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刘望春：行走郴州

曾启武/摄

行走郴州

文/刘望春

不止一次去郴州，但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郴州到底有多少种样子？去的次数愈多，我愈迷惑。

山水胜境

几年前，漫游东江湖，薄雾轻掩，如在云端。湖中有岛名兜率，下有溶洞，景象万千。记忆中，有一峡谷，林木苍翠，瀑飞泉涌，当下心动，忆起当年郴州同窗，个个肤白唇红，颜值一流，好山好水养佳人啊！怪不得。有朋友自莽山回，捎我一袋茶。汤色碧翠，幽林秀色，尽在杯中。朋友道：此茶名为青山绿水。水至绿，山是否够青？心生向往颇久，一日寻机前往，于莽莽苍苍中，亲历华山之险、黄山之秀、庐山之奇、泰山之雄、张家界之峻。心满意足之余，心生遗憾：山水皆好，终是过客。好在雁城距郴州颇近，动车半小时可到。又闻高椅岭丹霞地貌迷人，某日欣然前往。绿水红岩，险寨奇涧，这块“被上帝遗忘的地方”占尽奇石秀水幽林，美到如此，着实有些可恨。想我堂堂雁城，五岳至尊，南岳如飞，坐拥佛道二教。多少年来，无数王公贵族顶礼膜拜，无数名家大儒吟咏赞诵，却少有郴州这样的水：日夜奔流，丰盛得近似浪费。清冽甘甜，好像瑶池移步人间。南岳水能与之媲美的，似乎只有后山老龙潭瀑布。

板梁遇见

奇山秀水异石，就在我以为如此时，郴州的古村落站在六月的火热里，嘲笑我的肤浅。如果说郴州是一幅精美的山水长卷，那么，仔细看看这些星罗棋布的古村落吧，它们是长卷上璀璨的明珠。板梁古村、中田古村、上乔古村、金山古村、庙下古村、坳上古村、竹元下村、锦湖村、芦塘下村、大湾村、地界村、阳山古村、吴山古村、溪里魏家村……几天行程，满满当当。不过走了三四处，但心满意满，梦里梦外，皆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石刻。

对于古建筑，我有不同于常人的痴迷。为古老的伊山寺翻修重建挥笔呐喊，为程商霖公馆的衰落扼腕叹息。九峰山老家曾有一座古祠堂、一座古牌坊、一座古塔，系曾国藩为其岳祖母及岳曾祖母修建，破四旧时，遭到破坏。我曾花费数月调查走访，写下《九峰山下节孝祠》，发表于各级刊物。六年前，去衡南宝盖，那沿着池塘而建的大半圈古民居，令我无比欣喜；四年前的暮春，去耒阳大义，站在雕龙冲周家大屋的禾坪里，那巍峨的气势，那精美的雕刻，还有屋后密布青苔的雕龙塔，皆如春风令我沉醉。

这一次，当我走进郴州，这一拨又一拨古老的村落，惊得我眼红耳热，像个妒妇。真想大吼一嗓：老天不公！山水皆美也就罢了，还留下这么多宝藏。毫不夸张地说，这些村落，随便挑一个，无论规模、质量还是保存完好度，于许多地区而言，都是碾压性的存在。

走进板梁古村，人在车上，远远地，见一古塔，拔地而起，古色迷离，像是大片的预告。过了接龙桥，秒坠明清画卷：马头墙、石刻砖雕，庙祠、亭阁、松风私塾、古钱庄……密密麻麻地，不由你思索细品，360余栋明清古建筑，一把将你拽进历史的烟云中。反抗无效，举手投降吧！被这样宏大的场景征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幸运与幸福。村前并排列着上村、中村、下村三座祠堂。祠堂里供奉着刘氏先祖的牌位，这亲切的姓氏，五百年前，我们本是家人。作为汉武帝的后裔，整个村落同宗同姓，皇族血脉生生不息。先祖立下家训“见利忘义众人嫌，举义行善家业兴”，仁义之家，文臣武将，人才辈出。明清以来，村里通过科举应试获得功名的进士、贡生、国学等近千人。青史留名的：刘重、刘参、刘廷检、刘昌松……每一位，都是厚重的长篇。建于明代洪武年间的中村宗祠，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28年“板梁暴动”，这里留下黄克诚将军的身影。写在历史深处的秘密，每一片青瓦知道，每一块匾额知道，每一根木梁知道，梁上的金腰燕世世代代、口口相传。

踏上幽长的青石板巷道，微雨中，你是否渴望遇见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而我，只想做那位撑伞的姑娘。这些紧闭着木门的宅子，有一天，悄然为我而开。祠堂里，传来先祖慈音：老刘家的姑娘，欢迎你常回家看看。我不知道那一天要等多久，但是现在，我不必等。

