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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3日，佳士得香港，晚间艺术拍卖会。

一锤定音，巨幅油画《五裸女》，以3.039亿港元，登顶2019年亚洲艺术品拍卖王座。

3.039亿港元，折合约2.678亿人民币，却是画家常玉的“冰山一角”。

常玉画作的拍卖现场

《曲腿裸女》1.98亿港元，《绿色背景四裸女》2.583亿港元……

常玉，一生钟爱裸体绘画艺术，经常将婀娜多姿的美女，画成丰满肥硕的形象。撒手人寰之际，却留下一张耐人寻味的“象”。

有道是，字如其人，画如其心。

那么，常玉笔下的抽象裸女，出于何种思想？一张浓墨重彩的“象”，究竟蕴含怎样的深意？

《曲腿裸女》——常玉

浪迹巴黎

艺术之所以称为艺术，正是以一种浪迹天涯的洒脱，勾勒出淋漓尽致的现实。

常玉，便是如此。

无论艺术风格，亦或生活态度，始终以心为眼，以笔为路，浪迹在巴黎的大街小巷。

世人皆知，常玉与徐悲鸿的绘画风格不同，但对于艺术和生活的追求，才是天壤之别。

徐悲鸿（左）、常玉（右）

世间画家千千万，有的以画谋生，有的以画成名，但无论终点如何，离不开起点的奋进。

常玉，却与众不同。

当徐悲鸿、林风眠等人进入巴黎顶级美院攻读油画和素描时，常玉厌恶条条框框的束缚，整日晃荡在大茅屋画馆。

所谓大茅屋画馆，只是一家“买票即进”的私人画馆，没有老师，没有规矩，无论画的如何，开心即可。

蓬勃自由的画馆氛围，最合常玉的胃口，开心就画，不开心就望着窗外风情万种的巴黎女郎，随意挥洒笔墨，勾勒出令人费解的“裸女艺术”。

常玉（前排右）与朋友在巴黎合影

古往今来，画家笔下的女性，多以“美”的形象呈现。

譬如，徐悲鸿的《珍妮小姐画像》，亭亭玉立、玉体冰肌。

又如冷军的《小姜》，清晰可见的绿毛衣，细腻微红的嘴唇，仿佛能感受到人物的温度。

比起深耕多年的写实绘画，亦或是楚腰纤细的美女，常玉钟爱短期绘画，仅需一杯咖啡的时间，便以白、粉相间的抽象手法，绘出丰满肥硕的女性油画。

不过，常玉的不同，却不仅限于此。

常玉的画作

有道是，入乡随俗，入港随湾。

身处法国巴黎，常玉却用毛笔绘出中国画的韵味，不愿模仿西方艺术。作为华人画家，常玉却以西方的开放思想，不断冲击中国传统、保守的绘画风格。

开放与抽象的结合，不仅海外商人不愿买账，就连巴黎画坛都难以接受。朋友劝常玉迎合市场，却遭到婉言拒绝。

对于常玉而言，热爱是洁白无瑕的宝物，倘若沾染利益，容易迷失本心，那样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不模仿、不从众，特立独行的洒脱和自由，便是常玉的人生准则。

常玉的画作

随着常玉的画技逐渐精湛，围观作画的人大排长龙，赞许的声音响彻大茅屋画馆。

寥寥几笔、流畅灵动的水墨勾勒，一个曼妙的美女跃然纸上，没有丝毫的情欲，反而一片纯净。

1925年，25岁的常玉在画坛站稳脚跟，受邀巴黎秋季沙龙，面对许多画商开出的高价，常玉却坚决拒绝，反而免费送给真正的“欣赏之人”。

有人诋毁他“自命清高”，常玉却会心一笑，不做任何解释，所处位置不同，风景自然不同。

人如其画，大道至简，常玉的“视金钱如粪土”，源于“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身世和背景。

常玉的画作

翩翩公子

有人穷其一生都在路上，常玉却含着金汤匙生在“终点”。

1900年，常玉出生于四川顺庆城区，父亲是当地著名画师，兄长经营着当时四川最大的丝织企业，家产雄厚，人称“常百万”。

也许耳濡目染，10岁的常玉开始喜欢绘画，父亲暗喜“后继有人”，不惜重金聘请“晚清第一词人”赵熙，亲自教常玉绘画。

这种有求必应的教育，让常玉对现实和金钱毫无概念，看似逍遥自在，却在余生埋下祸根。

常玉（右）、兄长（左）

1920年，常玉与徐悲鸿、林风眠等人乘坐游轮，迎着巴黎进修的海风，畅想未来。

漂泊异乡的生活何其艰苦，普通学子整日东奔西跑、勤工俭学，常玉便凭借兄长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过的潇洒自如。

