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本性:第十九章那年那个无名小姑娘

原来今天早上很早,陈依洁的幺姑陈春兰来了林家,她的孙子不见好几天了,想请肖神仙到家里来给算算。陈春兰年纪大了,爬山路吃力,原想叫林燕帮她跑一趟,但林烟回来了,自然得林烟出这趟力。

陈春兰一儿两女。她儿子儿媳去了深圳打工,把两个孩子留在家让她老两口带。两个孙子都很烈,凶得很,管不住,特别是大孙子肖海诚。肖海诚在圆山上初中,成绩一直很好。但自从他父母去深圳后,成绩就一落千丈,特别是用钱,老是乱花,老是在家里多向爷爷奶奶要。前天早上去学校时,他在平时的基础上多要一百块钱,陈春兰不给,孙子开始是闹,后来竟要打她。

肖泽贵在家,见孙子凶,就打了孙子几耳光。孙子还打不过自己的爷爷,不敢还手,就跑了。开始以为他跑去了学校,就没在意,可他并没去学校。

去那些亲戚家找,也都没有。

找不见孙子,老两口自然着急,很迷信的陈春兰只得病急乱投医,去找石方村出名的肖神仙来家里给算算。

林烟知道这根本没用,不想去,但他也知道,不管想不想去,都得去。

林烟去到石方村,找到肖神仙家时,但肖神仙并不在家,她已经给人请了出去。林烟问她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她儿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他妈是前天出的门,大概今天会回来。林烟见这么说,只得等。

肖神仙的家境相当不错,已盖了砖瓦房,两层八间。正面这一方还贴了磁砖,太阳一照,有些亮晃亮晃的。但里面的摆设就差了,东西东倒西歪,极不整齐,最令人不舒服的是那几只鸡窜来扑去,偶尔屁股一撅,屙出一滩屎来。

等到中午时,肖神仙还没回来,林烟本想走,但她儿子说:“就在这吃中午饭吧,吃饭了我带你去找我妈。”

“也行!”林烟就留了下来。

中午时,林烟勉强吃了碗饭,便在屋外等。他抽了两支烟后,肖神仙的儿子终于吃完饭出来了。

她儿子带着林烟翻山越岭,一直到五峰乡一户人家才停下。停下后,她儿子又跟这家人打听情况。林烟立即明白,这里是肖神仙的一处落脚点。

那家人听了情况后,说:“你妈不远,就在山下面胡家,胡家有一个女儿在广东打工,听说中了啥子毒,昨天下午请去的,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跟着那人,两人去了胡家,肖神仙果然在。

走进屋里时,这家人还在吃饭,餐桌正中坐着一个女人。女人六十来岁,精神极佳,满脸皱纹,有些神秘兮兮地看了眼进屋的人后盯着林烟。

想必她就是肖神仙了!林烟小时候就听过这个名号,可一直不认识。

“你是来请我的!”肖神仙掐了掐手指,算了算,望着林烟说。

林烟心里有些冷笑,心想,我跟你儿子一同到来,你肯定知道我是来请你的!这用得着算吗?他心里虽这般想,嘴里却说,“是的,神仙,我来请你的!”

肖神仙不再答话,微闭了闭眼睛,吃下了碗里最后一筷子饭,接着又舀了半碗汤喝下去。

肖神仙喝完汤,放下碗,胡家的女主人立即说,“神仙,还吃一碗饭吧,可要吃饱!”

肖神仙看了一眼,不作答,微闭眼睛,掐着手指,对胡家女主人说:“你女娃子应该没得事了!那病是小事嘛!”

“是!是!”胡家女主人连连点头。

她正点头时,里屋走出一个姑娘来。姑娘的穿着打扮很入时。她着低胸衫子,牛仔短裙。脸上虽没化装,但眼影透露了曾经化妆的痕迹。林烟一眼就看出是只“鸡”,做肉体生意的。

林烟打量一眼后再次抬眼看她脸蛋时,忽然僵住了。在他眼睛僵住的同时,那姑娘也僵住了。

“是你……?!”那姑娘先回过神来,很惊奇,似乎也很惊喜。

“是你……?!”林烟也同样惊奇和着惊喜。

两人惊讶之后,都怔着,细细打量着对方。

“咋的?胡梦,你们认识?”姑娘的母亲见这般情形,立即问。

“是的,阿姨,我们认识!我们在广东时曾在一个厂上过班。”林烟怕女孩子不好答,就抢了话。

“哦,你们是工友,你吃过午饭了没?”