双龙泉边，蹲着位中年汉子，双手在水里拨弄，清洗一只拔了毛的鸭子。双龙泉自象岭山脚下涌出，其水量之大，水质之好，世间少有。紧挨着象岭山壁，立着位很是俊朗的小哥。“这水好清啊！”我走过去，“每天能喝到这样的泉水，我什么都不想了。”“还过两年，我就可以天天喝这样的好泉水了。”汉子转身冲我笑。“这泉水的确不错！”小哥笑脸像泉水般明净。泉边有几位小美女，好像是他的同伴。我们一边聊一边走，踏上空中装饰着彩伞的青石板巷道，兴致大发，不拍几张美照岂不有虚此行？帅哥拿起手机，我摆了几个造型。摆完之后，余兴未尽，趁机跳了几秒钟舞蹈，帅哥美女们兴奋得“啊啊”尖叫。回衡两天后方知，帮我拍照的，竟是网红达人“羊毛月”，北大硕士，拥有七百余万粉丝。在他宣传郴州的抖音视频里，朋友们发现了我翩翩起舞的身影。

走马北湖

走完板梁，已足够让人难忘。但郴州就是如此魔幻，像那唱曲的名伶，你以为高音高到了极点，她却在高音处换口气，继而，一个筋斗，翻上九霄层云。北湖有十大古村，来不及一一寻访，匆匆走过吴山与小埠。

吴山村前，挺立着一排古柏，柏树生长缓慢，这么粗的树干，要耗费多少光阴呢？定睛细看；140年。古树是古村落的精灵，栽树人肉身早已消逝，树木承载着他们的灵魂与气息。吴山八景不知是否依旧，但花灯小调还在，古戏台还在。古戏台边上，有块雕花木板，我看了又看，最后用手机将它完整拍下。梅花、菊花、竹子、鸟雀、寿字纹饰……鸟雀情态各异，有的驻足枝头，有的凌空展翼，有的回眸张望，每一根花蕊、每一片羽毛，都用精细的线条表达。古代手工雕刻的立体感、生命感，现今的机雕是望尘莫及的。百余年前的匠人，将他们的观察与感受统统融入刻刀中。我曾无数次想象，老家被毁坏的古建筑，木雕、石雕、砖雕是怎样的精美？尽管老母亲已经絮絮叨叨了大半个世纪。这一次，郴州满足了我全部想象。我拼命地拍啊录啊，我要带给老母亲看看，那消逝在时空中的，是否正是这般模样？

郴州的确是一块福地，我至今不明白，这么多的古村落，为何能在岁月沧桑里屹立不倒？宝塔、祠堂、牌坊……它们如何躲过那场劫难？在吴山村，50余幢保存完好的徽派建筑，向世人昭示：曹氏先祖财力何等雄厚。当我走过裕后街，走过这条郴州城里最古老的街道，青石板、石拱桥、钱庄、会馆、码头……它们带我穿越到遥远的大秦王朝。在化龙桥附近，临江有一排餐馆旅馆。好客的主人邀请我们上楼小坐。打开木窗，桥在左侧，两岸灯光璀璨。主人说：“秦观当年就坐在你这个位置。”“啊？”他这丰富的想象力！看我讶异的表情，主人吟道“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也是啊，秦观住旅店，上楼吃饭、喝茶，触景生情，留下千古名作，谁敢说，完全没有可能？

始建于明朝永乐年间的小埠村，600余年历史，60余幢古宅：绣女房、太极屋、定情楼、红军屋……每一间屋子，都有它的故事。那些故事，我没有细听。它们真真假假，哪及眼前亭台楼阁来得真切？古村里有湖，有池，有木制的水车日夜不息，有水雾在草木上空袅娜。山是绿的，水是翠的，青砖黛瓦、木桥流水……这样的景致，无非想带你步入仙境。而我，偏不。红尘执念，我是个眷恋当下的俗人。

凝望桂阳

一直以为桂东与桂阳，都在郴州，一字之隔，仿若亲邻。实则两地南辕北辙，遥隔数百公里。在桂阳，田间密植的烟叶正值采收季。大片旺盛的绿映衬着古民居的灰，古朴与生机相得益彰。看见振南书院大门右侧题写着“欧阳海镇振南小学”几个字，好不亲切！衡阳是英雄牺牲地，欧阳海纪念馆、欧阳海灌区……而英雄出生地竟在桂阳在振南，这座古色古香的书院，是英雄小时候学习的地方。院中古树参天，银杏、古樟撑开华伞，两株野生的杂木相拥而生，其中一棵毛姆杜荆，本是低矮灌木，但风雨百年，竟促成它乔木的伟岸。

