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三大亨的政坛江湖

第六章

黄金荣落架隐退杜月笙后来居上

黄金荣声威煊赫，运道发紫的时候，是他担任法租界探长、督察长的二十余年间。他操纵法租界的烟赌行业，并开设黄金大舞台、剧院等娱乐业，兼营澡堂、饭馆等服务业，日进斗金，财源滚滚。特别是鸦片的贩运和经营，更给黄金荣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利润。他因此能够买通租界的上上下下，被誉为“租界治安的长城”，曾三次受到法国东亚全权大臣、安南总督的褒奖，授予头等金质宝星和二等银质宝星。他还因此加强了与中国江浙军阀的勾结，让他们对可获暴利的三鑫公司贩运鸦片大开绿灯，全力保护。在北洋军阀时期，黄金荣曾被聘为资议、顾问等职，黎元洪特别授予黄金荣陆军上校衔侍从武官之职。黄金荣还曾受聘为淞沪护军使署衙门上校督察。尽管他权势灼人，红极一时，却也难逃乐极悲来的人生旧路，渐趋于衰落之途。这倒要从他的情海风波说起。

民国十年(1921年)，黄金荣54岁。他开设在郑家木桥附近的老共舞台戏馆，一下子延揽了三位色艺俱佳的坤伶登台。即便在风气之先的上海，男女同台的演出安排，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因此，不数日就风靡整个黄浦滩。其中有一位就是红遍春申江畔的露兰春。

这露兰春是法捕房翻译、黄金荣的学生张师的养女，小时候常到黄公馆玩耍。她圆脸俏眼，很招人喜欢。露兰春长大后就到黄金荣开的戏院里听戏，偶然学哼几句，居然中拍合节，韵味十足。养父见她聪颖伶俐，便请戏师傅专门教她。有一次，被黄老板看到，见小丫头已出落成了大姑娘，玉身颀立，艳光四射，就让她到老共舞台粉墨登场，结果一炮打红，成为台柱子。黄老板又不惜出巨资聘名师，为露兰春排演连台本戏《宏碧缘》，天天唱得老共舞台人满为患。据说，露兰春最红的那几年，声势远在后来的伶王梅兰芳之上。经她唱红的《宏碧缘》，十多年风行大江南北，经久不衰。

露兰春为黄金荣赚足了钞票，也使这位该知天命的老人返老还童，情愫萌动。他对露兰春体贴爱护，无微不至。露兰春上戏馆，黄老板派保镖跟随左右，派车子管接管送，而且不论怎样忙法，每天晚上必亲临老共舞台为她把场。

露兰春艳名远播，引来了一位豪华公子卢筱嘉。民国十年间，有所谓“四么子”。这“四公子”与春秋时以养士纳贤闻名的四公子不同，他们是以倜傥风流、财势绝伦而一时闻名于世。这四位是袁大总统的二少爷袁克文，东北关外主张作霖的大少爷张学良，南通状元、民国农商总长张謇的公子张孝若，第四位便是浙江督军、权倾东南的卢永祥的少爷卢筱嘉。卢公子不仅喜欢听戏，而且善触音律。有一天，他轻装简从，专程往听露兰春的拿手戏之一《镇潭州》。

那天，露兰春饰演岳飞。不知怎的，一时大意，有段戏文竟走了板。台下观众即便听出来，慑于黄金荣的声势威权，也只能隐忍着一言不发。卢公子年轻气盛，又有恃无恐，怪里怪气地喝起倒彩来。露兰春又羞又怒，匆匆唱完一段，不按鼓点，甩袖跑回后台，放声大哭。正在把场的黄金荣目睹此景，觉得面子不搁，坍不起这个台子；又见露兰春受辱而下，心中又怜又痛。种种滋味激发之下，黄老板勃然色变，大吼一声，吩咐手下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抓起来。

