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作协 - 于伯生：思念母亲

#南通头条#​

思念母亲
一母亲周年祭
于伯生

母亲去世已经一周年了。这一年，我是在痛苦和回忆中度过的。每天只要一睁眼，母亲的形象便在眼前闪现，只要一有空闲，母亲的往事便在脑海里回荡……总禁不住泪眼模糊……
这一年来，我真得很好地感谢一物一人。一物便是手机。每当想起母亲时，我便拿起手机，用刷视频看微信来转移注意力，常常深更半夜看手机，视力突然下降了不少。一人就是我的好友海陵炮手胡春兄。胡春兄是我多年的文友，他原是县百货公司的文秘，不仅人长得帅，而且文章也写得好，尤其写得一手好字，颇有早年私塾老先生的功底和风骨。其实他比我小好几岁。胡春兄后来从百货公司到了新华日报社，一干多年。我在母亲去世时写了一篇悼文《追思母亲》，他看到后便在公众号上发表了。我非常感激。此后，他便提议我把小说和诗歌，也可以在公众号上发一发，这一下子又激发起了我当年的热情。实话说，过去，我的作品虽然散见于全国多家报刊，但熟人和朋友知道或看过的并不多。于是这一年中，通过他的公众号，他陆陆续续先后编发了我的大部分小说和诗歌，前后总有一百几十篇（首）吧。

这让我又时不时地回到了当初发表作品的喜悦之中，也就极大地减轻和冲淡了我对母亲的那种痛苦思念之情。胡春兄对我的关心是双重的，我将永远地感谢和感激他！

这一年来，我因思念母亲，会经常进入一个奇怪的梦境，梦中我在外地总放心不下母亲，便给她打电话，但就是怎么打也打不通！总是忘了家中的电话号码，怎么也记不起来！偶尔想起个号码试试，手机又黑屏任怎么拨也拨不出去！想通过手机里的电话联系簿寻找，就是找不到！急得直到梦醒！如此梦境反复过许多次……每次醒来都是一声轻叹，泪眼模糊……我知道，我是永远永远再也打不通母亲的电话了……

记得有一次好象我在南京开会，周末了打电话给母亲又打不通！我竟不管不顾地跑步赶回家。记得穿过风雨飘摇中的南京长江大桥，我一路马拉松快跑，竟一点也不累，一直跑到了我当初曾工作过的储洋学校！要到家时竟忽然记起身上忘了带钱！回家总归要买块肉给妈妈的，我着急了！终于想到原来代销点老板是我少年时的邻居和好友丁再富，向他借点钱肯定没问题！谁知醒来竟又是南柯一梦……

对于母亲的离开我是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的。虽然我父亲去世较早，但祖父祖母们都活到八九十岁。我两个姑奶奶一个活到100，一个103岁。那是母亲去世前一年，我还对母亲说，你活到100岁肯定没问题！母亲向我笑笑，没置可否。其实那时她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许多零部件都已出现了问题，只是她总不肯说不愿麻烦我们。偶尔我知道了，也没有主动去关心和重视。当时社区每年体检，她的几个主要指标也大多正常，我也就麻痺和放心了。就是这次住院，也是到了很严重的程度才引起我重视的。住院后，她的气喘和咳嗽很快就治好了，我还有点欣欣自喜，觉得到底是县城大医院，母亲又不是什么绝症，应该是没有问题了！我是绝对没往最坏处去想的！

第一次出院后，多年没打过电话的堂妹桂兰，晚上突然从南通打来电话询问我母亲的身体情况，我颇感意外的同时忙告诉她没事，当时母亲已睡下，我没叫她接电话，第二天告诉了她，她很高兴。第二次出院前，堂弟柏海忽然打电话说来看我妈，我也感到突然。也告诉他，妈马上就出院了，这回死不了了！（我当时是高兴得这样说的！）

从医院回家，母亲也是高兴和充满希望的。可是到家后，当她知道从此她将离不开输尿管，要在床上靠人照应时，她默不作声了！母亲一生好强，只有她照顾别人，从不肯麻烦别人照顾自己！此前她多次在我面前说过，人死要带点性格，要死得爽快，死得尊严，不能拖累别人！如今，要她在床上吃喝拉撒，而且要我日夜照应（又没有妹妹），她沉默了！她知道，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而且我们夫妻俩身体都不太好（我曾7次住院两次病危，夫人也是医疗事故慢病缠身），她是绝不肯也绝不愿拖累我们的！尽管我反复开导她，告诉她不是绝症，能好起来，我们也已退休……她始终一言不发……慢慢地，她开始不肯服药，也很少吃喝……从出院到离世，正好一个月…… 加上此前两次住院28天，母亲最后要我们照应陪护的时间，仅仅不到两个月……
母亲直到去世，头脑一直是清醒的，我多次问她有哪里不舒服？她总是轻轻摇头。其实谁都知道，人生的最后时刻，怎么可能没有痛苦！但她总是强忍着，不肯有半句呻吟，决不说一句难受……她其实是不肯看到我们也难受痛苦啊……

