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传之苏轼的忠实粉丝和临终目击者:钱世雄


《苏东坡传》李一冰著

苏轼的一生跌宕起伏,但是,苏轼无论走到哪里,苏轼的交友都极其广泛,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布衣平民,而对他的人生观产生重大影响的,反而是乡野村夫、贩夫走卒、和尚道士一类的平民百姓,正是由于苏轼不断身处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开大合,这样的布衣之交才显得弥足珍贵。那么,像钱世雄正是如此,如果从熙宁四年(1071)东坡与济明在杭州做官认识算起,直到建中靖国元年(1101)东坡病逝于常州,两人的忘年交谊长达三十年之久。东坡晚年选择寓居常州孙氏馆,实际上等于将自己的生死皆托付给钱世雄了。钱世雄,常州北宋名宦钱公辅之后,钱世雄是“苏门”君子团体中忠实之弟子,也是北宋常州第一“苏迷”,更是常州唯一在场的“坡仙之终”的目击者。可见苏轼和钱世雄之间交谊的深厚了。

公元1100年(即绍元七年),宋徽宗即位之初,向太后权同听政,起用韩琦的儿子韩忠彦为门下侍郎,徽宗也能虚心讷谏,收录忠旧,使朝局面目丕然大变,史言一时有复返清明之望。这是,苏轼于绍元七年八月离开廉州,经广西,过梧州和廉州。最终行抵广州。苏轼一路奔波劳累,又因为秦观(字少游)之丧感伤,疲劳积郁,一到广州,就病倒了。幸亏儿子迈、迨二人带了家人们也到了广州,一家人东分西散已经有七年时间了,今天在广州才得以团聚。儿子苏迨就对父亲苏轼说起僧人参寥、守钦被迫还俗,钱世雄、廖正一被废黜罢官等是,苏轼慨然道:“小人只能坏他的衣服。至于其不可坏者,遭逢困厄愈大,当愈有胜境。”因此,苏轼写了一封信来宽慰钱世雄(济明),并悼念守钦法师曰:大家安排的都还性,唯独我的济明尚未安排,为什么呀?想起来朝廷马上就会安排吧。我有旧诗八首,今天录成给济明,济明可为写放旧居,挂剑徐君之墓也。我的济明刻舟求剑,皆可笑者也。元符三年十二月初,苏轼又途经蒙里。但是,这次行旅,却大大损害了他的健康,自六月渡海,至今岁暮,已经整 整半年,皆在船唇马背上度过,身经暑热的蒸郁,途程中不免辛苦,加以一路来 酒食酬酢不绝,吃了太多油腻食物,消化不良,积此几个因素,所以从韶州到南雄这段路上,他就害起泻痢病来。到底已是六五老翁,自言“到韶累日,疲于人事”。 何况这河鱼之疾,又是很伤元气的毛病,体力骤感不支,时已急景凋年,不便行旅,只得留在南雄度岁,顺便调养。

苏轼

建中靖国元年(公元一一〇一年)正月初四,苏轼一家即又匆匆离开南雄,改从陆行,度大庾岭北归。苏氏一家人都到了虔州,苏轼就考虑定居问题,到底是定居是风土美好的安徽舒州,还是“绿在东南”的常州或杭州,或者是到河南许昌去与弟弟苏辙同居, 苏轼一直都还不能决定。筹思再三,还是常川最便,因为有点田产在那地方,可以就田而活。苏轼有听说常州东门外有一裴家的宅子要卖,便写信托钱世雄派人去探问产价。苏轼给钱世雄写信说道:我已经到了虔州,此行决往在常州居住,不知郡中有屋可得以典买者否?如没有合适的房舍,就去舒州、真州等地居住。听说常州东门外裴氏宅出卖,若果可居,世雄你问一下价钱?到了建中靖国元年四月,苏轼过豫章到金陵。由于苏轼南迁之初,曾来崇因禅院礼拜长老宗袭所造观世音像,当时曾许愿心:“吾如北归,必将再过此地,当为大士作颂。”所以,这次到了金陵,苏轼在崇因院礼拜还愿,并作《观音颂》。这是,得钱世雄来书,说已代他借到常州顾塘桥孙氏的房屋,苏轼又写信给钱世雄说: 表示感谢,又问起常州裴家宅子?”从这信上看,苏轼还在问起裴家宅,可见仍想在常买屋,作久居之计。紧接着,苏轼先已与程之元、钱世雄约于金山会晤,程之元、钱世雄也都遵约到了金山,在金山寺中,原先留有李公麟(龙眠居士)所绘苏轼画像,这个时候,苏轼在画像上自题一诗于上: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原来只等人船到齐,就搬挈全家往河南许昌,去与弟弟苏辙同住,就可以实现四十年前怀远驿“风雨对床”的旧梦了,不料汴京朝局,忽又大变,仅有一点微末的想望,顿时又被砸得粉碎。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六月,苏轼一家坐船循运河航赴常州。苏轼体气已稍恢复,苏轼头戴小冠身穿一件背心坐在船舱里。运河两岸挤满了当地老百姓,希望一睹这位大名士的风采,苏轼对船上的人说道: 不要再看了,你能这是要杀我苏轼哩。船到奔牛埭后,钱世雄等在那里迎接。苏轼独自卧在榻上,慢慢坐起身来。对世雄道:“万里生还,不料要以后事托你了。只是我与弟弟,自从贬往海南,就不得再见一面,倘若从此永诀,此痛难堪,其余都无所谓。”停了好一阵子,舒过一口气来后,继续对钱世雄说道:“我以前被贬海外时,写得《易传》、《书传》和《论语说》三部书稿,今天想要全部托付给你,希望不要拿给别人看,三十年后,会有知者。”语毕,取出一只箧子,要打开来,却找不到钥匙。钱世雄说:“某现今才得机会随侍先生,不会马上就要谈到这个。”等船到常州,苏轼等就直接住进钱世雄租好的顾塘桥的孙宅。苏轼在这个原理,上表朝廷请求请退休,朝廷准以本官致仕。从此后,钱世雄每天都来看望苏轼,来则陪苏轼在病榻边聊天,听苏轼追忆讨论往事,谈谈以往的人物,或着拿出岭外几年间的诗文稿来给世雄看。苏轼说得高兴,时发一笑,钱世雄觉得他笑时“眉宇间秀爽之气,照映坐人”。在养病的日子里,亲朋好友给予的任何馈赠,苏轼一概不收,只有钱世雄送的饮料与点心,都欣然接受了,但作谢片说:“切望只此而已。”如果,钱世雄如有一天未来,则派人去催请。世雄来了后,苏轼就和世雄以谈笑为乐。七月十二日那天, 苏轼精神更好一点,就有了起床来写写字的兴趣,就为世雄写了一幅惠州所作《江月五首》。第二天,苏轼又为在惠州时寄世雄的小字本《桂酒颂》写了题跋。

