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往下走，不要停下来 - 对话麦兆辉

「香港电影现在已经进入到另外一个年代，我觉得大家应该往前走，因为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戏，有大家关注的不同的问题，大家一直往下走就可以，不要停下来。」这是麦兆辉导演参加头条影人创作者计划，接受新片《检察风云》采访时，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麦兆辉是香港电影非常熟悉的一个名字，有人说麦兆辉、刘青云、张家辉和古天乐这样的阵容能看一辈子。他是一代香港影迷的警匪片坐标，创作过数部卖座的港片。第一次真正意义走向华人观众的作品，是早在21年前的《无间道》。彼时，我们被群星闪耀的阵容惊叹；此刻，沉淀下来的故事更成为了重要的香港历史。人们关心辉煌的高度，但一个作者有讲述更广阔世界的企图。

所以，和20年前不同的是，这次麦兆辉离开了他的讲述空间——香港。这一次，人物、故事都生发于内地。麦兆辉在采访中坦言片方找到他是钟情于他对警匪题材天然的优势，以及他娴熟的商业电影经验。《检察风云》的主角是检察官，片方试图将一个特殊的职业讲得立体、生动，麦兆辉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导演选择。

采访| 头条电影

编辑| 走走小姐

关于新片

为什么要找一个香港导演拍内地检察官？

头条电影：您觉得这部电影和之前的风云系列有什么不同？

麦兆辉：首先，以前讲的都是香港故事，但是这一次完完全全是一个内地的故事；其次，检察官我以前也没有拍过，我是第一次接触这样一个人物，研究了一点时间。因为检察机构在香港跟在内地也有不同的地方，所以我觉得观众看起来应该跟以前看的不同。

头条电影：电影里面悬疑题材跟盗墓的结合，是一个新的突破点，为什么在众多检察官案件中选择这一件？

麦兆辉：最初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为什么找一个香港的导演来拍一个内地检察官的故事？他们说希望可以有一些新的角度，商业化一点，时尚化一点；另外我问一个问题，是有没有真实的案件可以拿出来让我拍？这个就是其中一个挑出来的，因为这个案件里面很复杂，犯罪的过程、动机很复杂，所以我就选了这个来开始写。

头条电影：拍摄当中令您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场？

麦兆辉：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冯绍峰（的一场戏），因为他车子里面的戏跟翻车是分开来拍的，就是先拍他前面的戏，然后隔了可能一个星期以后才拍这个翻车的戏。拍车子里面文戏的时候，是前面他跟哥哥的对话，两个人演得很好，我就说OK了。然后我叫冯绍峰他们下来，我们大家看看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大家觉得这个很OK很好，我说收工了收工了。然后我才想起来，他刚才没有戴安全带，他说麻烦了，可不可以把人都叫回来再拍，我说怎么可能呢？人都走了。

冯绍峰 饰 洪俊山

最后冯绍峰真的很厉害，演员就是演员，后来拍翻车（那场戏）之前还有一到两秒钟的时间，他找一个机位自己很自然地戴起来，我对这场戏印象很深。

我也很欣赏冯绍峰，因为你知道男演员他们通常都选一些角色很英雄，但是你要他选择演一个内热的角色，他演得很好。

关于角色

找出来去每个人犯罪的原因

头条电影：在初创阶段，预设的优秀检察官形象是什么样？

麦兆辉：其实，我是从编剧赵鹏那里多了解一点内地检察官的工作是怎么样的？这跟我的想象有一点点不同，因为我们普通人怎么样来看，检察官好像都是一个平凡的人，就是把他们写出来的东西读出来一样。（但是）赵鹏给我看见的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检察官有很多真相要调查，虽然警察查出来是这样，但是他还是要问为什么会这样？所以，这给了我很好的内容去写下去。

头条电影：如何使李睿检察官角色设计更丰满？

麦兆辉：我们就是要写一个很可爱的一个检察官出来，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大部分的人觉得检察官是很可怕的人，但实际上有一些很可爱的检察官。

黄景瑜 饰 李睿

我觉得黄景瑜出来（他身上）的正义感就是很强，他不是一个偶像，偶像演戏他不剪他的头发的嘛，但是黄景瑜不是这样，他还是一个演员，他会随着这个角色把他的发型改变的。他会迎合这个角色的需要，所以景瑜身上对他来讲，我觉得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

头条电影：白百何饰演的童律师曾经也是检察官，为什么会想到这种特殊的设定？

麦兆辉：因为我当初问过他们一个问题，检察院里面的内部的通婚率有多高？因为我怀疑，如果你当检察官，你都没有时间到外面找女朋友。他们也没有统计过，后来过了几天他们提供了一个大概，说是40%多。这就挺高，就是40%起的老公跟老婆都是检察官。