永兴有板梁，桂阳有大湾。大湾村位于桂阳县莲塘镇内，占地2平方公里，100余栋清代古建筑，栋栋飞檐翘角，“一字形”排开。走进榜眼第，想起富厚堂。一个是翰林编修，一个是工部侍郎。都是科举场上的骄子，都是大清朝的股肱之臣。一万多平方米的土地上，完好保存着榜眼第、巡抚居、中丞第、翰林坊、夏时公居等11栋古建筑。这豪华的府邸，似曾相识。恍惚间，身着石青色官服的老人踱着方步，从书房里走出。他叫夏寿田，是清朝最后一位榜眼，也是周总理非常感激挂念的长者。新中国成立后，周总理令陈毅市长拨款为其重修坟墓，以示敬谢。

夏寿田的父亲夏时，官阶显赫，曾任布政使、江西巡抚，陕西巡抚等职，诰授禄大夫、建威将军。夏寿田天资聪颖，七岁能诗，九岁应试，十九岁中举，二十八岁高中榜眼。清光绪后期，父子二人同建此屋。榜眼第是这11栋屋子的门面，它的后面，再无超越；它的前面，再无遮挡。像他的主人，以一身仙鹤逐日、蝙蝠环绕的朝服，为大清朝的科举，划了一个漂亮的句号，也为今天的桂阳，写下无数个惊叹。房子既有普通四合院的亲近，又有宫殿式的奢华。从外表看，虽然也是青砖堆砌，但工艺暗藏玄机。当年修建时，工人们将豆浆、桐油、细灰等混合搅拌，作为砌泥。所以，砖块之间，线缝很细，其坚固度密封度非普通泥沙可比。

600余年沧海桑田，大湾村里，繁华与衰颓并存。繁华依旧的，似乎是子孙荣昌的明证。雕梁画栋不再的，仿佛是先祖沉重的叹息。在夏家大屋周边，立着几座门庭偌大的院落，看那门楣上精湛的砖雕，便知屋主身份不凡。此刻，它们在时空里静默，只留下断壁残垣，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必说。拨开门口的杂草，我小心翼翼探了半个头进去，里面青瓦青砖皆成泥堆，齐人高的青草丛中，那些巨大的木梁木框像最忠贞的仆人，历经百年风霜，还在坚守，几进几横，回环反复，一眼望不到尽头。院中有株菜碗大的杂木，树干很高，枝桠很少，它是这栋房子最虔诚的史官。虽然消逝是万物永恒的归宿，然而，我还是忍不住心存嗔念：希望美好的能够永远美好！希望尘世能竭力留住美好！

七彩汝城

汝城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即便没有六月的日头，汝城也有98摄氏度的温泉。几年前，来过汝城。那时，“半条被子”的故事刚刚传开，沙洲的热度堪比十八洞。在这里，让人难忘的，不只是军民之间半条被子的鱼水深情，还有同窗之间，舍命相救的侠肝义胆。假如没有汝城，没有范石生的舍命相助……历史是无法假设的，它是偶然与必然相互作用的结果。

汝城是一座七彩的城市：红旗猎猎、瓜果流金、谷深林幽、温泉遍地、古建如云、名家辈出……汝城是水果之乡，四季水果丰盛。沙洲村旁，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是兴盛优选蔬果供应基地。扯着铁丝网的上层是已经挂果的弥猴桃藤，下层是结了串串青椒的辣椒树。沙洲村古街挨家挨户售卖桃子、李子、糍粑、七彩灯笼椒……单是桃子，便有蟠桃、黄桃、脆桃、猪血桃等好几个品种。在“半条被子姐妹店”买桃子，十元五斤的猪血桃，多了将近半斤，小姑娘连连摆手：“送你！送你！”；汝城是“中国温泉之乡”，热水镇、暖水镇、卢阳镇、土桥镇……遍地温泉。在4A级景区热水镇，村民一年四季不必烧热水，挑担桶子，去溪里舀便好。98摄氏度的热水温泉里，鸡蛋丢下去，十分钟可熟。杀猪宰羊，都来泉边，就地打水烫毛。酿酒洗衣，也来泉边，将配好酒曲的米饭用陶缸装好，搁在温泉边，一两天后，缸内米酒飘香。衣服边洗边干，尤其是夏装，第二件没洗完，第一件已在泉边烘干。泡在官溪山庄的温泉池中，你将深刻领悟到“温泉水滑洗凝脂”的精妙，这痛那痛，这痒那痒，一入温泉百病消；汝城是古建筑之乡，大大小小七百余座祠堂，綉衣坊、李氏家庙、叶氏家庙、黄氏宗祠、朱氏总祠……这些气势恢弘的古建筑，汇聚能工巧匠，悉心打磨雕琢，极尽奢华繁复，它们是老祖宗留下的瑰宝。

