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克家：拥有“梅镜奇缘”的状元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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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克家：字叔子，宋代晋江人。南宋绍兴三十年（1160年）状元，两度为相，封仪国公，后进封郑国公。卒赠少师，谥文靖。史称之“风度峻整，谋国尽忠”。

《宋丞相梁克家史料选辑》一书中的梁克家画像

在闽南梁氏家族的大门口，经常可以看见“梅镜传芳”的横匾堂号。据说，此堂号缘于梁氏祖先、宋代状元丞相梁克家与其夫人陈氏在九月梅开时的一段“梅镜缘”佳话，泉州高甲戏甚至亦有以此为题材的《梅镜记》剧目。梁克家，这位历史、传说、戏剧共同偏爱的人物，确实有着非凡的魅力。

苦读贤书于六胜塔下

福建迄今保存的年代最早的一部地方志是淳熙《三山志》，该志书的总编纂人便是晋江人梁克家。福州别称“三山”由来已久，据说这“三山”指的是福州城内的屏山、于山、乌山。《三山志》编者采撷北宋庆历三年（1043年）林世程纂修的福州志资料，并增补庆历三年至淳熙九年（1182年）间事，书共四十卷，分地理、公廨、版籍、财赋、兵防、秩官、人物、寺观、土俗九门。所记五代十国事迹，可补正史的缺失。编书时，梁克家正以观文殿学士的身份出知福州。他在政事余暇，召集名士搜集材料，又亲自寻求断简零编，核对公牍，参考故老传闻，方才编出此书。这《三山志》今被专家视为传世的南宋地方志佳作，为研究福州地方史和宋史的重要史料。可以说，梁克家单凭此书，即可在我国文献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他一生做事缜密，也可从编撰此书中窥得端倪。

梁克家，字叔子，生于宋靖康二年（1127年）。《宋史·梁克家传》载：“（梁克家）幼聪敏绝人，书过目成诵。绍兴三十年，廷试第一。”不难看出克家从小就记忆超群，聪慧过人。《泉州府志》《晋江县志》的记述也差不多。《闽书·卷7·方域志》载：“金钗山，地名石湖，又名日湖，日所出处也。旧浯屿水寨，今移于此。东西两山，延袤若两钗股。其凹处有石塔，号六胜……宋梁文靖（梁克家）尝读书塔下，有堂名魁星，久废。”透过这段描述，我们知道梁克家小时候曾在石湖金钗山六胜塔（今位于石狮市蚶江镇）下的魁星堂内读书。但魁星堂早已无存，其遗址亦无考。

青年时代，梁克家为诸生，曾就读于泉州学宫（今府文庙）。后世的《晋江县志》颇为“隆重”地介绍了他在学宫读书的那间学堂——“瑞莲堂”。清道光《晋江县志·卷12·古迹志坊宅附·城中古迹·瑞莲堂》：“瑞莲堂，在州学讲堂之右，为梁克家肄业所。”梁克家在瑞莲堂中深造，他虽然天赋异禀，但却比别人还要用功，经常秉烛夜读，才学迅速超越同龄人。

梁克家早年曾就学于泉州学宫，也就是今泉州府文庙。

一首“梅”诗成就闽粤美谈

为增长见识，梁克家经常外出游学。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他来到潮州府揭阳县。揭阳县原县令孙乙之子孙白，见梁克家谈吐风雅，博学多识，便重金聘请他至家中担任塾师。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时任揭阳县令的陈彦光，是梁克家的远房亲戚。梁克家依礼到揭阳县衙拜谒他。陈彦光见这位亲戚后生气度非凡，便留他在县署馆舍中住。时逢九月，县署东斋梅花一夜盛开，满园芬艳。陈县令的女儿陈氏早起对镜晨妆时，蓦见玉镜中露出一枝白梅。回首一看，原来是东斋梅花盛开了，她便高兴地去向父亲报喜。