闲暇时，常玉经常穿着整洁的运动服，约好友打网球、聚餐，出手阔绰豪爽。

黄昏的蒙帕纳斯，洋溢着艺术的气息，常玉喜欢衣着礼服，一手喝着咖啡，一边与年轻貌美的法国女郎谈笑风生，时而当众拉小提琴，时而靠在角落看《红楼梦》。

一天下来，疲倦但快乐，充实且精彩，仅是“翩翩公子”的潇洒之一。

常玉和朋友们在巴黎合影

在朋友的回忆录中，常玉不爱烟酒、不沾舞会，却能轻而易举俘获各类美女的芳心，颇有《红楼梦》中贾宝玉的风采。

进修期间，徐志摩曾调侃常玉的沙发破旧，常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风趣回应：“不要小瞧这个沙发，它上面坐过2、300个漂亮女人”。

世人眼中，绘画、咖啡、打球、读书，构成了翩翩公子常玉的书香光环，至于裸女艺术，大抵无法苟同，毕竟有违礼节和儒雅。

然而，在常玉心中，裸女绘画并非低俗，而是连接理想与现实的桥梁，象征人的内心世界。

常玉的画作

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倘若褪去华丽的衣服，卸下伪装的皮囊，才是真实的人心。

无论夸赞也好，诋毁也罢，对于常玉来说，不过眼前一浮云，耳边一缕风，毕竟人活几十载，有时不必在乎他人看法，做自己就好。

由于花钱大手大脚，有时未到家里的汇款日期，常玉便身无分文，可即便就着凉水、啃干面包，常玉倒也不改其乐。

宽裕的日子潇洒自如，贫瘠的日子自得其乐，常玉的人生就像一个碗，盛得下山珍海味，也装的下粗茶淡饭。

常玉

常玉的前半生仿佛“天之骄子”，家庭经济鼎力支持，命运为他敞开绿灯。

1929年，常玉偶然结识了巴黎著名的收藏家，侯谢。

侯谢，何许人也？

艺术之父毕加索、杜尚的经纪人，巴黎艺术风向的领军人物，经过他包装的画家，无疑在画坛中登峰造极。

马行千里，尚需伯乐，任谁都无法想到，侯谢的出现，竟然在常玉的平静汪洋中，掀起惊天骇浪。

侯谢

常玉结识侯谢，相当于取得通往欧洲艺术论坛的门票，成为彼时中国赴巴黎进修的学子中，最闪耀的一颗东方明珠。

侯谢欣赏常玉的洒脱风格，主动为他举办画展，并给他介绍画界知名大亨，帮助常玉在“放纵不羁爱自由”的艺术道路上，名利双收。

有时，人的逆袭，只需一位高人的指点，但常玉度万年如一日的坚持本心，何尝不是黎明前的默默耕耘。

至此，年仅29岁的常玉，逐渐走上人生巅峰。

常玉的画作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1933年，常玉在阿姆斯特丹举办画展，以一己之力击碎外国画家对中国画坛传统、保守的看法，吹响文化交融学习的号角。

彼时，常玉风光无限，各大知名画展的邀请函收到手软，成为《法国艺术家名人录》中的第一位华人，向世界证明了中国画家的英姿。

正所谓，身处山巅之际，往昔的努力将会化为幸运，点亮平淡的柴米油盐。

常玉的画作

通过侯谢的介绍，常玉与巴黎贵族千金玛素相恋结婚，荣华富贵的生活中，恋人在左，伯乐在右，笔下所绘皆是幸福。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常玉将“四大喜”尽收囊中。

从默默无闻的闲散画家，到好友赏识称赞，再到伯乐邀入顶流画界，最终寻得心爱之人，却未丢失理想和爱好，常玉的前半生可谓圆满之境。

无奈，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一场变故悄然降临。

玛素

贫困潦倒

1938年，常玉迎来人生翻篇，似乎一生的运气都被消耗殆尽，空留一尊浪荡的公子躯壳。

常玉的兄长因病逝世，家族工厂破产倒闭，硕大的家业无人支撑，昔日辉煌的“常百万”渐渐衰落。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家终归留下一笔财富，足够常玉平稳度过余生。

然而，儿时娇惯成性、青年浪迹巴黎的常玉，即便已过而立之年，却不懂得经营家庭，整日沉迷在工作室作画，成为无数豪门公子的悲哀缩影。

常玉的工作室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常玉曾经啃面包、喝凉水，迫于身无分文。但当巨大的家产摆在眼前，常玉经营财富的观念，便显得过于天真烂漫。