白百何 饰 童雨辰

所以我觉得这个一定可以摆到这个故事里面，因为它开始的时候，其实童雨辰（白百何饰）和张有成（王千源饰）也是一样的人，但是他们后来的选择不一样，童雨辰（白百何饰）选择去外面当一个律师，可能多一点钱，可能多一点其他的，但是她也不忘记她开始时候的想法。

头条电影：怎么看待夏薇教授与陈鑫冲突后的失忆？

麦兆辉：其实这个很难解释的，真的。有些时候是电影的手段，我们用有一些方法去把这个真相往后推。当然，丽坤也问我这个问题，她说导演我应该知道多少，不知道多少？我说你可能有时候一，有时候二，有时候八，有时候九，但是也很难讲得清楚。但是当然这是一个方法，也有一些案例是这样的，经过了很大的剥离的冲击以后就忘记了。

头条电影：王丽坤的气质是很独特的，她身上既具有知识分子的智慧感，又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这使得她在演大学教授和复杂家庭关系中的妻子时，大家会觉得就是可信的，您怎么看待这种演员自身气质给角色的加成？

麦兆辉：我觉得能找到她来演真的很好。开始的时候，其实我跟她没有碰面的，因为那个时候疫情。基本上我们快要到开机的时间，他们给了我一些选择，我看了看丽坤她演的戏，我觉得她演挺像的，就选择她。开始拍的时候才第一天跟她碰面，然后丽坤第一个问题就问我，导演，我很多地方都不明白，我说你不用明白的，你慢慢就明白，有些时候是这样的，我们先把我们的角色藏一藏。

王丽坤 饰 夏薇

头条电影：怎么看待洪俊山、洪启明这种反派人物的真情？

麦兆辉：其实每一次写反派的人物，你都应该把那些东西找出来的。我最怕就是看到一些美国的戏，他们的反派一来就是毁灭地球，为什么要这样？就是刻板化的，但是其实每个人犯罪有一个原因在里面的，所以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头条电影：怎么看待王千源饰演的老张性格的多面性？

麦兆辉：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人工作了很长时间，他会把自己掩盖起来的，不单单是检察官是这样，很多其实你在工作里面也看得见。所以老张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基本上跟李睿是同样的人，但是有不同的一面，所以这个角色写出来是要给他一个反差的。

王千源 饰 张有成

头条电影：您自己有遇到像老张这样亦师亦友的人吗？

麦兆辉：有，有一个人就是这样，杜琪峰。他平常很搞笑的，但是他有东西找到你的时候就很严肃，杜琪峰真的是我很好的师父。

关于香港电影和警匪题材

一直往下走就可以，不要停下来

头条电影：警匪类电影题材对您最大的吸引力是什么？

麦兆辉：我自己本身就很喜欢，因为我在一个警察家庭长大的。我常常有些时候都问我爸爸，你查案子的过程是什么样的？我小的时候以为我长大以后会当一个警察，后来变成导演，其实现在拍犯罪片就是满足我自己当警察的一个愿望。

头条电影：这种题材对于导演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麦兆辉：导演最大的挑战就是你对这个犯罪的过程了解有多深？因为也不容易的，不可能每一种形式的犯罪你都了解很多，如果这样你就去犯罪了对不对？因为有些罪案也不可能找一个人来访问他们过程到底是怎么样。所以我觉得最困难的就是你自己要想象出来一些东西，它虽然中间有一些空白的地方，但是人性面对犯罪也是同样的我觉得，要把两个东西连起来。

头条电影：香港电影确实有巨大的辉煌，包括您自己也是辉煌的一部分，我其实很好奇您现在对于香港电影还有什么样的期待和表达？

麦兆辉：我自己觉得香港电影现在已经进入到另外一个年代，因为过去几年有一些年轻的导演，他们拍戏拍出来的成绩也不一样，也挺不错，我觉得大家应该往前走，因为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戏，有不同的大家关注的问题，就是大家一直往下走就可以，不要停下来。

《检察风云》北京首映礼

「不要停下来」，是麦兆辉给这次采访画上的句号。但这句，的确是从一个作者心里流出来的话。他本身是有强编剧能力的导演，当年的《无间道》就是自己背水一战写出的精彩剧本，所以笔者曾在提问中说道「他是辉煌的一部分」。

作为一种文化图腾和信仰，「香港」两个字已经被浓缩成了一种精神。具体是什么，前一段时间郑秀文拿到金像奖，今天听麦兆辉语气和缓地说「一直往下走」，这大概就是香港的一份默契，过往传奇我创造过，辉煌和艳丽我穿梭过，但永远为明天过活，往前走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