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国泰航空事件说开去

对国泰航空事件的个人浅见。

一、国泰航空的商业定位与生意经。

国泰航空成立于1946年，资方为英、美、澳，初始基地在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香港，用了一个有点古意但其实有点偏见的英文单词“Cathay”（契丹），那个年代的英文世界喜欢用这个词指代中国，比如上海还有上世纪30年代建成沿用至今的“Cathay Theatre”。我们也乐于给它一个好寓意的翻译名“国泰”。

建于1930年代的国泰电影院

国泰航空成立，正值世界冷战格局的形成，世界逐渐分化成两套体系，美西方打着全球化的大旗，将自身产业分步分类地转移到东亚地区，香港其时凭借英国殖民地的地位和优越的地理条件，获得了发展红利，快速成长为亚洲四小龙之一。国泰航空也借助这股东风，迎来第一波发展高峰。

进入上世纪80年代，中国内地改革开放，急需融入世界分工体系，香港作为当时相对落后封闭的大陆与世界连接的窗口、中转站、金融中心，抓住了新一波发展红利。1997年回归后，国家又适时出台内地居民港澳自由行，内地旅客搭国际航班香港入境免签等政策，更加强化了香港的国际中转角色定位。国泰航空及时抓住商机，抢占中国内地市场，开辟内地主要大中城市直飞香港的航线。在内地国际航线不多的时代，内地旅客也乐于先飞香港再转飞世界各地，广深旅客甚至选择直接从香港飞往世界各地。国泰航空赚得盆满钵满，在国际航空领域常年保持重要地位。

随着内地经济快速发展，香港中转站的作用越来越低。已经能够与世界直接交流，还要中转干什么？反应在航空业上，越来越多内地的航空公司开辟内地城市直飞的国际航线，开拓或提升更多城市的中转作用，例如南航推出的广州中转国际、国内联运，国际旅客在主要内地城市过境72小时/144小时免签，迪拜、多哈、新加坡等城市中转越来越多……。选择多了，为什么非香港不可？

虽然国泰航空也有拓展内地市场的举措，例如与国航的交叉持股，然而其在经营战略上并没有把内地市场视为一个可以深耕的市场，又或者它的资方背景不允许它这样做。简言之就是“想吃、吃不到，又不甘放弃”。其实，如果国泰航空足够重视内地市场，就不可能这么多年不推行普通话服务，即使只是在飞内地的航线也没有。卡航、阿航都很看重中国内地旅客经由多哈、迪拜中转去往欧洲、非洲、中东其他城市这块蛋糕，在这条线上安排会说中文的乘务员提供服务已成常态。

有一个案例可以反映出国泰航空这种矛盾心态。几年前，南航退出天合联盟，坊间盛传其有意加入寰宇一家，极其看重中国市场，也有意拉南航入伙。与另外两家联盟不同，彼时寰宇一家联盟内没有一家中国内地航司，国航在星空联盟，东航在天合联盟，若南航加入寰宇一家，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安排。然而国泰航空作为寰宇一家的创始成员，强力阻拦。原因也不难理解：基地相近，航线重叠度高，没有价格优势。

2019年，国泰航空全年载客人数为3523.3万人次，相比于中国内地航空公司，远低于国、东、南、海四大航司（海航在四大中最低，同期载客量也为8000万级别）。同时，Skytrax的综合排名给予国泰航空第4名，远高于内地航司。蛋糕吃不到，勉强维持着好形象罢了。

Skytrax 2019年综合排名Top10

二、国泰航空的迷失，折射出港人的迷失，香港这座城市的迷失

新冠疫情三年，给世界航空业以沉重打击，内地与香港的空中交通几乎停止，国泰航空2022年载客人数锐减到280.4万人次，不到2019年的十分之一，同期Skytrax的综合排名为第16名，下滑如此厉害令人咋舌。当年被国泰挡在寰宇一家门外的南航悄悄地爬到了第13名，内部危机中的海航也还保持在第14名。

卡塔尔航空蝉联Skytrax综合排名第一

Skytrax 2022年综合排名

疫情过去，中国大陆再度开放国门，航空、旅游业回暖，从业者个个摩拳擦掌，誓将失去的时间补回来。目前没看到国泰航空在疫情结束之后恢复情况的统计数据，但在疫情期间，其旗下专营内地航线的港龙已经关闭，同时并未看到其在恢复内地市场上有哪些具体举措。是准备放弃这块市场了吗？真的能放弃吗？即便是因疫情大亏的2022年，其收入中的67.5%来自于大中华区旅客。真的能躺平吗？只做几百万港人和国际旅客的生意？不能通达中国内地，自视甚高的国泰航空如何与同是国际旅客为主的卡航、新航、阿航竞争？（这三家航司在2022年Skytrax综合排名仍高居前三。）

世界局势在变，人心也在变。中国在崛起，这是不争的事实，更是无法逆转的趋势。曾经的亚洲四小龙都遇到重新定位、调整自身心态的问题。新加坡调整得最快；那个岛不说了，只剩下咋咋呼呼；韩国，官方一面倒不回头，但企业真的也这样看吗？

单说香港。这次事件本身，如果国泰规定不提供中文服务，那是国泰的迷失，不看重内地市场；如果乘务员会说中文故意不说，那是乘务员的迷失，那句话放在任何文化背景中都是歧视。事件发生后，国泰航空公司层面第一时间道歉，并与三位涉事空乘人员解聘，算及时止损。香港特首也有发言，须知香港政府也是国泰航空的大股东之一。然而，工会的声明、若干行业资深人士对事件中空姐的洗白，令人非常失望。把这句话说给不会英语的欧洲人、拉美人听又会怎样？这再怎么找理由都不可能洗白，都是狡辩。试问：“你不能用中文说熊猫，你就不配看熊猫。”，“你不能用四川话说麻婆豆腐，你就不配吃麻婆豆腐。”这样可以吗？工会还要再扯到偷拍维权的问题，这完全是转移话题，失焦了，总之就是不认为自己有错。工会基本的职业素养都不要了，要组织空乘人员集体罢工吗？这些洗白折射出港人的集体态度——歧视讲普通话是没错的。连意大利宇航员都能吟诵兰亭集序了，港人还在集体迷失中。

香港是大湾区的香港，这句话刚出来的时候，很多人觉得：曾经世界的香港怎么把眼光只放到大湾区？其实，他们错了，折射出香港这座城市的迷失。因为只有依托于大湾区，依托于祖国，香港才能抓住新一波的发展红利。学研供产销服，产业循环各环节缺一不可，一个城市的体量、深度、厚度都无法满足，只有放在大湾区这样大的环境中，在国家级的政策支持下才有可能实现。不知香港、香港人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