保镖们一是因为有主子的指令，二是因为他们也不晓得什么卢家公子，于是如狼似虎，蜂拥而上，扭住卢公子的胳膊，劈劈啪啪一阵耳光过后，又是一阵憋足力气的拳打脚踢，然后揪住卢公子的衣领，提着向老板交差。四目相视，黄金荣心里咯噔一下，猛然陷人一阵如坠深渊的晕眩之中，他认出了卢公子。因为都是台面上的人物，虽说彼此没有来往，却也识得对方的尊容。黄金荣知道打错人了，心里懊悔不已。他知道，自己的势力再大，也出不了法租界。而整个浙江和大半个上海，都是人家卢永祥的天下。时任淞沪镇守使的何丰林，是卢的心腹大将。老实说，卢公子在上海住，何丰林遇到大事，还得向卢少爷请示呢！鉴于此，黄金荣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想，我臭骂保镖一顿，再低声下气地给卢少爷赔个不是，或许能将这场冲突化解。但黄金荣又一想，这卢公子平日托大惯了，这次当众受辱，他岂肯善罢甘休？如果我这里低声相求，他那里得寸进尺，不识好万，那我在这老共舞台上上下下面前，再如何做人？黄金荣经过一番谋算，决定不示弱。他视卢公子为陌路，面孔上秋霜层层，仅喝令手下，放他走路。卢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捺住心头万丈怒火，咬牙切齿，被随从们搀扶着恨恨离去。

事情过去几天，好像一切都很平静，什么也没发生。黄金荣依旧在老共舞台

坐镇捧场，自得其乐。但他心里明白，此事不会轻易了结。他吩咐手下暗做准备，严加防范。哪知防不胜防。一日，黄老板听戏正在兴头上，连连喝彩之际，一管冷冰冰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劈劈啪啪一阵耳光爆响之后，黄金荣本来胖大的脸已经肿得脱了形状。随后被七八个拿枪的便衣劫持着向场外走。保慓们见状，都不敢向前，恐怕害了老板的性命，眼睁睁地看着老板被塞进早已停在戏院外边的汽车，向法租界外疾驶而去，这才撒腿如飞，回去报告。

黄公馆的实际主持人是叶桂生。这叶桂生是上海滩的白相阿嫂，有胆有识。她与黄金荣结婚20年来，帮助黄出谋划策，调兵遣将，黄金荣对她几乎言听计从。得知黄金荣被捉的消息，她并没有号啕大哭，手足无措。她听黄金荣说过误打卢公子之事，意识到这是何丰林派人干的。她当机立断，打电话召来杜月笙、张啸林和其他得力门生，商量对策。他们商定，分为内线外线两路突击，营救黄金荣。

叶桂生得知何丰林的老母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就千方百计搜罗到一尊金塑如来佛坐像和一极品竹杆罗汉，连夜前去拜望老太太。老太太一看金佛、罗汉，嘴角盛开了欢笑。加上叶桂生伶牙俐齿，甜言蜜语，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一口应承她的要求，并认她做干闺女。

再说杜月笙，知道三鑫公司的生意直接受何、卢的庇护，倘若关系搞僵，就大事不妙了。他备下重礼，请清帮“大”字辈张镜湖出面，通融一下卢公子和黄金荣的关系。内线外线，多方奔走，黄金荣才得以从阴湿寒冷的地牢里逃出来，重见光明。黄金荣虽逃过一劫，但作为堂堂的法租界督察长，被人又打又关，毕竟丢了面子，心中总有说不出的失落感和羞辱感。

又平静了些日子，黄金荣突然决定金屋藏娇，把露兰春娶回家来。对此，连杜月笙等人都不觉一惊。要说，像他们这一类月入巨万的上海闻人，讨个三妻四妾，原本不算什么怪事。不过，黄金荣的老婆叶桂生一直严于阃成，容不得他人染指。而且，更要命的是，黄金荣讨小，讨的又是当时绮年玉貌、小时抱都抱过的露兰春。不出所料，叶桂生果然拼死反对。但黄金荣一意孤行，不容变更。结果，叶桂生打点行李，收拾细软，离异而去。