陈县令看到梅花九月开，认为是瑞兆，遂于后花园设宴，邀请亲朋好友、社会名流一起饮酒赏花。梁克家亦在受邀之列。席上，一些士子争相赋诗谄谀于陈县令。梁克家初见梅开，也觉心欢，但他没有随众人起哄逢迎县令，而是冷静地写下了《东斋九月梅花盛开》诗一首。其诗云：“老菊残梧九月霜，谁将先暖入东堂？不因造物于人厚，肯放梅枝特地香？九鼎爕调端有待，百花羞涩敢言芳。看来冰玉浑相映，好取龙吟播乐章。”梁克家这首诗，寓情于景，意境非凡，很自然地抒发了胸中抱负。县令陈彦光见了此诗，大为震撼，深感此人他日必成大器，遂将女儿许配克家为妻，并全力支持女婿刻苦攻读、参加科考。

南宋名人洪迈在其所撰《夷坚志》里记载了梁克家“九月梅诗”的故事，文载：“（克家之诗）语意不凡，殊类王沂公‘雪中未问和羹事，且向百花头上开’之句。明年还泉州，解试第一。又明年，遂魁天下。致位上宰。”认为梁克家的“梅诗”与北宋状元郎王曾的《早梅》诗句，都是以物托志的佳作，两者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结果，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梁克家从揭阳返回泉州，参加乡试夺得解元，翌年更是状元及第，还真步了王曾的“后尘”。

洪迈《夷坚志》的记载，令梁克家在揭阳“赋诗得娇妻”的故事得以载入书册，传于后世。这段美满、奇幻的姻缘，迄今仍是闽粤两地的民间美谈。自南宋以来，梁克家一族的后裔更是直接把“梅镜堂”或“梅镜传芳”，当作梁氏族群的堂号、灯号，梁克家也由此成为“梅镜梁氏”的始祖。20世纪80年代，泉州剧作家杨波也以梁克家夫妇梅镜奇缘为题材，创作了闽南地区高甲戏《梅镜记》，并在闽南地区不少戏院上演，博得了广大戏迷的赞赏。时至今日，“梅镜梁氏”早已衍播海内外。

做事坦荡擅长提拔贤能

梁克家夺魁，据说还与“学宫瑞莲”有关。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梁克家参加乡试获首魁（解元），正巧当年学宫里的池塘开出并蒂莲花来，人们以之为“吉瑞之兆”，认定梁克家夺得解元是“应了其一”。绍兴三十年（1160年），克家上京城临安（今杭州）参加会试，位列一甲之选，不久殿试时更由宋高宗钦点为状元及第。消息传来，泉州城一下子沸腾了！百姓奔走相告，称这是应了并蒂莲花的“另一莲”。“学宫瑞莲”的传说也就此成型。

高中状元后，梁克家获授平江签判。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金主完颜亮率兵南侵，在采石为宋军所败，完颜亮在败退途中为部下所杀。金国派人与南宋朝廷议和。朝官们纷议乘机进取，只有梁克家致书兵部侍郎陈俊卿阻之，他冷静地分析称金兵虽然退却了，但宋军兵力还不足以平定金国，若不量力而行，恐怕“将有后悔”。陈俊卿将此话转告丞相陈康伯。出于慎重考虑，康伯、俊卿遂派人至前线侦察，果然发现金军表面上是在撤退，其实已悄悄遣兵囤粮于前线，布置好战术“口袋”专等宋军往里钻。两人惊出一身冷汗，同时深感克家有“远虑”。

隆兴元年（1163年），孝宗即位，陈俊卿马上廷荐梁克家。克家被召为秘书省正字，迁著作佐郎。在得知梁克家升迁后，南宋理学家陈知柔在南安九日山廓然亭内烹茶，为好友克家饯行。两人一边喝茶时，知柔还当场作《廓然亭送梁状元叔子》一诗相送，诗曰：“廓然亭上少迟留，万壑风烟眼底收。饮罢征车已催发，都人待看上瀛洲。”梁克家端着茶杯，想到宋孝宗意图收复失地，终于要派军北伐（史称“隆兴北伐”），心头感慨万千，亦作《次陈休斋烹茗廓然亭见送韵》一诗相和：“已行更为玉泉留，好景烦公杰句收。紫帽峰前双鹭下，几多清兴满沧洲。”最后一句也展露自己想帮朝廷完成复北大业的雄心。

