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温故 - 江苏那些“聊胜于无”的地名

江苏地名丰富多彩，有的听上去极具画面感，如锦溪、琴川、芦墟，仿佛精心构思的一般。有的地名则取得似乎漫不经心，甚至等同于没有地名。在江苏，有一大堆“聊胜于无”的地名，它们分布很广，可能是自然山川之名，可能是城市乡村之称，可能是道路桥梁之谓。让我们去看一看，这些地名究竟简单到什么地步。

以“无名”为地名

当事物没有特别合适的名称时可能被命名为“无名”，最典型的便是无名指。诗歌与绘画的题目有时会取“无题”，与“无名”性质一致。而在地名领域，最负盛名的则莫过于北大未名湖，以“未名”为名。在江苏，则有无名山、无名河、无名桥。

在徐州铜山区，有一座小山叫做无名山。无名山虽然被命名为“无名”，其实有一定的知名度，其所在的无名山公园还是3A级风景区。

铜山无名山公园，图片来自铜山发布

有无名山也有无名河。在南通通州区228国道上有一座无名河桥，下有小河，当为“无名河”。没有取名的小河流很多，可能因为为了桥梁的取名而临时称呼河为“无名河”。太仓双浮公路上也有一座无名河桥。

228国道上的通州无名河桥

桥名并不一定要借助河名。在如东355省道的长沙镇的东侧有一座“无名桥”。常州新北区奔牛镇239省道上也有一座以“无名”为名的“无名桥”。以“无名”为名，可能是最简单的地名了。

把类别当做地名

1983年，江苏区划大调整。其中一项便是扬州、镇江、淮阴、盐城升为地级市。地级市通常会分区，区名一般为代表本地历史文化的地名。当时，扬州设有广陵区，淮阴设有清河区和清浦区。但我们发现，当时的镇江和盐城设的区都直接叫作“城区”和“郊区”。扬州的批复文件中提到“同意设城区，定名为广陵区。”从中可见，城区显然是行政区划单位中的一个类别，而非名称，作为区名是不大合适的。就在第二年，镇江的城区、郊区更名为京口区、润州区，而盐城的城区晚至2003年底才更名为亭湖区。最反常则为南通，南通并非新设的地级市，城区本设有城中区和港闸区，1983年直接合并改名为“城区”。

位于南通城区的南公园

市中心取名为“城区”的不多见，但郊外直接取名“郊区”的则很多。南京早在1958年就将栖霞、燕子矶、中山陵园、雨花台四地合并叫做“郊区”，无锡在1963年将太湖区更名为郊区。“城区”和“郊区”的取名是暂时的，江苏设区市的“城区”和“郊区”之名在本世纪初退出了历史舞台。

现在的县与县级市的城区常常由多个街道构成，但在十几年前，县城常常只设有一个镇。这个镇和一般的建制镇不一样，是一个城关镇。城关镇常会取一个名称，如启东的城关镇叫做汇龙镇，昆山的城关镇称作玉山镇。

“城关”是指城区，并非镇的名称，但1999年之前的丰县县城设有“城关镇”，镇名“城关”，等同于没有取名。1999年，城关镇更名为凤城镇，地名趋向合理。“城关镇”还有个同义词叫做“城厢镇”，泗阳曾设有城厢镇，2005年撤销，2020年又设立城厢街道。今天的太仓老城区仍叫做“城厢镇”。另外，丹阳、句容、高邮、宝应的城区都曾叫做“县城镇”，更为简单直接。

地图中的泗阳县城厢街道

加个“大”字就成了地名

繁华的上海南京路，旧时有一个简单到极致的称呼，直接叫做“大马路”。上海的“大马路”早已更名，南京下关与浦口的“大马路”仍然存在。下关大马路旧时十分繁荣，与夫子庙相并列，有“南有夫子庙，北有大马路”之称。

直接在某样事物名称前加个“大”字，就产生出一个地名。近代化的“大马路”是这样，古时候的“大街”也是如此。常州市中心的南大街，感觉路名已经够简单了，不想在清代更是直接叫做“大街”。这在当今几乎不可能被视为路名。“大街”在现今的路名里只能作为通名使用，如南京应天大街、清凉门大街、集庆门大街名称中的“大街”均是如此。

常州南大街，旧称“大街”

最早的新式马路可叫做“大马路”，最早的现代化公园也会称为“大公园”。苏州公园是苏州首座现代化公园，它俗称“大公园”。其所在的社区也叫作大公园社区，公园西侧五卅路的公交站台也名为大公园站。

苏州公园俗称“大公园”

对山川湖海冠上一个“大”字，就形成了一个重要的地名。大江、大河、大运河、大雪山均是如此。泰山的本义也是“大山”，太湖即为“大湖”，“大”“太”“泰”通用。江苏两大湖泊太湖和洪泽湖，其名称的含义其实是一致的，“洪泽”也是“大湖”的意思，只是“太湖”之称更为直接。

这类简单地名并非中国特有，看似有文化差异的美国也有这样的特色地名，如大平原（the Great Plain）、大盆地（the Great Basin）、大峡谷（the Grand Canyon）等等。人们用英语在翻译中国历史工程时，也喜欢用类似的表述，如长城为“the Great Wall”，大运河是“the Grand Canal”。

苏州宝带桥附近的大运河

简单地名还有很多，如排序地名、方位地名等。但简单到接近于没有地名的主要为上述三种：以“无名”为名，以类别为名，类别上加个“大”字成为地名。很多简单地名是时代的产物。比如大马路、大公园命名的前提是马路、公园这些新生事物在本地刚刚兴起。保留这些极简地名，也可算是对历史的一种敬意。

黄浪

【“江南温故”系黄浪先生为紫牛新闻开设专栏】

校对 李海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