尽管母亲已86岁了，我仍觉得她走得有些突然，一时总是难以接受。但后来想想也慢慢理解了她，体谅了她。她这一生真的是太苦太难太累了！她是该到了人生歇歇的时候了！母亲6岁丧父，11岁丧母，40岁丈夫又离她而去，两个女儿一个6岁夭亡，一个33岁去世，她经历了少年丧父母，中年丧夫丧子的人生大不幸！大悲剧！上帝对她是太残忍太不公平了！所幸，她还有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希望，唯一的依靠，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平时，因为家庭工作，事业孩子，功名利禄，我们总是忙得陀螺转，常常把她丢在一边……其实，我们是踏着她的肩膀踩着她的皱纹，才走到今天的呀……

父亲去世时我刚高中毕业，母亲正是最需要人陪伴和安慰的时候，我却因在公社材料组工作且任组长，晚上值班经常不能回家。以后参加工作组和县专案组，又总是很少回家。后来进入海安师范学习，也总是星期天才能蹬着自行车回家一趟。毕业后当了几年教师，学校离家不远，才使得我有空经常回家陪陪母亲，但仅仅一两年，又忙于恋爱结婚生子，回家就更少了。再后来到南通教育学院进修，毕业后到县城工作，与母亲便渐行渐远，更是聚少离多……母亲便一个人在乡下，举目无亲，孤苦辛劳……直到2010年前后，母亲已70多岁了，我也到司法局工作有了一个职位总算安定下来，才把母亲接到了身边，过了十几年相对安定的家庭团聚生活……

母亲一生磨难活到了86岁，这是我一直没敢想到的。曾经看到过一份资料，说现在能活到80岁以上的老人只占7％，母亲能够有幸进入这个行列，真正是她的福分了！而她能活到这个年龄，帮我们把家庭里里外外都照应得差不多了才放心离开，撒手而去，更是我们莫大的福分啊！……

母亲走了，我总是禁不住思念。但有时我想，如果母亲还活着，在床上没有质量缺少尊严要人日夜陪护地活着，是她所绝不愿意的！如她所想，不仅对她是一种折磨，对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种拖累……常常看到有些老人一病卧床多年，没有一点生活质量和尊严，给自己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也给家人带来了无尽的折磨，我便心里感念母亲的伟大！……从这点上说，我的母亲是深明大义，去得坦然，死得其所！因此可以这样说，母亲是走得从容，走得壮烈，走得太义凛然，走得大爱无疆！……

母亲这一生是辛苦的，更是寂寞的。她从小失去父母，其幼小的心灵该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寂寞！40岁失去丈夫，孤寂一人，又该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寂寞！先后失去了两个女儿，身边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又该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寂寞！即使有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又工作在外，生活家庭，事业孩子……和她说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又该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寂寞……她真的是早已寂寞难耐了！早已渴望去见一见离别了她46年日夜思念的丈夫，我的父亲了！真的是早想去见一见从小就离她而去的朝思暮想的父母双亲我的外公外婆了！真的是早想去见一见她一直牵肠挂肚的两个宝贝女儿了！真的是早想去见一见那些先她而去的长辈亲人和乡邻了……

母亲临走之前的几个月，她总是和我唠叨，总提起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总说起左邻右舍干部亲戚对她的好……我总是不耐烦地打断她，没耐心听她絮絮叨叨……而现在，我是想听再也永远永远地听不到了！……

妈妈，恕儿不孝！我尽量按照你的吩咐，为你准备了后事！我至今仍不迷信，但也为你磕头点纸……这一年来，除外出或特殊情况，我都坚持每天为你敬上3炷高香，我们买了一个小录放机，放在你遗像旁日夜为你诵经不断……我的朋友胡春兄，几次把你和我们的那张全家福照片，编放在了我写的小说和诗歌里，让你的慈容与儿的文章同在……

妈妈，如果真有天堂，儿真诚祈祷你早日成仙成佛！妈妈，如果真有来世，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儿子，你还是我亲爱的母亲，我将弥补今生今世对你的缺憾……

愿母亲安息！

作者简介：于伯生，笔名白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曾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文摘周报》等转载，入选巜中国新文学大系》等多种选本。已出版小说集《谅解》《来我家玩》，诗集《恋歌》（合著）等。曾在海安市委史志工委，海安市委组织部，海安市司法局工作，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