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网旧事 - 第1章 中国互联网元年 我在杭州找工作四处碰壁

哪一年是中国互联网元年？

有人说是一九八六年，因为“1986年8月25日，瑞士日内瓦时间4点11分24秒（北京时间11点11分24秒），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的吴为民在北京710所的一台IBM-PC机上，通过卫星链接，远程登录到日内瓦CERN一台机器VXCRNA王淑琴的账户上，向位于日内瓦的Steinberger发出了一封电子邮件。”

有人说是一九九四年，因为那一年中国的NCFC，即“中关村地区教育与科研示范网络”开通一条64k的国际线路，连入美国的互联网。

有人说是一九九五年，因为那一年网易的丁磊和马云开始互联网创业。

有人说是二〇〇〇年，因为那一年，中国三大门户网站网易、搜狐、新浪先后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意见。要我说，二〇〇〇年才是中国互联网元年。为嘛呢？理由很简单：因为那一年我进入互联网行业工作。

二〇〇〇年春节之后，沁北电厂无限期放假已经过去半年多，没有任何复工或者要我们回去上班的消息。我在家里再也坐不住，想出去寻找新的机会。万一沁北电厂项目玩完了，我有工作，不至于饿死。作为穷人家的孩子，我有强烈的危机感，对未来从不抱任何幻想。

我听说表妹的先生杨玲生在杭州一家软件公司上班。我给他打电话，问他用什么软件开发工具。他说用的是PB。我说你说错了。不是PB，是VB吧？我就知道微软的Visual系列开发工具中有个Visual Basic。他说就是PB，是两个英文单词的缩写，然后还说出两个英文单词。他那夹杂着赣方言的普通话味道实在过于浓郁，听不懂。于是，我决定到杭州去为他纠正英语读音。

我从焦作出发，赶到杭州，找到表妹两口子，发现我来晚了一步。堂弟张建和表弟小冬子早已抢先跑到他们在杭州凤凰山租住的小小的两室一厅，占据了另一室。不过，我是老大，他们都得让着我。我和张建挤在一张小床上。小冬子，你打地铺，睡地上。

杨玲生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让我看他的开发工具，还真是PB，PowerBuilder的简写。他居然是程序员，会一行一行地编写软件！这么一个会写软件的大活人站在我面前，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那你用的是什么编程语言？不是C，不是Fortran，不是BASIC，是一个叫Power Script的什么玩意儿。我有点晕。数据库用的是dBase还是FoxPro？都不是，是Sybase数据库。我彻底晕了。尽管我看过上百期《电脑报》，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玩意儿。或者我对那些看不懂的东西视而不见。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孤陋寡闻。我不能跟他说我这次到杭州来，就是想帮他读英文单词读得更准确一点儿。于是，我对他说，我想来杭州找工作。

那几年，特别流行人才市场和人才招聘会。只要你往那市场或者那会上一站，你就是人才啦。我早有准备。在打印好的求职简历上写下杨玲生的住址和电话，就赶场到各个人才招聘会上去冒充人才，投简历，碰运气。

一个周末的上午，我和小建等人结伴前往一个人才招聘会。好像不收门票，前来招聘的企业不少。看来看去，很多职位，听都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敢投。有一家公司招聘网页设计，我对照了一下对资格的要求和自己的条件，自我感觉良好，便走到摊位前打听。招聘方的工作人员收下简历，仍然拿来一张表格，要我按照表格填写简历。期望的薪资是多少？五千。交简历的时候，对方还跟我简单地聊了两句。

“会上网吗？”

“上网？我可算得上高手。”实际上，我总共的上网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那你会FrontPage吗？”这是微软发布的一款网页制作软件。是当年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网页编辑软件。感觉跟Word差不多，WYSWYG，所见即所得。

“会呀。我可是个高手。”实际上，我买过一本FrontPage的书，只翻过几页。我真的会做网页。但奇丑无比，让人不忍直视。那一年，中华网、新浪网、搜狐网、雅虎网的网页也好不到哪里去，对吧？

这些情况，对方不知道。招聘的女子递给我一张小纸条。接过来一看，约我两天后某时段到某个办公楼去面试。人家就是高效。只要感觉合适的当场就决定要不要再谈下去。我要五千块工资他们也愿意考虑，看来他们不差钱。

大妹也在杭州，在西湖边上那个叫柳浪闻莺的景点附近一家服装公司上班。没想到，杭州的工作这么好找。周末，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在杭州瞎逛。妹妹甚至为我办了一张公交车月票卡。有的公交车两块，有的四块，还有那种双层的要六块。一天跑下来，也得不少钱。沁北电厂每个月只给我发八百多块钱，我也得省着点。面试前一天，我接到电话。你不用来了。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人。晕。没办法，我继续在杭州漫无目的地寻找。投出几十份简历，都泥牛入海，一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捞到。

大约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沁北电厂的同事郭波打来的。他说放假后，他去了北京，然后被一家网络公司派到广州开办分公司，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混。当然愿意。混，我最拿手。我行不行？在杭州遭受十多天的打击，我终于变得谦虚不少。

郭波说，我都行，你肯定行。他这么讲，我就放心啦。在沁北电厂，玩电脑的一群人当中，我的水平还算不错滴。还记得吗？我在《扑光追光》这本书里，详细地讲述了在那款著名的3D游戏《毁灭公爵》里，当你用光所有医药急救箱时，打烂厕所里的抽水马桶，喝那喷出来的水，也能补血。谁发现的？我发现的。就凭这一点，任何人都不能小看我的电脑操作水平。

你说要我就行吗？郭波说，真罗嗦，赶紧来吧。于是，2000年3月，我从杭州出发，去了广州。

于是，中国的互联网元年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