建中靖国元年七月十四日,苏轼病情忽然转剧,夜发高烧,十五日热毒大作,苏轼停服一切药物,只以参苓汤代茶。苏轼给钱世雄说道云:一夜发热,不可言。齿间出血,等到儿子苏迨知道,我已经睡着了。从苏轼所患的病象来看,苏轼患的是痢疾,用这个“不药为中医”的办法,来对付细菌性的传染病——阿米巴痢疾,起不到任何作用,几乎是必然的命运。何况这一年来,苏轼全在长途跋涉中生活,历尽严寒酷暑、雨露风霜的摧残,体力本已十分亏损,真州再度中暑,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牙齿出血当天,突然又气逆上冲,日夜只好倚坐床头,不能平卧。陆元光将自用的一块懒版(靠背)送来供苏轼卧用,垫在背后,苏轼觉得舒服多了。后来,苏轼就是靠在这块懒版上过世的。钱世雄眼看这病几已无药可治,于濒临绝望的情急中,弄来一服“神药”,劝他服用。苏轼说: “神药理贯幽明,未可轻议也。”但却不吃。

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二十一日,苏轼自觉稍有生气,吩咐儿子苏迨和苏过二子来扶他起床,试行数步。苏轼因为自信“生有自来,逝有所为”,所以面临天人生死之际,能说“吾生无恶,死必不坠”,又深信躯体虽亡,但“不待生而存”的这腔浩然之气永远不死, 所以他在给维琳长老的信上说:“死生亦细故尔。”气不恃力而行,所以维琳劝他临终莫忘西方,钱世雄劝他“至此更须着力”,他便回答道:“着力即差。”苏轼生平虽好佛学,但不过用以疏解一时的心理痛苦而已,临命却不苛求“外力”。钱世雄问他:“端明平生学佛,此日如何?”苏轼斩钉截铁地回答他道:“此语亦不受。”维琳和钱世雄都不足以知苏轼,其实,他于病危中答维琳偈中,已笑鸠摩罗什妄想以西域神咒的法力来挽救生命为“浪出”,焉肯自于弥留之际,妄起“往生西方”之念,抛却儒学家的本分 刚大之气,至死不衰。

钱世雄和巢谷一样,在苏轼遭受“乌台诗案”时曾受牵连而被“罚铜二十斤”。每当苏东坡遭遇厄运与患难时,钱世雄就会皆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尽最大可能出手帮助东坡及其家人。其中,苏轼初到海南,钱世雄带来了一船的柴米油盐和文房四宝。同时,苏轼被贬黄州、惠州、儋州三地时,钱世雄却时时去信问候,还经常寄去药物、土产等等。而在苏轼仕途顺遂时,钱世雄不见踪影也无书信往来。他与苏轼的友情,让他付出了终身不得重用的沉重代价,朝廷永不叙用,最后贫病而死。但他也因此得到时人的敬重,并将永远得到热爱苏轼的后人的尊敬。他就是钱世雄,一个将苏轼将自己的生死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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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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