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峪沟之春

吐峪沟之春

郭小波

大峡谷中深藏的一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一座“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对户外探险爱好者是莫大的诱惑。当有好友邀约春游吐峪沟时，我欣然答应。

吐峪沟是吐鲁番地区火焰山的一条峡谷，长约十公里，宽约一公里，从北向南将火焰山纵向切开。吐峪沟风景区主要包括大峡谷风光、千佛洞遗址、麻扎古村。

3月25日，适逢周末，中午约13时，我们乘车沿着西侧山腰的简易公路到达了吐峪沟大峡谷中部，一路向南开始了徒步穿越。

吐鲁番由于特殊的地势地貌，气温比乌鲁木齐高10多度，夏季最高温度达49度，有“火洲”之称。明朝外交家陈诚出使西域路过火焰山写道：一片青烟一片红，炎炎气焰欲烧空。春光未半浑如夏，谁道西方有祝融？陈诚到达的季节差不多也是3月份，就感到有夏天般的炎热了。

的确如此，乌鲁木齐刚下过一场大雪，但我们一下车就感觉浑身热烘烘的，迫不及待地脱掉抓绒冲锋衣，换上户外运动单衣，时而攀沿公路，时而下探谷底，如此反复，踽踽前行。

极目远眺，峡谷两岸秃山荒岭、寸草不生，正如《西游记》中当地老人的回答：敝地唤作火焰山，无春无秋，草木不长，四季皆热。大峡谷童山濯濯，纵横的沟壑，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额头堆积的皱纹，那是远古的地壳运动和经年风侵雨蚀的杰作。山上红褐色的砂砾岩在正午太阳的照射下，地温升腾，岩晶闪灼，热气氤氲，“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整个山体就像一团火在跳跃。

峡谷底部是一条两米宽的溪流。谷底残冰未销，春寒料峭，长满了干枯的芦苇和红柳。溪流两岸怪石嶙峋，形态奇异，有的岩石像童子拜观音，有的像蓄势待发的雄狮，有的连成一片像一座城堡，惟妙惟肖，令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小溪潺潺，流水淙淙，蜿蜒穿梭于峡谷的山体岩石之间，造就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火焰山断裂带的绝世壮丽风光，孕育了下游千佛洞、古村落等大片绿洲文明。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来到了著名的吐峪沟千佛洞。千佛洞是佛教传入我国的重要驿站，是西晋时期高昌王国全力经营的一处佛教胜地，2006年被评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由于洞窟加固维修，稍稍遗憾未能进入参观，只能在峡谷西侧的观景台上远远观望：千佛洞依山就坡而建，洞窟大小不一，星罗棋布于峡谷两侧，有木栈道曲折回绕连通主要洞窟。由于人为破坏和自然风化，千佛洞仅存94个洞窟和少量壁画。虽然破损严重，但千佛洞外观眉宇间显露出的非凡气势，仍然震撼人心，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昔日的繁华与辉煌：开凿后数百年来，这里曾经僧侣云集，香烟缭绕，钟磬齐鸣，佛乐飘飘……

继续向南，就到了麻扎村西边的观景台，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村子。麻扎村位于吐峪沟大峡谷南口的一处开阔平地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是新疆最古老的维吾尔族村落。

观景台西侧山坡上散落着一片又一片的墓地，那是村子先民的安息之所。墓园里黄土穹顶建筑随处可见，由于年代久远，有的已塌圮荒废。观景台西北方向，一处由高大土墙围绕的绿色彩釉穹顶麻扎格外引人注目，那就是在当地颇有声望的圣人墓。

观景台东侧望去，整个麻扎村尽收眼底。绿塔耸立的清真寺是村子的地标建筑，村民房屋沿着冲出峡谷的溪流两岸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有平房有楼房，高低不一，布局紧凑，排列出数条街巷。几声公鸡的啼鸣在空灵的峡谷中回荡，使人想起《桃花源记》的描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人勤春来早，观景台南公路两边已有十多家店铺开门揖客，有大漠奇石馆、艺术工作室、民宿客栈等。阿凡提民宿的老板在门口拖着长音招呼顾客，“进来看看，不住没关系。”架不住老板的热情邀请，我走了进去，客房整洁，上下水、WiFi等一应俱全。

来到麻扎村入口处，购买门票，终于走进了心仪已久的“中国历史文化名村”。沿着溪流边上的小街，我情不自禁张开双臂，揽古村入怀，静静地感受村子脉搏的跳动。小街的空地上，一群小巴郎正在踢足球，尖叫声欢呼声不绝于耳。清真寺门口有两三个摊位，摆放着葡萄干、红枣、中药材等特产，摊主约六七十岁，由于是旅游淡季，正和几个街坊邻居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拉家常，仿佛做生意只是副业消磨时间。麻扎村居民恬淡淳朴，祥和自足，俨然一幅“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世外桃源生活。

摊位不远处，两个头戴民族花帽、身穿艾德莱斯裙子的维吾尔少女，像春天盛开的桃花，以古村为背景，面对手机正在进行网络直播，身边的小桌上码放着各种葡萄干，有无核白、香妃红、黑加仑等。姑娘美丽大方，笑容可掬，热情地推介着每种葡萄干的功效和价位。

由于干旱少雨，麻扎村的先民沿用着黄粘土制坯建房的古老传统，房屋都是平顶，每家屋顶大都建有葡萄干晾房。民居有平地建造独门独院的，也有就山坡地势一半建在地下连成院落的。门窗大多装饰精美。窗棂有古朴简约的方格状，也有精雕细琢成花瓣状。沿街的门面更是图案精致，通体淡蓝色，在土黄色的墙体衬托下，格外鲜亮明快，美轮美奂。

近年来，部分村民到吐鲁番、鄯善等城市工作生活，村子东边山坡上的房屋人去楼空，大多已荒芜废弃。不经意间走进一处院落，下午的太阳暖洋洋地晒着，时光似乎凝固在这里，恍若隔世。院内羊圈、馕坑、茅厕保存完好，室内土炕、壁龛、萝筐清晰可辨，见证了房东曾经的美好生活：冬日里，女主人端上香喷喷的馕饼和热腾腾的奶茶，一家人围炉夜坐，灯火可亲……

村子北边筑起了小水坝，方便浇灌田园。一年之计在于春，旁边园子里，一对父子正在劳作，父亲赶着毛驴车往园子里送羊粪，儿子把去冬埋在土里的葡萄藤挖出搭架。人勤地不懒，再过四个月，慕名拥来的游客就可以尝到晶莹剔透的吐鲁番葡萄了。

房前屋后，粗大的桑树生机勃勃，树冠如盖，枝头嫩芽淡如轻烟，传递着春天的气息。田间地头，几株杏树花开正艳，蜂蝶飞舞，花瓣摇曳，亲切清楚地向游人告知：春风已度玉门关。

返程时，又见到了从火焰山北麓不舍昼夜奔涌不息的峡谷溪流。千百年来，她就这样静静地流淌，滋润了一块又一块的农田果园，哺育了一辈又一辈的古村居民。千百年来，她就像一个慈祥睿智的老人，默默不语，见证了这片土地的风云际会历史变迁，见证了诸多宗教文化的交汇融合，见证了麻扎村的古老与现代、坚守与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