐渐加大加快。河水沿索水河而流，终成洪水泛滥，淹没数省，数十万劳动人民生命财产被洪水吞没，这是惨无人道的罪恶行径。蒋在珍事先拟好了一份掩盖蒋家王朝罪恶的假电报，内称：

“武昌委员长蒋：（密）本月9日下午3时许，敌机三架炸开花园口河堤，职全师官兵正奋力抢堵中。谨闻。职蒋在珍。”

当武昌广播电台正式公布此消息后，吓得进驻新郑之敌，连夜撤退，放弃沿平汉路南犯武汉企图。敌不得不改由水路进攻武汉。据敌广播：由于黄河决堤，使我夺取武汉，多打了三个月。这时新编第八师在蒋介石命令下，于1938年2月下旬指挥独立工兵第一连破坏郑州以北黄河大桥后，又决堤于花园口，使黄河改道几年，给豫东、皖北、苏北人民造成空前灾难，也对尔后的抗战形势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花园口决堤后，新八师由京水镇移驻东赵集。参加决堤官兵，一律体息，用领到的奖金500元杀猪慰劳。只留第二十二团在决口一带向东警戒，守卫西至黄河铁桥的河防，兼派兵继续扩大决口。商震还要求逐日报告决口宽度、流速和流水量及到达地点、深度。师部派作战参谋侦察上报，多日乃止。师政治部会同当地政府还作沽名钓誉性的宣传和救济工作，以欺骗人民。事后，商震为蒋在珍请功领奖，蒋介石授予蒋在珍青天白日勋章一枚。

决堤后，为了扩大宣传，欺骗人民，派来“中央电影制片厂”拍摄敌人炸堤和我军民抢堵口电影，令人啼笑皆非。当时决堤官兵，又变成堵堤抢险角色。中外记者、摄影师都来花园口采访，当时苏联军事顾问也来视察。决堤罪人，摇身一变，成了堵堤“英雄”。

（1982年）

资料来源：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抗日战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