“谢谢阿姨,已经吃过了。”

“你家里请肖神仙吗?”

“不是!”林烟摇了摇头,“我孤婆家,她人老了,走路不方便,就叫我来的。”

“哦,肖神仙看得好,所以好多人都相信她!”

林烟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笑总有些违心。他走了几步,走向胡梦,这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叫胡梦,多好听的一个名字啊!

“你情况好吧?”走近后,林烟问。

“我的情况?”胡梦苦笑了一下,苦笑时她已抬脚走向门外,把林烟往屋外引。

出屋后,直到与房子相隔三十来米的几棵树下,胡梦才站住。站住后她说:“那时离开珠海后,我就一直被陈天棒带着,做那生意。今年年初,陈天棒打架,打死了人,被抓了,他被抓后,我还是做那生意,结果中了毒,是梅毒。”

“你都知道中毒了还找肖神仙看,这能看好嘛?你要去医院才行!”

“我是知道肖神仙治不了,可我妈要信,我不好阻止,就给她折腾一下吧!明天我就出去县城了,去医院治!”

“应该早就上医院!这病越早越好治的!”

“谢谢你!你还是以前那般善良!你结婚了吗?”胡梦望着林烟,像普通姑娘般低了低头。

“还没有!”林烟摇了摇头。

“我要是能嫁给你多好!”胡梦突然笑了,笑容里含着一丝苦涩,“我知道,这不可能!你女朋友总该有了吧!”

“我这次回家来,就是家里写信让我回来相亲,相亲的姑娘叫刘秋寒,以前在中山打工。”

“刘秋寒?碗口乡的?长得很漂亮对吧?”胡梦眼睛大了些。

“嗯,她是很漂亮,小学时是我的同学呢!”

“如果她是我知道的那个刘秋寒,就不简单了!她以前在中山一家海鲜大酒楼当领班,和老板自然有一腿。后来,老板睡腻了,换了别的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刘秋寒一气之下,先后向好几家酒楼老板献身,让他们联合起来,整垮了原先那家海鲜大酒楼。”

听完胡梦的话,林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强势的女人娶进屋,不妥吧!还有,刘秋寒赚了很多钱,果然是靠身子睡出来的。这些事不知道还好,真知道了就失了兴致。

刘秋寒是漂亮,但漂亮又怎样?林烟记得和秦春欢爱时,脑海总出现别的男人压在她身上的情形。

“算了,我不去相亲了!”林烟突然说。

胡梦听后愣了愣,心说,他果然还是在意这方面。“对不起!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胡梦道歉道。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这些事提前知道了肯定是好事,谢谢你!”

面对林烟的道谢,胡梦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些苦涩。

尔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天棒应该是死刑吧!听说他在中山那边杀害了老乡,你,你是被他害了的!”沉默一阵后,林烟想起了陈天棒,心里有些堵。

“是死刑,已经枪毙了!”

“罪有应得!”

“和他相处久了后,也并不怎么恨他,比如我们做生意,从来不用担心安全,不用担心嫖客乱来,他镇得住。在钱方面,他也只抽取说定的那份,从不多要。他有一次为了我和嫖客打架,还挨了一刀。”

林烟听了这话后,没有出声,他真的觉得无话可说了。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正沉默时,胡梦她妈喊了起来,原来肖神仙已经收拾好,叫林烟走。

林烟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向胡梦说什么了,只说了句,你保重,我走了。

胡梦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林烟和肖神仙一道,从山路往下,然后顺着五峰到碗口的公路出来,她儿子则走原来的山路返回。

上公路后,恰一辆长安小客车从五峰乡出来,林烟便拦了车,讲妥每人三块钱。上了车,他默默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青山,总感觉窗旁闪过的是胡梦的面容。

这世界真的很小,他根本没想到此生还能碰上这个女孩子,今天竟然还去到了她家,还知道了她的名字,一个很美的名字。

不过,在林烟心里,他又不想有今天这邂逅相遇,如果只拥有那个晚上的记忆,一切要美好得多。

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发生在林烟刚去珠海不久、还没进厂之前。

那时,唐三七将林烟张小云唐天强三人带去珠海后,并没租房住。唐三七住在厂宿舍,只隔三差五将几人带进去洗澡洗衣服。他们三人每到晚上时则各自拿一床草席到外面不远的草地上睡觉。