南宋理学家陈知柔曾在九日山廓然亭送别克家

克家到临安任职时，朝廷举行郊祀却逢雷震之变，“灾异数见”。克家于是上疏请求“下诏求言”，让侍从、台谏、卿监、郎官、馆职等各部门“自查自纠”。克家自己也条陈“六事”：一正心术、二立纪纲、三救风俗、四谨威柄、五定庙算、六结人心。内容覆盖极广，力求祛弊革新，意义非凡。

乾道三年(1167年)，克家迁任给事中，史载其“多执奏无隐”，也就是说他做事坦荡，从不藏着掖着。乾道五年（1169年）二月，梁克家官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第二年，晋升参知政事；又过一年，兼知院事，真正地进入南宋顶级权力中枢。梁克家为官时，擅长“任贤能”，为朝廷提拔不少才俊。譬如，提拔王十朋、陈良翰这两位贤臣出任詹事这样的要职。乾道八年（1172年），朝廷封虞允文为左丞相，梁克家则为右丞相（后兼任枢密使）。这时的梁克家年仅45岁，能够在这个年纪当上丞相，殊实不易。梁克家一贯秉公执法，那些亲近外戚的皇室权贵在他面前都不免要敛形藏迹。乾道九年（1173年），在商议金国使者朝见时授受国书的礼仪时，梁克家因与众人意见不合，遂乞离京，以观文殿大学士身份出知建宁。

淳熙六年（1179年） ，梁克家起知福州，史书载其“在镇有治绩”。《闽中理学渊源考·卷35·文靖梁叔子先生克家》载曰：“淳熙六年起知福州。绰有治绩，得陈傅良通判福州，喜甚，委以俾赞郡事，强御者不得售其私。”陈傅良，人称“止斋先生”，学问渊博，著述众多。梁克家出知福州时，陈傅良正好任福州通判。两人一见如故，后来更是合作编纂了名垂青史的淳熙《三山志》。

临终前不忘手书遗奏

淳熙九年（1182年）九月，梁克家再度官拜右丞相，封仪国公。这是他第二次当上丞相。《宋史·列传143·梁克家》载：“（淳熙）十三年，命以内祠兼侍读，赐第，在所存问不绝。”也就是说，在淳熙十三年（1186年），梁克家再度被进封为郑国公，并赐其修建府第。不过，这一年梁克家身染疾病，故皇帝时常派人前来慰问。淳熙十四年春，梁克家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入宫叩谢皇恩。孝宗对他的到来十分高兴，特地写御诗赐他，并褒赞他为“真儒良臣”。可惜，才过一个月，梁克家就突然病情恶化。是年六月，传来身故噩耗，享年六十，赠少师，谥文靖。

史载梁克家在病故前曾“手书遗奏”，孝宗看过后垂涕不已。梁克家后来被赐葬泉州城东梁相山，现墓址位于草邦水库东侧，俗称“五虎朝金狮”穴。梁克家身后留有《中兴会要》200卷、《梁文靖集》等著述。《宋史》称之“为文浑厚明白，自成一家，辞命尤温雅，多行于世”。

梁克家墓今位于草邦水库东侧

梁克家故居位于今东街泉州市第一医院一带。清道光《晋江县志·卷12·古迹志坊宅附·城中宅·丞相梁克家宅》载：“丞相梁克家宅，在旧县学东。”如今东街的金池巷、相公巷亦与梁克家息息相关。相公巷是因梁克家两度为相，故名。金池巷则是因梁府园林中旧有一池名为“金池”，故而得名。《泉山采璞》一书载称：“金池园：宋状元宰相梁克家府第之花园。其范围西起相公巷，东至金池巷。筑银台种梅，建金池植莲，体现其《咏梅》和应瑞——莲开双蒂的精神意境。”

梁克家故居原址就在泉州市第一医院一带

泉州市区相公巷因梁克家两度为相而得名

在梁克家病故后，大儒朱熹为其作《挽梁文靖公》诗曰：“擢第初龙首，登庸再凤池。心期讵温饱，身任必安危。几岁调娱政，今年殄瘁诗。恭惟衮敛意，不尽鉴亡悲。疏宠无前比，腾章又夙心。极知求士切，端为爱君深。卤簿寒笳远，尘埃断藁侵。空令杀公掾，衰涕满寒襟。”算是将梁克家“谋国尽忠”的一生，用悼诗的形式完整地呈现在世人面前了。

□记者 吴拏云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