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送你一束野花”

蓝帽花盛开的野花草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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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北美大陆的野花“大年”。据说加州海岸野花“大爆发”，花海规模惊人，连卫星上都能拍到。得州的蓝帽花季今年也格外繁盛，并且比往年提前了一些时日。

得州州花蓝帽花。

在得州东北部小城恩尼斯——州议会立法确立的“蓝帽花城”，每年４月举办为期３天的蓝帽花径节，迄今已逾70年，闻名遐迩。之所以名为花径，缘于小城周边，有多条乡村公路穿越蓝帽花等各种野花盛开的田野和牧场，总长超过65公里。

在得州东北部小城恩尼斯，一辆汽车行驶在花径上。

4月春光最盛。驱车恩尼斯乡野，千万朵野花蓝得饱满，粉得娇嫩，红得艳丽，黄得灿烂，紫得梦幻，绿得清幽。风吹花动，蜜蜂嗡嗡、蝴蝶翩跹，小鸟飞掠，野花的春天，涤荡尘世烦忧，充满生机勃勃的力量。

是的，得州州花是蓝帽花，但得州的野花，可远远不只有蓝帽花。美国知名野花保护机构——以大力推广野花保护的美国前第一夫人名字命名的伯德·约翰逊夫人野花中心网站说，得州约有5000种野生花草，其中野花超过2700种。

印第安画笔花（indian paintbrush，又名火焰草)。

雨开风落，野花无数。野花的一个重要特性就是共生。即便一片小小的野花草甸，也蕴藏着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不仅拥有多种颜色、多种植物，还会吸引许多种昆虫。野花全年为蜜蜂、蝴蝶和其他授粉昆虫提供食物，而昆虫又为禽鸟和许多动物提供食物。野花对昆虫和大自然的食物链不可或缺。

世界自然基金会（WWF）网站说，一片生长良好的草甸可以是100多种野花的家园。在夏季，一英亩野花草甸一天里可绽开300万朵花，产出一公斤花蜜，养活将近9.6万只蜜蜂。世界上超过三分之一的食物，包括人类喜欢食用的大部分水果和蔬菜，都依靠昆虫授粉。野花因而成为昆虫食物链和相关生态系统“健康状况的指标”。

蜜蜂在采花蜜。

春天里，野花一门心思集中精力开花，不争抢阳光和水分，也不会焦虑着“拔个子”。别看野花矮小，它们的根系深入土壤，可以储存大量水和养分。一片茂盛的野花草甸，不仅能通过储存雨水减轻洪涝灾害，还能固氮和稳定土壤，阻止土壤养分流失。野花草甸吸收的二氧化碳与林地一样多，有助于减少温室气体排放。

不仅如此，野花本身也是气候变化的一个观测指标。像蓝帽花这样的一年生野花，对发芽期间气候模式变化更为敏感。更干旱的夏，更湿润的秋，更温暖的冬，都会影响开花周期。今年得州蓝帽花季提前到来，就被一些专家视为全球变暖长期趋势和气候变化加速的征兆。

得州东北部小城恩尼斯的蓝帽花径节期间，游客在野花草甸里拍照留念。

不论东西方，人们都从古代就认识到许多野花具有药用价值。事实上，野花不仅对古代人类健康作出重大贡献，对现代医学也意义非凡。科学家已经发现，有的野花具有抗生素特性，因而有治疗功效。比如毛地黄，含有一种叫做洋地黄苷的化合物，可用于治疗心脏病。

野花对道路等公共空间的景观美化也功不可没，在炎热干燥、地势平坦的得州尤其如此。得州是美国第一个在州际公路两旁播撒野花种籽的州。出身得州的总统约翰逊夫妇在白宫期间，合力促成1965年美国公路美化法，把这种做法推广到全美。如今，得州政府每年购买约3万磅野花种子，播撒在全州逾80万英里高速公路两旁，使得州公路成为美国春季知名野花观赏区。得州交通部网站还说，野花无需修剪照料，降低了维护公路景观所需经济和人力成本。