那一天傍晚,三人在外面吃晚饭后去工厂外等唐三七拿席子出来时,碰上胡梦的。当时,她,另外还有四个女人一起被陈天棒带着。

陈天棒是外号,真名叫陈晓伟,长得阔脸大眼,黑眉肥腮。陈天棒和林烟舅舅家的大表哥陈芊峰是战友,但他比陈芊峰先退伍。陈天棒退伍时,来陈芊峰家看看,问路,问的正是林烟。那时,林烟恰巧有事去舅舅家,就顺便带了个路。

时间隔得不算久,林烟一眼就认出了他。

陈天棒阔脸大眼,黑眉肥腮,结实微胖。陈天棒有句口头禅叫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除了阎王我为大。关于陈天棒,他在五峰和碗口两个乡是有些名气的。当然,要说陈天棒,说陈天棒好多人知道,至于真名知道的并不多。他出名是因为他在碗口打了地头蛇徐进宝,徐进宝和县上一个副主任有些亲戚关系,有点靠山。

那个时候,陈天棒还在部队服役,是回家探亲。当事情闹大后,徐进宝找很多人要报复陈天棒时,陈天棒打电话到部队求救。当然,有部队出面,徐进宝也不敢怎样了。

就因为这事,林烟对陈天棒是有一份佩服。也因为这事,陈天棒这个外号叫碗口场镇出名了。

但不知他现在在搞些什么?

林烟看了看陈天棒,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五个陌生女人。她们时不时瞄一眼陈天棒,想必她们是跟陈天棒一道出来的吧,但气氛明显又有些不对。

“那家伙肯定是‘鸡头’!”唐天强轻声说。

“不一定!你看那几个女的,穿的衣服那么老土,做生意的一般都穿得很好很性感。”张小云马上分析。

两人的话提醒了林烟,他恍然大悟,这五个女人肯定是陈天棒刚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五个女人,大都二十多岁,其中有一个特别刺眼,还像个学生,顶多十六七岁。

“难道他真的在做鸡头?”林烟再度猜测。

“绝对是鸡头!”又听了阵他和工厂门卫洪天权的谈话,唐天强肯定地说。

其实不用他说,林烟和张小云也能肯定。

“他是我大表哥的战友,有一次去我大表哥家,我顺带给他带了次路,认识,他叫陈晓伟,外号陈天棒。”林烟轻声告诉两人。

“哦——陈天棒——是不是打徐进宝的那个陈天棒?”唐天强问。

林烟点了点头。

“打徐进宝的那个陈天棒,我也听说过!”张小云跟着说。

张小云说完后,走近陈天棒,问他道:“你还认得出他不?”张小云指了指林烟。

林烟本不想相认,哪想张小云却多事,他见张小云已经说出,只得走过去打招呼:“陈大哥!”

陈天棒愣了愣,片刻后,还是想了起来,问道:“你大表哥退伍了没有?”

“退了!去年年底退的!”

“洪天权,把他介绍进你们厂行不?我和他表哥关系挺不错的!”

“没办法!现在厂里缺货,有些老工人都要放假了!”洪天权说。说后,又对陈天棒羡慕道:“还是你好,都带了五个帮你挣钱!”

“这次带出来的几个女人没什么卖相,不漂亮!不过,洪天权,那个小女娃子还是第一次呢!昨天,老子搞她,粘了好多血,你看,老子裤裆里现在都还有血迹!”陈天棒边说边瘪了瘪肚子,将裤腰拉开,要洪天权看。

一帮人都笑了起来,附和着陈天棒。

林烟没有笑,他沉默着把脸转向那几个女人。

她们毫无表情,有些麻木。

但那个小女孩眼睛充满了恨意,她恨意的眼睛扫过一群人后,停在了林烟脸上,当她和林烟目光相碰后,神色分明一酸,她接着转过去。

她肯定哭了!林烟想,他理解她走投无路时被强迫的无奈与悲伤。林烟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片刻后又转回头来,眼睛无助地看向林烟。林烟被那无助的眼神深深刺痛,他也鼻子一酸,眼睛湿润起来。

“谢谢你!”那女孩子分明看到了林烟的同情与怜悯,她凄然地露了露笑意。

这笑意仿佛一道亮光,在林烟脑海里深深一划,从此停落在南方的黄昏里。

林烟沉默着,他无法说清自己的心情,心里有份同情,他的善良激起了他的同情,他的正义激起了他的憎恨。

但他深知自己是弱小的,他奈何不了陈天棒,奈何不了眼前这现实。

林烟心里疼痛地叹了口气,他又看了看那几个女人,她们麻木得一脸的无所谓。他特别注意地看了看那个女孩,唯她的神情充满恨意,但又无可奈何地像待宰的羔羊。她就一米五几,穿着一条青色裤,那裤子一看就知道是故乡乡下土裁缝做的,样式陈旧;她穿着一件格子花纹的白色上衣,白色已经不纯,那是已穿了很久时间的缘故,而且现在又布满了异乡的灰尘和疲惫。

还分明是读书的年龄,可她的父母竟忍心让她跟陈天棒出来!先被他糟蹋,再走上那条路!