花花大轿把露兰春抬进了黄门。黄金荣面皮黝黑，麻点散布；露小姐肤若凝脂，脸上细小的麻点也似天女散花。两人一黑一白，一粗一细，倒也相映成趣。黄老板属龙，露小姐属鸡。吃喜酒时，有阿谀之徒说这就叫“龙风配”，真是恶心人。

露小姐色艺双绝，婚后仍不忘情于袍笏登场的粉墨生涯。老共舞台依旧灯火通明，喝彩声如雷。这位红遍上海的美人使得一些纨绔子弟神魂颠倒。但是，当得知她是黄老板的禁脔后，权衡利害得失，都悄无声息地打了退堂鼓。

偏偏情场上有不怕死的硬汉，不甘于可望不可即的苦思冥恋，对露小姐百般追求。此人便是上海小有名气的殷商富户、翩翩公子薛二。这薛二手面阔绰，也通些音律。他对露兰春魂牵梦萦，发誓一定要追到手。时日一久，露兰春不免怦A好评然心动。黄金荣自从娶了媒兰春以后，以为既赢佳人归，就不必再去亲目把号了、于是不经常在老共舞台露面商了。这倒使薛二乘虚而人。薛、露一人不时密奥会，终于私奔而去。黄老板因此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情绪也低洛全极点每日只是感伤不已。这可真所谓临老人花丛，惹得满心悲。

黄金荣1927年参与组织共进会，为蒋介石冲锋陷阵，卖老力气辅助国民烧路清洗共产党，着实轰轰烈烈了一阵，但充其量也不过是衰星的一次内罐而C。自从接连遭受打击以来、黄金荣把许多事务都逐渐移交给他一手培植起来的杜月全海手中。不久，黄金荣便卸去督察长职务，告老退休了。

杜月笙，出身于一贫苦家庭，老家在浦东高桥镇的杜宅。其父杜文庆，多年

在高桥镇的一家茶馆当堂倌。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农历七月十五，杜家生下儿子，取名月生。杜月生飞黄腾达以后，又改名为镛，号月笙。杜月笙童年生活极其清苦，4岁丧母，6岁失父，凄凉不堪，只好投靠外祖母。舅父是个木匠，勉强能维持生计。杜月笙只读过四个月的私塾。以后成了名，就苦练写自己的名字，笔笔落实，龙腾虎跃，也真是难得的。

流浪漂泊构成杜月笙童年生活的主旋律。他曾四处讨饭以自存。舅父朱扬声也曾给他些小本钱，让他去贩卖大饼油条。但他常去赌博，把本钱输个精光，终被驱逐出门。到十三四岁的时候，杜月笙乘船过江，流浪到上海滩。起初，投靠在十六铺一家水果行。其伯父杜阿庆在那里当账房。不久，杜阿庆介绍杜月笙到另一家水果行当学徒，又因为嗜赌被赶了出去。

当时的十六铺是上海最繁华的地区，处于法租界和南市交接地带，华洋杂处，藏污纳垢。这里水陆码头集中，成为进出口货物的集散地。大商号当街林立，水果、海鲜、山货等批发商号鳞次栉比。大街小巷，满布着大小赌场、烟馆和妓院。流氓、地痞等社会渣滓趋之若鹜。杜月笙混杂在这群人里，从水果店和水果船讨些好的坏的水果，走街串巷，四处叫卖。待有俩儿钱后，仍然和三朋四友聚赌。那时，杜月笙衣衫褴褛，天暖时干脆赤膊短裤。在这里混了两年，杜月星有了资历，门槛渐清，也交了些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他们合伙欺诈初来乍到的进城农民，强迫他们把蔬菜、水果卖给某一商店，诈取佣金。有时也贩卖些海员夹带的私货。