小城恩尼斯周边的乡村公路穿越各种野花盛开的田野和牧场。

野花在人类足迹所至和不至之处，未经开垦、贫瘠退化的土壤里都能蓬勃生长，以善于适应艰苦环境而出名。但很多年来，野花却常因人类开发活动、杀虫剂或除草剂滥用及外来物种入侵等原因大片消失，进而威胁授粉昆虫的生存和遗传多样性的维系。

世界自然基金会说，英国自1930年代以来，已经失去97%的野花草甸。而在欧洲大陆，不时有报道说因花卉资源的丧失，以花为食的昆虫在减少，一些国家为保护蝴蝶种群专门开辟野花带。在美国，仅得克萨斯州今年３月以来就已有两种野花被列入濒危物种名单。

恩尼斯蓝帽花径节期间，已经连续五年担任野花徒步游向导的自然学家劳拉·比蒂（Laura Beattie）告诉库叔，在地球家园，野花先于人类而存在。没有野花，大自然的循环无法完成，人类饮食和生活方式都将改变。她说：“野花的未来在哪里，我们的未来就在哪里”。

自然学家劳拉·比蒂（Laura Beattie）手拿一枝蓝帽花。

必须指出，如果把野花之于地球和人类的重要性，把我们应该珍爱野花的原因，仅仅归因于种种“功用”或利害关系，那将谬以千里。

对西方现代环境伦理学和荒野保护运动有深远影响的美国著名生态学家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1887-1948）曾说，20世纪的重要科学发现，就是土地作为生命共同体的复杂性。他被视为西方野生动物管理学之父、首倡“土地伦理”的概念，其范畴包含土壤、水、植物和动物，以及大地上存在的一切。他认为，人类不是土地的主人，“保护是人与土地之间的一种和谐状态”；“询问某种动植物‘有什么好处’，是一个人能说出的最无知的话。”

得州东北部小城恩尼斯的蓝帽花径节上拍摄的两枝野花。

上世纪60年代，美国国会通过《公路美化法》时，曾经历激烈的两党争战。1965年，在这项法律的签署仪式上，时任美国总统林登·约翰逊说：“我们（美国人）在自己和美丽的乡村之间树起了一堵文明墙。在急于扩大和改善（生活水平）的过程中，我们将大自然降级为周末的角色，将其从我们日常生活中驱逐出去。我认为，我们因此更加贫穷。”

美，不必有用。没有野花的人类世界是孤独的，也是荒芜的。古今中外，野花一视同仁地滋养着全人类的心灵。无论在哪个国家，也无论乡村和城镇，人们都能觅见野花。由于在不同地域，往往生长着不同的野花，这种“本土植物”的地域性，使野花给人们带来独属于家乡和童年的亲切感，常常伴随游子一生的乡思和乡愁。

得州东北部小城恩尼斯的蓝帽花径节期间拍摄的野花草甸。

而野花对贫瘠艰难环境的惊人适应力，自由自在生长的诗意特质，更与人类的灵魂直接发生感应。美国环保主义者哈维·布鲁姆（Harvey Broome）说得好，人类有很多激动人心的创造，但无法创造“日落、松林、风奏出的音乐、森林深处的潮湿气息，抑或一朵野花羞怯之美的替代品”。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无限掌中置，刹那成永恒。”这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创作的长诗《纯真的预言》中的诗句。可能很多中文读者不知，英文原诗里，“一花”（a wild flower），是一朵野花。

野洋葱花（wild onion，学名allium canadense)。

当然，野花只是未被人类改变的原生花卉。世界上所有花朵实际上都起源于野花。末了，再分享一首美国女诗人卡罗琳·赖克（Carolyn Riker）的小诗：

“我要送你一束野花，

每一片花瓣落下都会提醒你，

大地在呼吸，

月亮在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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