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挖“五•一六”运动纵横谈（之五）

酷刑百十种 招招夺人命

2018年8月到10月期间，经亲戚、同学、朋友居中联络，笔者先后走访了居住在滨海县卫生防疫站宿舍区的孟广洲、八滩酒厂宿舍区的张恒香、东坎镇桃李村二组的李功梅等当年的“五·一六”，以及赴京告状的寡妇。于10月初来到了滨海县中学原副校长黄家和家中，稍加寒暄，即进入造访主题。

提及“五·一六”话题，黄家和情绪激动，难以自已。

黄家和，男，现年81岁，身高1.8米，神态刚毅，身板硬朗，侃侃而谈，口齿清晰，不失当年风采。1962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本可以留在南京，或者盐城等大中城市工作。鉴于家中独子的特殊情况，遵父命请求组织照顾回到滨海工作。1968年成立革委会时，刚过而立之年的黄家和精力充沛，科班出身，作为群众代表被结合进县革委会任常委、滨海县中学革委会第一副主任。正待踌躇满志，大显身手之际。黄家和被宣布为“五·一六”分子，为全县6个“黑干将”之一。自1971年2月被关进教师进修学校，门窗全部封闭，水泄不通，暗无天日，比之监狱囚牢条件差之若干。直到1973年底解除监管，仍然受到严密监视。先后囚禁审查3年时间，落下一身残疾，苦度余生。

不速之客造访黄家和时，只见他的右手不停晃动，据其夫人（老教师）介绍，近年来已经罹患帕金森疾病。但是，思维敏捷，口齿清晰，声音洪亮，记忆力极强，富有逻辑。叙述起全县深挖“五·一六”状况，烂熟于心，如数家珍。

黄家和被审查期间，专案组有20多人轮流监管，24小时不间断，生不如死。拳打脚踢、掌嘴巴、揪耳朵、90度罚站、三角砖罚跪，家常便饭。有一次，面对审查人员的出言不逊，本能地予以解释，刚开口头脸即遭雨点般拳击，满口牙齿当即倒伏、鼻腔鲜血直流，疼痛钻心。还有一次被数名暴徒倒锁双臂，戏谑为“坐飞机”，快步疾走数里路，脚拇指踢翻当即晕厥，暴徒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直至腐烂截去拇指，留下终身残疾。交谈中，黄老时不时庆幸自己虽然病魔缠身，却留下了残躯，得以苟延残喘。比之那些被迫害致死者，不幸中之万幸。

专案组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不断变换刑讯逼供的花样。专案组之间还时常交流办案做法和经验，诸如：“夜半12点钟以后出成果”、“鸡蛋不到一定温度出不了小鸡”、“大水没有过去，王八还在后头”等等，不一而足。什么“证据”，什么“事实”，统统抛之脑后，不如刑讯逼供来得快、来得直接、来得痛快。

故而，每当夜幕笼罩，神州大地酣睡之际，恰是专案组大显身手之时，犹如阴曹地府，捆绑拷打，刑讯逼供，鬼哭神嚎。滨海县五·七干校的不眠之夜，阴森恐怖。远在黄海之滨的6433部队营房成为滨淮公社极为隐秘的“五·一六”集中营。曾是骑兵手中的马鞭，却成为审讯“五·一六”的专用刑具。其他乡镇街道皆设立了让人不寒而栗审讯室。怨狱遍野，人人自危。一旦踏进这些“鬼门关”，即使侥幸不死也得揭去一身皮，让你拖着病残之躯痛苦一生。专案组那些为了“火线提干”、“火线入党”的审讯人员，灭绝人性，无所不用其极。

据黄家和、孟广洲等人介绍，滨海审查“五·一六”刑罚多达140多种，曾在南京市区新街口广场张贴上墙，配以生动的漫画，绵延百余米，公诸于众，观者如堵，震惊了整座南京城。这里仅披露几种，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刑罚一：滨淮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顾国阳遭受了“披麻戴孝”刑罚。暴徒们用水浸泡麻绳，然后扬起浸透的麻绳，拼力抽打顾国阳那一丝不挂的赤身裸体，数名暴徒轮番抽打。直打得皮开肉绽，然后将预先准备好的细麻丝嵌入皮肉破绽处。待破绽皮肉稍稍愈合，暴徒们惨无人道地将麻丝从愈合处活生生地拉扯掉，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受刑者惨叫声声，凄惨至极，苍天垂泪。

