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大明”：地下宫殿里的宝石

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柳贯鱼

明人对彩色宝石的喜爱达到了高峰，在《金瓶梅词话》里就有多处记载，如李瓶儿私藏的宝物中，就有“二两重的鸦青宝石一对，西洋大珠一百颗”，说明彩色宝石已经不只是皇室贵胄所用，民间富贵人家也视其为压箱底的珍宝。

在明代大墓中，常常有很多镶嵌彩色宝石的金饰出土。例如湖北的梁庄王墓、南京的沐英家族墓等，都随葬了不少奢华的宝石首饰。作为帝陵，万历皇帝的定陵中更是光华璀璨。

近日国家图书馆的“多彩大明”展中，就展出了很多定陵出土的各色宝石器物。这些彩宝看起来像一颗颗彩虹软糖，镶嵌在金灿灿的托座上。这种金碧辉煌的“俗不可耐”，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鎏金松鹤长方形绦环（局部），定陵出土。为结带或者穿带之用，镶嵌有祖母绿和红蓝色宝石，周围缀有一圈珍珠，劣化较为严重。

其中，红色系宝石数量最多，明代笔记里称之为“剌子”。经过光谱鉴定发现，其中一部分是红宝石，一部分是红色尖晶石，还有一部分是红色蓝宝石。当时的人们不太分得清，往往认为它们都是红宝石。到了清代也是如此，高品级官员的顶戴上依例要配红宝石，后来经过鉴定，发现它们基本都是红色尖晶石。

红宝石和蓝宝石都属于刚玉宝石，其中颜色鲜红的被称为红宝石，其他颜色，包括淡红色等，都叫蓝宝石。而当时使用的蓝色系宝石基本上都是蓝色蓝宝石，被称为“鸦鹘青”，在明代彩宝中也占据了很大的份额。李瓶儿所藏的“鸦青宝石”，大概也就是这种半透明的淡蓝色蓝宝石了。

红蓝宝石在当时都是很珍贵的宝物，根据万历年间陈汝锜所著的《甘露园短书》记载，它们每两价值一百八十两银子，当然成色不同价格应该有所浮动。而当时人们更加看重的，还有另外两种彩宝，每分价格竟然高达白银一百两，那就是祖母碌（祖母绿）和猫睛（金绿宝石猫眼）。

猫眼石是具有特殊光学效应的宝石的统称，这些宝石里往往包裹有定向排列的其他矿物，如果排列得当，则会在表面聚合形成一道光芒，形似猫眼瞳孔，故而得名。宝石本身金贵，又有华光加持，自然被奉为上品了。

定陵中出土了不少猫眼石器物，国图这次展出了其中一枚金簪。蛋形弧面上“猫眼”光芒位于正中，也说明宝石处理工艺相当精准。

嵌猫睛⽯⾦簪，定陵出⼟。中间的光芒酷似中午时分猫⼉的瞳孔。

定陵出土的大碌带上，则镶嵌着大颗的祖母绿。祖母绿属于绿柱石家族，虽然硬度很大，不过也很脆，所以内部常常有絮状瑕疵裂隙。纵然如此，人们依旧以佩戴镶嵌有祖母绿的腰带为荣，当时人甚至有“条带平安祖母绿，帽顶高嵌佛头青”的说法。展览中的一条大碌带上还有墨书题记“宝藏库取来大碌带”，根据墨书题记可知，万历朝当时已经有专门收储珠宝等贵重器物的“宝藏库”了。

大碌带，定陵出土。

在《元世祖出猎图》中，忽必烈的腰上就佩戴有镶嵌宝石的腰带，和万历的大碌带很是相似。而元人在帽顶上装饰红蓝宝石的做法，也被明代藩王贵胄所继承。比如《元代帝半身像册·元成宗画像》中，可见他帽顶上戴着一颗半透明的蓝宝石，明代一些大墓中也出土过类似的帽顶。或许也正是因为从元代开始，大量彩色宝石输入到了中原，才影响了明代的风尚。

《元世祖出猎图》中元世祖腰间系着嵌有大颗宝石的腰带。

刚开始，使用彩色宝石或许是一种身份等级的象征，后来人们又把不同颜色的宝石与中国传统的五行五色联系在了一起，赋予其特别的含义。例如定陵中就将五种颜色的宝石分别装入木匣中随葬，而重要宫殿的正脊上，也会放入五色宝石等镇物。不过后来彩色宝石也渐渐在民间流行开了，《金瓶梅词话》等小说中，就出现了不少它们的身影。

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让原产自印度和东南亚等地的彩色宝石源源不断输入到了我国，为其在民间的流行打下基础。今天通过鉴定这些宝石的内部特征，甚至可以比较精准地找到它们的原产地，例如缅甸的抹谷矿区。定陵还出土了镶嵌有大量宝石的凤冠。据史料记载，为了满足后妃们的需要，万历朝曾多次花巨额银钱派人去南方采买珠宝，这些珠宝大多从外国运来。

三龙二凤冠（孝靖皇后），定陵出土。

我国使用彩宝，和西方国家相比有很大的不同。西方大多利用宝石的解理面来做切割，并将其雕琢成多个刻面。而我国则很少如此处理，基本上就只是简单地打磨光滑，随形镶嵌。可能是装饰习惯的不同，也可能是因为彩色宝石相对于绿松石和玉石而言更加坚硬，处理起来难度要大得多。定陵出土过一件嵌紫晶兔金簪，雕刻成形的彩宝在定陵随葬品中并不多见，或许是因为紫晶的硬度相对于其他彩宝要低得多，难度大大降低，所以这件紫晶小兔才得以诞生。

嵌紫晶兔金簪，定陵出土。

定陵外景。

无论是色彩斑斓的异域宝石，还是穿梭如影的海上商船，都描绘着晚明的不同位面，这或许也是展名中“多彩”的寓意之一。只是在这华美时代的背后，危机也在悄然生长。万历朝的历史褒贬，或许也凝结在这流光溢彩之中。（摄影：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