其间，杜月笙结识了十六铺码头的大亨陈世昌。这陈世昌以“套签子福生”闻名。所谓套签子是一种比较低级的赌博勾当。赌具为三根竹签，其中一个下端有洞，用一根细红线系住，另两根则无。赌家引诱赌客下赌注，用铜圈套系红线的签子，如套中则一赔三，未中则输掉赌资。陈世昌是清帮“通”字辈人物，在十六铺一带小有势力。在清帮中，“通”字辈算是较高的辈分，仅次于“大”字辈。辛亥革命后，“大”字辈算是很高的辈分了。在上海的“大”字辈，只有张镜湖、曹幼珊、高士奎等不到十人，实属凤毛麟角。袁克文为了投身侠林，捞个最高辈分，专程跑到山西，在一位“礼”字辈清帮前人墓前磕了头，算是拜了师，成了清帮“大”字辈。因为不合帮中规矩，只能算个名誉衔。黄金荣也曾自诩为“大”字辈，但也并非清帮“三宝先祖”的正宗嫡传，商是以关羽为号召，广收门徒，自成体系，是帮中所谓的“空子”。而陈世昌则是正经八百的“通”字辈。按照清帮的字辈，“大”字辈后面是“悟”字辈。杜月笙拜师于大字辈的陈世昌，自然是“悟”字辈了。

杜月笙加人清帮，是正经八百地进香堂，经历了一整套既繁琐又隆重的程序和仪式。

那是一个月暗星稀的黑夜，在上海市郊的一座小庙里。庙内的大殿上香烟缭绕，灯火摇曳。神龛前供奉着一列黄纸黑字的牌位，正中一位是达摩祖师之神位。自达摩祖师以下，供奉的是任慧可、彭增粲、叶道信、万弘忍、杨慧能、金清源、罗净修、陆道远、翁德意、钱德正、潘德林、王文敏、姚文全、建号隆武的明朝唐王和建号永历的桂王。“本命师”即陈世昌，他即将成为与杜月笙同时人会的一帮“空子”的“老头子”。陈世昌端坐在当中的靠背椅上，两旁雁序排列着两行赶香堂的前辈。赶香堂的人数的多寡反映着本命师的势力和声望。赶香堂的人除了本命师之外，还有引见师、传道师、执堂师、护法师、文堂师、武堂师、巡堂师、赞礼师、抱香师等所谓香堂十大师。

庙门外由引见师率领杜月笙等耐心等待。里面一切准备就绪，引见师带领他们直趋庙门，轻敲三下门之后，里外开始了有严格规定的对话:

“你是何人？”

“我是某某人，特来赶香堂。”

“此地抱香而上，你有三帮九代？"

“有。”

“你带钱来否？”

“带来了。”

“带了多少？"

“一百二十九文，内有一文小钱。”

对话完毕，庙门吱哑打开。引见师引领他们走到神案前。有人端来一盆水，让所有参加香堂者都洗手，此为沐浴。接着，又有人端来一大碗水，从本命师开始，一人喝一口，此为斋戒。沐浴斋戒已毕，就可以迎接神祖了。

只见抱香师从行列中迈出一步，面朝殿外请祖师，高唱四句:历代祖师下山来，红毡铺地步莲台；普度弟子帮中进，万朵莲花遍地开。，

接着，抱香师一手持烛，一手持香，将香与烛搭成十字，在每一牌位前磕个头，然后献上香烛。51个头磕罢，17副香烛献齐，抱香师最后从神案中央五支抱头香点燃，捧到庙门口，再将庙门关牢，转身进来，大喝一声:“本命师参祖！”

陈世昌离开座位，面向神坛，高声说道:“我陈世昌，上海县人，报名上

香！”此时，赞礼师跨出班列，主持仪式。他先让本命师和其他香堂师一一参拜，然后自己也恭恭敬敬，照例参拜。

参祖毕，执堂师走出来，介绍帮里的各路朋友互相见礼。至此，人帮大典正式开始。

引进师和传道师领着杜月笙一行参拜祖师，参拜十大香堂师以及所有在场的人。一口气一两百个头磕下去，体力差些的，腰腿已不大灵活了。

接下来，赞礼师又手捧一大把香，分发给人门弟子，每人三支，并叫他们字排开，并肩跪下，等传道师升座，交代三帮九代。传道师要把清帮的来龙去脉、祖先世系、徒子徒孙字辈，均一一讲述清楚。

