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大：秘书日记（二）

秘书日记（二）

作 者：李 必 大（遗作）

图 片：作者自选

三

盐城地处苏北，地域广阔，人口众多。整个地区大致分三大块。东台、大丰、射阳等沿海区。主要种植棉花、麦子，蚕桑为主，经济较发达。建湖、盐城县、东台西部里下河地区，稻麦两季，鱼米之乡。北部阜宁、滨海、响水三县主要是黄河冲击带来沙土地，土壤贫脊。许多地方盐碱地重，植物难以生长。阜宁县的羊寨、芦蒲、北沙，滨海县渠北，响水县路西，这些贫穷困难地区是杨明书记常去的地方。这天他在响水两个公社调研，许多地方光秃秃的，几棵盐蒿在微风中摇曳，当地群众称这些地方叫大小飞机场，寸草难长。虽然大包干了，不治碱，不改良土壤，麦子、棉花无法生存。他和农工部同志反复研究，引水治碱，解决群众温饱问题。

下午驱车到滨海县二罾公社。这个公社书记是女同志，能说会道，思路开阔。她主要汇报发展多种经营，捕捞养殖并举，种植养殖齐抓，多种经营有声有色。这个海边小公社，比较穷，两排平房，中间有条碎砖铺的路，高低不平，很长一段被水冲坏。杨书记听了汇报，还挺满意，觉得多种经营是条致富好路。听完上车赶下一站。上了那辆老旧吉普车，顶子是帆布做的，上面有个方形顶灯。杨书记上车，转身放他的文件包。就在这时，车在破砖路上猛地一颠。他的额头碰到顶灯边框，鲜血直流。我赶紧拿毛巾压迫止血。驾驶员慌了，不知如何是好。我赶紧说，“去公社医院。”

说是公社医院，实际象个诊所，两张白色桌子，一张坏长条椅，值班医生叫他躺在条椅上，找来很粗的线，在他额头缝了五，六针，贴上纱布。血止住了，他在长椅躺了会，我急忙叫驾驶员把两条带血毛巾拿到小河洗掉，免得别人大惊小怪。驾驶员老郑胆颤心惊，忙对书记说，“是我不小心。”杨书记坐起来，轻轻摆摆手。“这没什么。咱们到下一个公社。”

我忙劝他，“先回县城，休息一会，明天再来。”他摇摇头，“不行，与基层同志约好，言而有信。”到了那个公社，我悄悄地对公社书记说，“简单点，十分八分钟即可。”哪知他对山芋、绿肥等问题感兴趣，要他继续讲。我只得悄悄给县委办打了个电话。不久，季少甫书记，张连珍副书记乘医院救护车飞快而来，大家一起劝他上车。到了县医院，进了手术室，拆掉粗线，重新缝合起来。回盐后过了一星期拆线，一点看不出来，我们才放下心。我和驾驶员到秘书长处作自我批评。他知道后，笑笑说，“这点小伤算什么？战争年代伤亡经常见。”

原盐城地委书记杨明

四

联产承包责任制推行第一年，农民普遍焕发出空前的生产积极性，夏收夏种大忙到来时，从南到北，麦浪滚滚，一片金黄，到处是丰收景象和农民笑脸。坐在机关的杨书记并不放心，把农委秦主任和我叫到办公室前，他口述，秦主任补充，我作记录整理，发传真电报给各县，开头说了几句喜人形势，接着要各地不失时机抓紧收割，丰产丰收颗粒归仓。棉田，秧田要分类指导，加强田间管理。各级干部要深入生产第一线，现场指导，切实帮助老弱病残困难户抢收抢种。他真像个家长，语重心长地布置任务。我整理好，他又加上气象、农业、科技部门服务到田头等内容。签上名字，立即发出。

这年夏收夏种与往年不同，大包干了，农民自上紧。缺少的是化肥和农机。基层干部奔走生产第一线，热情服务。夏收夏种出现前所未有的好势头。到了初秋，水稻长势喜人，棉花已经有花蕾，丰收在望。在南京开会的杨书记并不放心，每天看天气预报，打电话给气象台。果然一场大暴雨铺天盖地而来，盐城农民钱袋子——棉花遭到空前打击，花蕾被狂风暴雨一扫而空。

散会后，他不休息，连夜赶回盐城。第二天早晨，我们乘吉普车沿大丰、射阳产棉区察看。到处一片狂风暴雨肆虐后的惨象。棉田里棉花叶、花蕾遍地，棉花杆东倒西歪，让人心痛。杨书记很焦急，看了一块地又一块地。在射阳县大路边，突然看到一对年轻夫妇正在田里施肥，他感到惊喜，停下车，走到棉田。“现在施肥，加强田间管理能行吗”？他迫切地问。那男青年肯定说：“旁枝受损，盖顶桃没问题，秋后照样丰收。”杨书记如获至宝，立即通知农委，及时施肥和田间管理。大路树上有喜鹊窠，喜鹊欢叫，我们心情好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忙于开会，写材料，早把棉花之事忘得干干净净。大约一个多月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到射阳看看那个种棉花小夫妻。”我头脑轰的一声，啊呀，怎么找呀？我自已坐在车上静静回忆。吉普车沿着去射阳大路慢慢开，我和驾驶员瞪大眼找路旁的人。突然，我看到路旁树上喜鹊窠，灵感来了，对驾驶员说，”看着左边树上喜鹊窠。“老天不负有心人，那地方真被我们找到，而且那对年轻夫妇正在田里劳作。杨书记喜出望外，快速走到田里与年轻夫妇打招呼。那个青年并不认识杨书记，只当他是县农业局领导。指指他的农田盖顶桃成片，侧枝也有些棉桃，丰收在望。杨书记很开心，拍拍小青年肩旁，笑着说，“我学到不少知识。”

（注：李必大遗作，写于2022年9月，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李必大，江苏盐城人，1946年5月—2023年5月。1966年盐城中学高中毕业，1977年考取南大中文系，毕业后在盐城市级机关工作。曾发表多篇论文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