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宜修闻言皇上要让她“现身说法”不禁脸色骤变，哀哀乞求道：“皇上？难道非要当着诸位姐妹的面，置臣妾于如此不堪的境地么？”

皇上双眼直盯着宜修，语气凝重而恳切道：“宜修，你若再不说，怕也没机会了。你的案子与诸位嫔妃不同，诸位嫔妃的案子，自可交与皇贵妃去处理，可是你，毕竟是朕的妻子，也唯有朕亲自‘过问’才能保全你皇后的颜面。你还不明白么？”

“可是，皇上，臣妾，臣妾实在是……”

“宜修，这一关，你迟早要过，你主动忏悔己过，与被人审出来的结果是不一样的。若是连‘去伪’的勇气都没有，如何让人相信你还‘存真’？”

纯元亦忧心道：“皇上，关于宜修的事，能否容臣妾私下里询问她？毕竟，她曾为六宫之主，若要让她当着诸位妹妹们的面忏悔已过，确实有些——令她为难。”

1：水有源头树有根，不惧罪魁隐藏深，为人德亏需思过，以身作则方为真

“不能。”皇上果断道，遂又神情挚诚道：“纯元，你什么都好，唯独对你这个妹妹，你未免过于纵着她了。若再不让她面对自己，她还有机会得到你我的宽恕与原谅么？何况，还有诸位嫔妃呢，她们对宜修的恨，又还如何消解？连朕都要忏悔已过，更何况是她？”

“别的也就罢了。”见纯元皇后左右为难，皇上亦要坚持己见，端妃只得徐徐开言道：“别的倒也罢了，这灵魂审判一关，的确是要过得。不拘是谁，若要重新投胎转世，最好还是先把自己心中的怨气与委屈都给化解掉才是。

否则，等再入轮回，便会携着一股怨气和戾气投胎转世，成人之后，不仅会危害他人，还会殃及自身，且忍不住还会再造新业。这样的怨气与业力在大归之后，依旧会随身携带，祸及自己的来世，承受累世的果报。”

“既然如此，那，那就听凭皇上处置安排吧。”纯元忧心地看了一眼宜修，又看了看端妃，见端妃态度十分诚恳认真，便也只得应允道。

皇上点点，遂语气平和地对宜修道：“宜修，朕知道，这些年，你为了襄助朕巩固江山、造福社稷，也确实立下了不少功劳。朕知道你的委屈，尤其是朕在见到纯元之后，移情别恋，背信弃义——竟将对你的承诺抛之脑后，且无视你的悲愤抑郁，继而才会令你生出嫉妒嗔恨之心。”

“但是呢？”宜修难以置信的抬起来来，泪眼迷蒙地乜斜着皇上，质疑道：“接下来，皇上该说‘但是’了吧？‘但是’由于臣妾的‘种种过错’，才使得皇上‘不得不如此’，是不是？”

“不，没有‘但是’，”皇上笃定道。“错了就是错了，朕错了，无可狡辩，只要你能解了心中这份怨恨与委屈，朕甘愿领受你的责罚，君无戏言，你说吧。”

“皇上‘错了’？皇上也会犯错？这是真的么？臣妾没听错吧？”宜修笑了，笑得满脸是泪，笑得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下唇亦在微微颤抖。

“是，朕虽受命于天，身负使命……可既已下世为‘人’，就难免会犯‘人’的错误。以至于忘记初衷，迷失自己。

且朕也会被情色所迷，被假象所惑，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造下不可挽回的罪业。因此，朕才说，要忏悔己过，先从朕开始。先从你我开始。宜修，终究是朕对不住你。”

“是么，皇上您‘错了’？臣妾真是好感动，折煞臣妾了。您身为天子，竟然在臣妾面前坦言‘自己错了’——可是，有什么用？对臣妾而言，还有什么用？”宜修一声嘶吼，似乎要将这几十年积郁在胸中的愤怒、委屈、怨恨一股脑地全都宣泄出来。