终于轮到本命师登场了。陈世昌高站台前，照例问道:

“你们进帮，是自身情愿，还是人劝？”

众人门弟子齐声回答:“自身所愿。”

“既是自愿，要听清楚。安清帮不清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

众门徒哄然应“是”，并将事先备好的拜师帖和贽敬呈递上去。拜师帖是用一幅红纸制作的，正中一行，恭楷“陈老夫子”，右边写三代简历，自身的姓名、年龄、籍贯，左边由引见师签押，附志年月日。拜师帖的反面，写有十六字誓词:“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头！”

陈世昌收齐了贽敬和拜师帖之后，又向新人帮的门徒传授十大帮规及记载清帮各种“切口”(即清帮行话)的秘本，让他们熟记。清帮之规相当严酷，违者轻则罚跪香堂，重则戒板、除籍，甚至三刀六洞，秘密处死。

帮规在束敕帮中徒众、维持帮内秩序方面有重要作用。但其狭隘的宗派性和等级观念也是显而易见的。它如同一副枷锁，套在众帮徒的脖子上，使其服服帖帖地昕任帮会驱使。杜月笙加人帮会后，虽辈分不高，但有了靠山，做事就有恃无恐了。

杜月笙由街头小流氓变为大亭是在他巴结上黄金荣以后。当时最发财的生意，就是包揽鸦片及其他毒品的运销。鸦片战争以后，帝国主义肆无忌惮地把大批毒品运进来。各地军阀，特别是西南、西北各省军阀，强迫当地人民种罂粟，制成川土、云土等，而上海是最大的鸦片集散地。黄金荣利用他在法租界的特殊位置，成为控制鸦片运输和销售的一霸，过着挥金如土、一呼百诺的生活。不但租界当局依靠他维持治安，连各省军阀，也纷纷聘他为参议等，竭力讨好他。

杜月笙是经陈世昌的介绍进人黄门的。初入黄门时，他仅被当作一般的跟随。那时，黄金荣每天早晨都要到聚宝楼茶馆坐上两个小时，名为喝早茶，实际上是包揽官司，敲诈勒索。有人被法捕房拘押了，两派流氓势力因争夺买卖而火并了，有人被绑票了，要找黄金荣解决，就得到那里去。每逢这种场合，杜月笙总是拿着大衣、皮包，随侍在侧，还不时出谋划策。因为杜月笙处事很乖巧，颇得黄金荣欢心和赏识。于是，黄对他有意加以栽培，杜在黄公馆也就一步步登堂人室了。杜月笙参与提运烟土，并负责和其他势力串联，给黄金荣带来了巨额收入。杜月笙本人也颇有积蓄，并收拢了一部分势力。稍后又来了张啸林，他们共同出人黄门，逐渐形成了黄、杜、张的三大亨体制。

黄金荣威震十里洋场的黄金时代，约在民国初年到20年代中期，到因露兰春事件而遭打击之后，就开始从巅峰上跌落下来，逐渐被杜月笙盖过去了。

露兰春事件之后，黄金荣的偶像被打破了，而杜月笙在营救黄金荣的过程中出力多多。此后，黄金荣的许多事便逐渐由杜月笙和张啸林二人接手，以致形成了三人平起平坐的局面。杜月笙的心计谋算，处处比粗鲁无文的张啸林技高一筹。因此，黄金荣把法租界鸦片运销的控制权完全交给了杜月笙，自己则退居后台。三鑫公司的创办就是由杜月笙主持的，其运土之事都由警察和海陆军队一路保护。杜月笙不仅大发其财，而且和黄金荣鼎盛时一样，受到各军阀的青睐。从卢永祥到后来的孙传芳，纷纷聘请杜月笙为江苏及浙江督军公署的咨议。从此杜月笙身价倍增。