“洪天权,找得到住处不?”陈天棒问。

“找住处好难的!”洪天权笑了笑,摇了摇头。摇头时,他拿出香烟,抽了支递给陈天棒。

“老子今晚在这边住一晚上后,明天过中山去,把这几个女人带去那边一家亲戚开的石场里。这几个女人真没多少卖相,只能去做那些老乡的生意。日他先人!出来的路费是老子出的,说不定老子还要亏本!那些狗X的老乡给不起价钱,三四十块还嫌贵,如果她们样子乖,做那些大老板的生意,一晚上都他娘的好几百!”

陈天棒边骂边点上烟,接着又道:“洪天权,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安排个住处!”

“我这里哪有地方安排?他们三个知道的,厂长天天晚上查宿舍,据说,这两天村治安也要来厂宿舍查!”洪天权一脸无奈,露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神色。

“他们晚上在哪睡?”

“在外面草地上睡。”

“你们晚上在草地上睡?”陈天棒转过头来问林烟三人。

“是的,我们在外面草地上睡!”张小云回答,答后把眼睛转去那几个女人身上。

陈天棒察言观色,望张小云笑了笑,说:“你几个狗X的,老子今晚给你们每人派一个!你两个也是碗口乡的?”他问时把目光又转向唐天强和张小云。

“是的,碗口乡的!”他俩点了点头。

“走吧!走吧!去吧!老子这几天累死了,想早点睡瞌睡!”

“还得等一下,等唐三七拿席子出来!”张小云说。

“我去叫他吧!顺便给你拿一床席子!”洪天权对陈天棒说,说完走进了车间。

没多久,他和唐三七就拿了席子被单出来。

天已经黑了下来,一行人拿着席子被毯从小巷子出去,小巷子出去就是一条公路,公路那边是块很宽的荒地。

“老子就一张席子一床被毯,睡不下这么多人,给你们几个狗X的一人派一个,你们愿意搞就搞,不愿搞就算她借个地方睡晚上,也算帮帮我!林烟,你小子既然是我战友的表弟,又认识,老子就由你挑,这五个中随你挑,反正老子都日过了!”

“不!不!我不!我……”林烟推托着。

“一人一个,你就不要推了嘛!老子又不收钱!”

“不!我真的不!”林烟仍推托。

“不好意思是吧?你小子也别推了!算是给老子面子!”陈天棒语气高了起来。

林烟沉默着没有再出声,他知道态度只得软化,他晓得陈天棒的性格,三言两语不合就会打人。

“我借你的地方睡!”林烟有些为难时,那个最小的女孩子走向了他,并且不容置辩,伸手就拿了林烟手中的凉席,往草丛深处走去。

“一根实心木头!要不是你表哥,老子几砣凑死你!”陈天棒冲林烟的背影对张小云和唐天强说。

去到草丛深处,和他们已有些距离,那女孩在几丛深草中间放下席子铺开,接着散开被毯,但她只在席边坐着。

“妹子,你睡吧!”林烟轻轻说,他知道她对自己心存戒备——她现在或许对任何男人都心存戒备的,可能还包括她那狠心的父亲。“你睡吧,你放心,我不会……”林烟见她不出声,就又说。

她的头转了过来,怔了怔后,她拉开了被单,接着看了看林烟,把头埋在林烟的胸膛,哭了起来。

啊,姑娘,哭吧!这就是异地他乡,这就是无助无奈,这就是人生坎坷,这就是现实沧桑。林烟的眼睛也有些涩,他同情地抚了抚姑娘的头发。

“哥,你是好人!”她哭了一会后,抽泣着对林烟说。

“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出来呢?”林烟心中很难受,可的确又帮不了她。这一刻,他多想成为金庸笔下那些痛快江湖的武林高手,先废了陈天棒,再发放些银两给她们。但现实面前,他软弱无能。