“轻飘飘地一句您错了，就能让我的弘辉死而复生么？就能让我‘原配嫡妻’的位分失而复得么？就能让我那颗被您撕裂的心愈合如初么——血都耗干了，如何愈合？还有我几十年的青春韶华，无数个孤独寂寞且悲伤凄凉地长夜、又该如何得到补偿？

一句‘您错了’。就能让臣妾从一个‘腹黑狡诈’的毒妇，重新变回最初那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么？还有，您不但教会了臣妾如何使用手段制衡后宫，还教会了臣妾如何‘杀人’。”

纯元听罢这话，神色微变，忍不住侧过脸望了一眼皇上，忙出言制止道：“妹妹，过分了。即便如何委屈，也不能言语过激、毁谤皇上。”

2：是是非非难较真，唯有含泪将苦吞，毒酒一杯谁酿就，自斟自饮害自身。

宜修听罢此言，冷笑了一声，不敢反驳，只得闭上眼，任两行清泪奔涌而出——

而此时的甄嬛，却再也忍不住心中愤慨，决意要出头为皇上鸣不平，遂面不更色沉静道:“恕臣妾直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皇后，这一切不都是您自己的选择么？当初，若您自己不愿，皇上也必然不会逼您做皇后。况且，据嫔妾所知，皇后之位，原本就是您‘精心筹谋’得来的。事到如今，竟将一切罪责推于皇上，未免有失公允吧？”

“熹贵妃，本宫与皇上说话，哪里轮的着你插嘴？还懂不懂规矩了？”

一句话质问地甄嬛气噎喉堵，无言以对，只得面露羞愧起身告罪，先向宜修屈身行了一礼，遂惴惴道：“是，嫔妾失言了。还请娘娘恕罪。”

皇上拿眼扫了一眼甄嬛，略略沉吟片刻，遂又望向宜修道:“朕已经说过了，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把委屈道尽，才会消解怨气，你接着说。”

宜修却仿佛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与精神，颓丧地摇了摇头，心灰意冷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是臣妾的错，臣妾不仅悍妒心狠，且不顾亲情杀了姐姐与她腹中的孩子——还为华妃亲手调制了一碗滑胎药，命端妃给她端过去。可是，皇上也应该知道，臣妾为何要这样做？臣妾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实在是累了，不想再背了。”

此言一出，景仁宫堂下一片哗然，诸位嫔妃纷纷面面相觑，神情惊愕异常。甄嬛亦忍不住举目偷觑了一眼在座的端妃与华妃，又望了望座上的纯元，不禁心中纳罕起来。彼时的华妃、端妃与纯元，竟然处之若素，面不更色。

端妃恍若未闻，犹如置身事外一般，竟兀自端起面前的茶来，慢慢呷了一口。华妃只是抬起手来理了理鬓发，竟也不曾诧异非常，惊怒而起。

尽管甄嬛也知道，华妃早在大归之前，便已知道了‘欢宜香’的秘密，可是，‘皇上授意皇后给华妃打胎，并嫁祸给端妃一事，华妃总该受到惊吓才对。为何却如此的气定神闲、无关痛痒？仿佛早已了然于心一般。

而纯元，则更是一副‘隔岸观火，心照不宣’的情态；不喜不嗔，不惊不怒，闻言也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旋即便缓缓端起面前的茶来，轻轻吹动水云，慢慢呷了一口。

甄嬛不禁暗暗狐疑：“这么大一块石头扔进水里，竟未激起起任何波澜？这似乎太反常了些。尤其是这几个‘被害者’，闻言之后，竟皆是一副‘陈年往事，无需再提’的样子。

这倒真是奇了。她们究竟是不想再提，还是忌惮皇上龙威——不敢再提？甄嬛正自狐疑，却听皇上沉声道:“宜修，你可知你姐姐是从何时起，察觉到你要对她痛下杀手的么？”

宜修一怔，遂抬起头望着纯元与皇上，颤声道:“皇上，您在说什么呀？当初，不是您在‘借刀杀人’么？是您觉得姐姐过于慈悲，难堪大任，因此才要借臣妾之手——对姐姐取而代之，怎么事到如今？……”

“妹妹，不要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纯元双眼噙泪，低声制止道。

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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