杜月笙和黄金荣的不同，在于他的处事方法。黄金荣的徒子徒孙多半是短装

卷袖，翘着拇指，走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一副流氓打手相。黄本人也满嘴脏话，冬天穿一件狐皮袍子，外加一件皮背心，其他三季多为短装。杜月笙则表现得文雅许多。他命令徒弟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定要着装整齐，即使在盛夏，也一律常衫，不准赤膊短衣。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看上去“着实威风”。他认为，穿着得体，神态俨然，让人亲近，而不是敬而远之。

黄金荣一直靠老一套硬抢硬要的功夫弄钱。当时一些官僚在外省搜刮了人民的血汗钱，跑到上海当寓公。一旦被黄金荣的手下探知，便会用尽手段进行勒索，直到把这些人带去的钱弄光，才给留点路费，让其离开上海。杜月笙却不这样干。他眼光远，不局限于近利，善于结交各方面的人物。凡到上海来的外地官僚，他一有机会就与之结识，当作朋友，并充当他们的保护人。因此，杜月玺许多南北军阀、政客保持着密切联系。有一位姓杨的，曾任福建督军周荫人的秘书长。卸任时、以历年搜刮所得，装了六大皮箱，全是珍宝古玩，派人押运来沪，准备做寓公。不料船抵上海时，六只箱子不翼而飞。杨即请护军使何丰林为查访，但毫无结果。他又转请杜月笙帮忙查找。杜月笙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扣六只箱子全部追回。杨感激之余，拿出四千元，请杜月笙转酬其部下。杜月玺笑拒之，说:“自家人，交个朋友。”由于他手面阔，手段活，不仅使许多流你能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就连杨虎、陈群等人，对他也是言听计从。杜月笙还极力拉拢、收容一些失意政客和文人，为他充当谋士。他也很注意听取这些在政治舞台上经过风浪的人的意见。他的秘书中，有筹安会六君子之首的杨度，有当过徐世昌总秘书的徐慕邢，还有洋人博士之类。杜月笙对他们执礼甚是谦恭，报酬也很优厚，使这些自命清高的人甘心情愿地为他服务。当然，杜月笙交人是有一本账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花一文钱要能收到十文钱的效果，才是花钱能手”。对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当时流传着这样的评语:黄金荣爱钱；张啸林爱打架；杜月笙会做人，会赚钱，也会花钱。

参加四一二政变，是杜月笙腾达的关键一步。他自己也承认:他一生事业奠基在反共之上，既讨帝国主义的欢心，又为蒋介石所倚重，还得到资本家的拥护，一举而三得。当时，工人提出了打倒帝国主义和收回租界的口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帝国主义分子恐惧万分，急电本国请派军队支援。同时租界实行戒严，马路上架起机枪大炮，装甲车四处巡逻。当时，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虽不如黄金荣，但他异常活跃，而且和英租界关系密切。他通过陈群和杨虎可以了解蒋介石、白崇禧方面的情况，因而成了帝国主义者和蒋介石的调停人，他的地位因而重要起来。共进会的行动所以能得到租界当局的支持，有杜月笙从中通融，是很重要的因素。多年以后，杜月笙60岁生日时，《中央日报》曾如此称颂他: “十六年国军方奠定东南，上海伏葬遍地，一时人心未定，秩序纷然，先生以安定地方为重，与黄金荣、张啸林仗义执言，昭告国人，复默运机宜，不旬日而反侧以宁，此则有造于党国之始也。”蒋介石背叛革命以后，称赞杜月深明大义，是识时务的大俊杰。蒋介石第一次下野时，住在上海杨虎俱乐部里。杜月笙曾盛情招待过他，据说还送过钱。多年来，蒋、杜之间保持着一种很特别的关系。蒋在大庭广众中对杜从不表示过分亲热，当只有他两人或少数亲信在一起时，却和他非常要好。抗战时期流亡重庆时，蒋宅和杜宅前后相连。

黄金荣隐退后，杜月笙开始施展他的本领，打自己的天下，逐步把触角伸向各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