“我爸同他认识,说这人在社会上会混,当他同我爸提出带我出来时,我爸满口答应。他承诺给我找个好厂,可一出来后,就像个生畜,对我们五个先后下手,昨天,我……”她说到这里时,泪涌得更猛,说不下去了。

林烟沉默着,心里交织着同情和恨,但他知道这同情和恨都是软弱的,无法真实有效地帮她救她。林烟眼里也含着泪,这是人性最本质的善良和正义。

夜,静静的,草丛间传出些声响,窸窸窣窣,从几个地方陆续传来。

“我们还往里走一点吧!”她轻轻说。

林烟没有回答她,站起身来,穿上了鞋。

她抱起被毯,林烟卷了席子,往深处走了几丈远,她站住了。见她站住,林烟就挨着她把席子铺好,躺了下来。她放下被毯,紧挨着林烟躺下。或许太累罢,她很快就睡着了。

见她睡着,林烟轻轻拉了拉盖在她身上的被毯,让她盖得更好。林烟心里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杂念。

公路上时不时地跑过汽车,声音划过后,夜空显得更加宁静,但林烟却无法感受到安详。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着,林烟终还是睡着了。

也不知在夜里什么时候,他们双双醒了过来。她起身,到不远的地方方便了一下,回来后,她轻轻对林烟说,

“哥,我想起就怕,好疼啊,我当时差点晕过去了,昨天痛了一天,现在才好点,哥,我想起心里就发抖,要不然……”

“妹子,睡吧,别乱想,好好睡一觉,就完全好了!”

她没有再说话,再次哭了起来,没有声音,只有泪。泪水滴滴落在林烟的胸膛,湿了他的衣衫,湿了他的心房。他真的同情她,可自己又真的帮不了。伴着她滑落的泪,林烟眼角也溢出泪珠来。

夜空静静的,林烟任由泪水在眼角,他闭上眼睛,但他知道自己睡不着了。

心,平静如水。

过了好一阵后,女孩子抬了抬头,轻声说,“哥,你是好人!”

“唉——”林烟叹息了一声,接着说:“我心里很同情你,只是无能为力,我奈不何陈天棒,打不够他打,要是打得赢他的话,我真想捶他。出了门,身上没钱,恼火啊!眼实下,我没找到工作,身上没钱,我真的无法给你任何帮助!”

“你是个好人,先前时你没笑话我我就注意你了,我很感谢你,感谢你的善良和同情!从这里走后,你也知道我将会做啥了,昨天,不,已是前天了,我给那生畜糟踏了,哥,你知道吗,那疼痛,那撕裂般的疼痛,我本反抗,他打了我两耳光,毫无留情,火辣辣的,我哭,喊着妈,他却哈哈大笑……”

“生畜!”林烟骂了句,紧紧握了握拳头。

女孩听林烟这般骂后,就没再出声,她把身子侧着,紧紧挨靠在林烟怀里。

夜空静寂,偶尔一辆汽车尖叫着晃过,只在近处,才能听见草地里温馨的呼吸,但这貌似温馨的呼吸里又有多少无奈啊!像是伤口,属于人生的,属于时代的!

清晨,林烟和女孩睡得正熟时,突然陈天棒大声喊了起来——“天亮了,我要带走了!这几个狗X的,白搞老子的!”

林烟给吵醒了,接着那女孩也给吵醒了。他俩坐起身来。

女孩望着林烟,眼角溢出一丝凄美的笑容。“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你是好人!”她说,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林烟,她眼角又溢出泪珠来。

林烟的心灵被狠狠一揪,灵魂在被逼着烤问,什么善良什么正义通过自己的无能被剥得光溜溜的,弱软得倦缩在人性的最最底部。

天完全亮开了,陈天棒再次吆喝起来,那声音就像赶家禽般简单。

她们五个就要走了,就要被陈天棒带去中山石场,她们有明天吗?她们的明天会是怎样的?特别是她,林烟真的担心!

“走!”陈天棒的声音又重重响起。

女孩再次望了望林烟,眼角挂着泪珠,她突然抱住了林烟,轻声说,“哥,我想你吻吻我!”

林烟愣了愣,明白后,吻向她的嘴唇。

“走!走了!”陈天棒不耐烦起来。

女孩松了林烟的嘴,她站了起来,分明地很留恋,很不舍,很无奈,但她顿顿后,转身走了。

她走了,她们走了,林烟仰望着清晨的天空,心里好堵,身旁还有她的气息,他眼睛湿润起来,望着南方清晨的天空,紧了紧拳头。他真的想砸出去,可能够砸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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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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