在叶氏家庙，小木凳上，两位身着蓝花衣裳的大婶正在做糍粑。柴火灶边，一位大婶操起锅铲，翻拌油锅中的南瓜丸、豆沙糍粑。板梁古村里，我们吃了一通色香味俱佳的蜂蜜桂花凉粉，想不到来汝城，还有这样的美食候着：微甜中有清香、绵糯里有劲道。炎天水热算甚？我一口气吃了五个，仍觉意犹未尽。匆忙如此，我没有忘记拍下叶氏家庙正门上的龙纹木刻。四百多年了，这两条龙还是那样鲜活灵动，金色的鳞，锋利的爪、瞠目相对，祥云缭绕。请原谅，我对一切仿造的景观天生逆反，而对于真实的原生态的事物，满怀向往。哪怕是角落里，那块已经腐朽了的木匾，在我眼里，它依旧泛着迷人的光。时光无情，虫子可恨。三块木板拼成的木匾，中部已经洞穿，只在尾部留有“乾隆壬寅”字样，“寅”下有一字，木板裂开，无从辨认。传言这是叶氏家族里，有人中了进士，皇帝赏赐。

汝城宗祠别出心裁的，首推正门上的如意斗拱，形似官帽，层层堆叠，高达数尺，皆为木质榫卯结构，没有一颗钉子。据说只有族中出了大官，宗祠方可修建这样的斗拱。细看朱氏家庙，这座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的宗祠，像是一座艺术宝库。只说外门吧，官帽似的斗拱，总计八层，上宽下窄，圆形雕花逐层递减至第七层，总计221个圆形雕花，内刻花卉、文字等各种图案，两百多个，无一近似。斗拱下刻八仙等各色菩萨11位，衣袂带风，栩栩如生。正中鸿门，三层浮雕，二龙戏珠活灵活现，旁有狮鸟百花相伴。目睹这些雕刻，你会想起故宫，想起大观园，那些曾在影视中见过的画面，此刻如此真实地展现在眼前。除了惊叹，除了膜拜，你还能对老祖宗的手艺说些啥？

再来瞧瞧宗祠的门神：堆叠彩塑工艺，镶嵌琉璃、玻璃、银片等作为装饰，造型夸张，立体感极强。这样的门神，貌似汝城独有。我曾以为衡南渔溪的王氏宗祠是宗祠界的极品，其精美奢华度，世间罕见。当我走进汝城，走进朱氏总祠，这份傲骄瞬间敛去了五分。占地六千多平方米的朱氏总祠，中西合壁，青砖木楼，主楼少有叶氏家庙、黄氏宗祠那样繁杂的雕工，却自有一股清冷孤傲，自那高耸的八角楼上倾泻而下。它是宏大的，务必采用全景，才能拍尽；它是厚重的，那些珍贵的藏品，一件件，都在宣告先祖的尊荣；它是肃穆的，青与黑是它的主色，不怒自威的王者气息，无需金碧辉煌映衬。

观宗祠便知，朱氏一姓在汝城是何等显赫尊荣。数年前，夜游汝城，听一朱姓族人扯野史。他说张琼本名朱舜华，她祖上在汝城的势力有多大呢，他伸出一双手，往街道中间比划了一下：三分一的地皮都是她家的！稍后，他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是谁把某伟人带到井冈山去的吗？就是朱舜华。从汝城到井冈山有一条密道，只有朱舜华知道。我当即哈哈大笑，我那时以为，这些故事不过是他出于家乡情结的杜撰。今天走进朱氏宗祠，方知他所说，倒有一点是真：当年在汝城，朱氏家族确实是神话般的存在。

五天行程，加上从前多次到访，我阅尽郴州秀色了吗？仰天湖大草原仰天长笑，不曾到此一游的，也敢妄称“行走郴州”？媛同学在桂东招手，八面山期待与我相拥，桂东之夏永葆23度的年华。郭同学的名师工作室享誉三湘，匆匆忙忙不及谋面，舜华临武鸭、东江翘嘴鱼捎来他的问候。嘉禾森林公园里，有多少珍禽怪兽、奇花异草？苏仙岭上，神仙一去不返了吗？芷江岩画中，谁在画中长生不老？还有安仁，那个名叫“瑶村”的地方，云雾怎样漫上山岗，溪水如何将琴弦奏响。《遍地药香》的村庄，那些《涂满阳光的村事》……我要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神奇的地方。

刘望春，女，衡阳市作协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网、红网、《湖南文学》等各级媒体，有“九峰望春”微信公众号及今日条号，有个人文集出版，曾获湖南省报纸副刊作品好新闻奖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