刑罚二：滨淮公社兽医站会计陈峰十只脚趾被挨个钉铁钉，疼痛钻心，生不如死，直至晕厥倒地，失去知觉。其中八只脚趾发炎化脓，溃烂坏死。暴徒残忍地拿起剪刀，不用麻药，将坏死的八只脚趾挨个剪去，既不破费麻醉费、又省去了若干麻烦，更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残忍至极，丧尽天良。至今只能依靠双拐辅助行走。

刑罚三：滨海县“兵团派”头头、县革委会常委张炳富双目被500w强光灯泡长时间照射，头部稍有晃动便遭棍棒敲击。导致视网膜坏死，从此双目失明，世界一片黑暗。如今病魔缠身，常年住院苟延残喘。

刑罚四：滨海县“兵团派”一号头头、县政府秘书张才龙，遭受长期刑讯逼供导致精神错乱，竟然公开狂呼“打倒林彪”，被定性“现行反革命分子”判刑入狱。县革会判其死刑，立即执行。后上报至省革会，被改判为有期徒刑20年，关押至深挖运动结束。学习班期间，曾在专案组蓄意安排下，拿起窗台边麻绳自寻短见，被临近专案组偶然发现将其救下。“坏事引出好结果”在张才龙身上得到验证。张才龙因现行反革命罪转捕入狱，避免了刑讯逼供，得以保全活命。

刑罚五：搬运站工人郭士富被拉到火葬场，逼迫其拥抱素不相识的无名尸体，吓得魂不附体。

刑罚六：滨淮公社干事王坚被折磨得身心疲惫，奄奄一息。专案组认定其已经死亡，便安排专人将其送往县城殡仪馆进行火化。待拖拉机一路颠簸抵达殡仪馆，办妥火化手续进炉火化时，殡仪馆工人发现“死者”尚有呼吸，拒绝火化。极为气愤地对专案组说：“殡仪馆只烧死人，不烧活人”。

刑罚七：县第三实验小学教师汪子波被拉到坎北公社旷野地里乱坟岗，逼迫其钻进破烂的棺材，从一头钻进去再从另一头爬出来，死里逃生。

刑罚八：县图书馆馆长蒋开华，被责令双膝跪在乱石子、三角棱砖块上，直至双腿膝盖骨被跪碎躺倒，从此再也无法直立行走。

刑罚九：县印刷厂干部程璜，双侧屁股遭到无数次棍棒敲打、皮鞋蹬踢，皮开肉绽，发炎化脓，肌肉坏死。生命垂危送往医院抢救，主刀医生惊叹从未见过如此惨不忍睹的患者。两侧屁股坏死的肉组织，贴着股骨足足剐掉两小盆肉。如今两侧屁股凹陷两个碗大的窟窿，从此无法端坐，勉强站立。

刑罚十：八滩公社革委会副主任戴古祥被强迫站到装着数十条蟒蛇的水缸中，任凭群蛇缠绕咬扯，逼迫其交代问题。进入学习班仅88天，数十种刑罚交替使用，被活生生迫害致死。

刑罚十一：五汛中学高三语文教师茅庆和突然遭到关押审查，与家中失去联系，全家提心吊胆。父母双亲心急如焚，专程从滨海县城乘坐公共汽车赶赴五汛中学一探究竟。到了学校刚表明来意，即遭到专案组蛮横训斥。非但未能见到儿子，竟被无端栽赃“通风报信”，关押囚禁2个多月。饿饭拷打、不让睡觉，非人摧残。老人家又气又恨，悲愤填膺，满肚冤屈无处申诉。未曾想，探儿之途竟成了不归之路。未能见到心爱的儿子，双双有去无回，最后抛尸他乡。死后竟被定性为“畏罪自杀”，还灭绝人性地对着死人召开畏罪自杀批判会。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所有被关押审查的“五·一六”分子，身遭数十种酷刑为家常便饭。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其结果不外乎：有屈打成招者、有虚与委蛇者、有宁死不屈者、有迫害致死者……。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之六“寡妇告状 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