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与幸福：存在一个临界点吗？

（小尘4x/图）

有钱未必幸福，但没钱肯定不会幸福。不过，究竟挣多少钱才能让人感到幸福，由于经济状况和生活水准的不同，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有不同的数值，因此研究和调查给出的答案也不同。一个明显的情况是，随着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的发生，研究发现，让人幸福的金钱数量也上升了。

个人收入与主观幸福感的相关性是有数值临界点的，也即收入的阈值或收入饱和点。200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之一、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在2010年4月的《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NAS）上发表的一项研究指出，人的幸福感的临界点是年收入7.5万美元。

在年收入7.5万美元以内，人的幸福感会随着收入的增加而增加，但是一旦达到7.5万美元这个临界点，人的幸福感的增加不再明显，进入幸福平台期，个人的幸福感或生活满意度不会显著增加。

这个结论的得出是基于对2008年和2009年民调机构盖洛普进行的幸福指数调查进行的分析，盖洛普的调查包括45万美国人，内容涉及人们每日的开心程度以及对生活的整体满意度等。

不过，这一研究是基于美国人进行的，没有涉及其他国家的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金钱的要求也水涨船高，需要更多的钱才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和一定的物质需求。因此，之后有陆续不断的新研究在更新7.5万美元的数值。其中，一项全球性的研究提供了更多元和客观的答案。

2018年，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心理学家安德鲁·杰布（Andrew T. Jebb）等人采用盖洛普对全球164个国家170万人调查的数据进行研究，得出了新结论。由于存在多维度的差异，不同国家让人满意或幸福的金钱数（临界点）是不同的。发达国家的金钱数较多，分别为，北美是10.5万美元，西欧为10万美元，澳大利亚为12.5万美元。但在发展中国家让人感到幸福的金钱数临界点较少，东南亚为7万美元，东欧是4.5万美元，拉丁美洲为3.5万美元。

如果以发达国家为例，从2010年到2018年，人们的幸福感（理想）收入上涨了，平均为9.5万美元。但是，如果全球平均起来，感到幸福的临界点收入是6万至7.5万美元。而且，这个数字只是个人收入，如果是家庭，收入还应当更高才会让人感到幸福。

杰布等人的研究还得出了性别、受教育程度不同会有不同的幸福临界点收入。在全球范围内，男女的幸福临界点收入分别为9万和10万美元。而高、中、低教育程度的人幸福临界点收入分别为11.5万、8.5万和7万美元。这也意味着，女性的收入要更高一些才能感到幸福，而且受教育程度越高，也要有更多的收入才能让人感到幸福。

杰布等人的研究还得出了另一个结论，在收入达到饱和点之后，钱挣得更多反而会让人幸福感下降，这个结论与卡尼曼等人的研究结论稍有不同，卡尼曼等人的结论是，达到收入的幸福临界点之后再增加收入，幸福感就处于平台期，但不一定会下降。杰布给出的论据是，在斯堪的纳维亚国家（挪威、瑞典、芬兰等国）、东欧和巴尔干（如阿尔巴尼亚、波黑、希腊和保加利亚等）、东亚、拉丁美洲、加勒比地区和北美等地，收入达到幸福临界点后，进一步增加收入反而让这些地区和国家的国民幸福感下降。

2021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马修·基林斯沃思（Matthew Killingsworth）也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发表一项新研究，得出了与卡尼曼和杰布等人不同的结论，在收入超过7.5万美元后，人们的幸福感仍能稳步提升，并没有停滞的迹象。

杰布和基林斯沃思等人的研究结果都在挑战卡尼曼之前的研究结果，也促使卡尼曼与基林斯沃思和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芭芭拉·梅勒斯（Barbara Mellers）合作进行研究，在2023年3月1日的《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发表了一项新研究结果。

3人的研究是一种抗性合作，也就是通过把不同研究人员和第三方调解人员聚集在一起，解决科学争端或分歧。此次他们合作发表的研究结论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金钱确实可以带来幸福感，而且钱越多，人就越容易感到幸福，在年收入达到10万美元之前都是如此。显然，这推翻了卡尼曼在2010年研究得出的结论。

卡尼曼等人的最新研究改变了过去依靠盖洛普调查数据的做法，而是采用随访的方式调查了33391名生活在美国的18-65岁的成年人，年龄中位数为33岁，家庭年收入中位数为8.5万美元。

在随访期间，研究人员使用在线应用程序，以每天3次的频率随机调查参与者的幸福感。为了全面分析幸福和收入之间的关系，研究者绘制了分布在5个不同分位数的幸福分数图，使用分位数回归研究计算5个分位数中每个分位数在低收入范围（低于10万美元）和高收入范围（高于10万美元）的单独斜率，以此分析幸福感与收入之间的关系趋势。

这项最新研究还得出了一个老生常谈的新结论，幸福感和收入不是单一关系。金钱对人幸福感的影响会因个体的情绪、健康水平存在差异。如果将人群分为最不快乐群体、中等快乐群体和最快乐群体，对于那些最不快乐的15%群体而言，幸福感会随着收入的增加而上升，但当年收入达10万美元时，便会进入幸福平台期，幸福感不再因为收入的增长而继续增加；对于那些中等快乐群体而言，幸福感会随着收入的增加呈现线性增长趋势；对于30%的最快乐群体来说，当收入超过年10万美元时，幸福感的增速仍会大大上升。总体而言，对大多数人来说，收入增加能显著提升他们的幸福感。

这项研究还得出一个结论，金钱对人的整体情感影响比其他因素可能更小，如休息、疼痛等生理和疾病情况，更能影响人的情绪，而且金钱也并非幸福感的全部。当然，这是指当收入达到一定水平后，金钱对一个人的整体情绪影响会变小。而周末是否休息两天，是否出现烦人的头痛比金钱更能影响人的幸福感。

英国牛津大学经济与行为科学教授伊曼纽尔·德内夫（Jan-Emmanuel De Neve）和慈善机构“幸福行动”的负责人马克·威廉姆森（Mark Williamson）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他们的研究表明，收入的幸福临界点是12万英镑（约103万元人民币），而且收入增加与幸福感上升二者之间呈对数关系。如果收入从2万英镑翻番到4万英镑，就必须再增加一倍到8万英镑，才能体会到同样的幸福感，而且还必须不断翻番才能维持同样的幸福感。超过12万英镑后，幸福感就会出现平台期。

综合目前大部分研究可以得出几个结论。金钱使人感到幸福的临界点数值是存在的；这个临界点随着时间、经济发展、生活水平提高和通货膨胀在不断上升；在不同国家和地区有不同的数值，发达国家较高，约9.5万美元，发展中国家较低，约3.5万美元。更重要的是，金钱不是幸福的唯一因素，其他因素，如职业、家庭、自由支配时间和情感等同样与幸福相关，甚至比金钱的作用更大。

张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