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丨陈惠芳：花之赋

陈惠芳

樱花

花落尽，只好隐姓埋名。

靠开花，再报出自己的户口。

每年一次轮回，

从不抱怨风吹雨打。

用积攒了一季的心血，

去装饰无法掌握的天空。

鸢尾花

很多陌生的面容

静悄悄地开了，落了

或惊艳，或淡雅

最终不露声色

这也是陌生的面容

凝视的目光，加速了它的表情

土里也长，水里也生

平民百姓只要有根

就自娱自乐，活得滋润

薰衣草

以紫色，以蓝色，以粉红

装饰芳香的身子

沿着典雅的路

从从容容，从春过渡到夏

谁的衣被薰了

谁敞开了胸怀

让一阵紧似一阵的香

吹过

几只蜜蜂

紧盯着诗眼

漫山遍野的诗人

只创作，不露面

水莲蕉

你站在水里，用根部喝水，

我站在岸边，用眼睛喝水。

你，一头的紫红。

我，一头的花白。

这样的年头，

颜色，越熬越稀少，

日子，越过越简单。

喜温好湿，不耐旱寒。

零度以下，你就会枯死，

保持着根状茎，在泥里越冬，等待新生。

而我，身心合一，应付所有的炎凉，

全天候，走过深不可测的光景。

美人蕉

如果染黄的花，就是美人，

那么，油菜花也是。

如果染红的花，就是美人，

那么，罂粟花也是。

只有美人蕉，名正言顺。

红的美人，黄的美人，红黄的美人，

一张张鲜艳的脸，晃到了寒冬，

却吃了闭门羹。

枯萎，凋零，一地狼藉。

桃红李白的时候，

美人蕉慢慢地铺开翠绿的场面，

默默地，伸出一根指头，

伸出两根指头，一群指头。

废墟上站起来的美人！

谁是母亲？谁是女儿？

谁是亲生的？谁是抱养的？

洪水泡过，冰雪冻过，

在苦难中，吮吸着更多的营养，

挣扎着，熬成了美人胚子。

在河西，在河西之西，

美人蕉如云，美人如云。

我无暇顾及它的谢幕，

也听不懂它的花语。

我只需要一年一度，按时归来，

如期托举，熟悉而陌生的美丽，

开在我途经的路径，

开在我的掌风之内。

（原载《中国诗人》２０２２年第５、６期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