认知无法匹配财富时，雄厚的金钱便成为一种累赘，终究难以长久。

随着常玉的家产挥霍一空，内心不谙世事的本质，被现实的巨浪狠狠拍在沙滩上。

然而，如此猛烈的反噬，仅是常玉经历的第一道槛。

常玉的画作

迫于经济窘迫，常玉时常向好友侯谢借钱，却不愿工作谋生，沉浸在自我的精神世界。

古往今来，法国充满浪漫的艺术气息，重视诚信的“契约精神”，前者成就了常玉的绘画巅峰，后者却将常玉拖入深渊。

由于常玉不思进取，侯谢愤然切断合作关系，即便一些由衷欣赏常玉的画商，也因他的“约法三章”而离去。

“先付钱，绘画途中不能看，稿成不许提意见”。

常玉与好友

绘画不同于现实，但也离不开服务精神，如此苛刻的条例，自然劝退了许多画商。

兴趣所致，常玉执笔迅速成稿。倘若心情不快，便懒散懈怠。

画商登门取画时，常玉不仅拿不出约定的绘画，就连“润笔费”也被挥霍干净。

好似，鲁迅笔下的孔乙己，虽写得一手好字，却好吃懒做，最终人和笔墨纸砚，一齐失踪。

落魄的常玉，便是现实版的“孔乙己”，终究因一时的不得志，放弃一世的努力和希望。

孔乙己（左）、常玉（右）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经济贫瘠之际，常玉不惜私自变卖妻子的嫁妆，聘请高薪的模特作画，维持纸醉金迷的麻木生活。

爱情的浪漫，终归化作鸡毛蒜皮，最终玛素与常玉分道扬镳，婚姻的破裂，成为压垮常玉的最后一根稻草，渐渐消极颓靡。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何谓可为，何谓不可为，无奈落魄的常玉公子，难以领悟。

常玉的画作

人，无法改变世界，只能适应社会。

1948年，常玉远赴美国纽约，试图举办画展改变现状，却因风格过于开放，终归无人欣赏，辗转2年后，黯淡返回巴黎。

回到熟悉的画室后，常玉摒弃以往的懒散，用笔墨挥洒心中的泪水，不再渴望理解和欣赏，沉浸在艺术的精神世界。

也许对于常玉来说，如痴如醉便是艺术，把心中想表达的一面充分抽象出来，自然会有一种理想的满足感，可这样的表达别人未必看懂。

不善于把握时机，过度追求洒脱自由，成为常玉潦倒的悲剧。

常玉的画展

1965年，巴黎的街头寒风凛冽，六旬的常玉衣着破旧，再无往日光鲜亮丽的皮囊。

旁人看来，从翩翩公子到贫困老叟，常玉的内心一定很苦吧？

非也。

一位高贵脱俗的艺术家，笔墨所至，皆为幸福。

许是感受到生命的枯萎，常玉主动在朋友家召开画展，试图在万千世间，留下一丝痕迹。

1965年，常玉在勒维的巴黎别墅中举办最后一个展览

孤独的象

落魄的经济生活，富裕的精神世界，在常玉的心中激烈抗击，渐渐变得沉默、孤僻。

1966年，常玉逝于煤气泄漏，享年66年，留下一张《孤独的象》。

由于无人关照，生前一位好友出于善意，自费为他安葬，一代风流才子，就这样静静躺在巴黎墓园。

常玉去世后，大量画作被当成“废纸”成捆售卖，直至几十年后，以数亿的天价重见天日，赢得艺术界的欣赏追捧。

1977 年，巴黎传奇画商暨常玉重要藏家希耶戴在其画廊举行“礼赞常玉”展览海报

2022年7月6日，周杰伦发布的新专辑《最伟大的作品》，便是常玉优雅的孤独人生。

“浪荡是世俗画作里最自由不拘的水墨，花都优雅的双腿是这宇宙笔下的一抹，漂洋过海的乡愁种在一无所有的温柔，寂寞的枝头才能长出常玉要的花朵”

……

有人感慨，常玉一生钟爱画裸女艺术，最终却画了一张“象”。

常玉的画作

也许，常玉爱画的并非美女，而是洁白无暇的世界。

倘若，常玉放下任性，尝试与画商合作谋利，也许不会落得一贫如洗的悲剧。

可当理想与现实碰撞，精神与物质杂糅，那样的常玉，还是常玉吗？

从家族支持到孤独离去，从翩翩公子到贫困潦倒，常玉的一生失去很多，却从未迷失对艺术的执着，对生活的洒脱。

《曲腿裸女》——常玉

《孤独的象》，看似常态，实则深意。

苍茫大地，古道绵绵，黄沙飞舞，渺无人烟，一股悲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常玉便是那只孤独的小象，时而缓步、时而迷茫，不知心在何方？

天地之大，可容山海。天地之小，无君安处。

蓦然回首，常玉笔下的“象”，是否涵盖世间的人走茶凉？

正如常玉所言，“我的生命一无所有，只有绘画”。

《孤独的象》——常玉

不懂审时度势，不懂拥抱世界，惟有常玉难评黑白的“遗世独立”，造就了一生的悲剧，成就了一世的艺术。

对于常玉的“艺术风格”，您有何看法，欢迎留言讨论。

参考资料：

新京报：《五裸女，创常玉作品拍卖新纪录，成交价超3亿港元》

南充政法：《周杰伦推出新歌，“最伟大的作品”，致敬南充画家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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