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登陆战役是迄今为止的最大规模的海陆空协同进攻，扭转了二战的战略态势，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美欧关系，奠定了二战后的世界格局。

《诺曼底登陆》这本书颇厚，从D-Day（1944年6月6日）前的“抉择时刻”到8月底巴黎解放的“解放之后”，对诺曼底战役的策划内幕和激战过程进行了详细记录。在2009年，本书荣登美国、英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国畅销书排行榜。

登陆前

在英国，人人都知道D日马上就要到了，德国人也知道，但一定不能让德军知道登陆的确切地点和时间，为此盟军实现了战争史上最富野心的欺敌计划“坚韧计划”。

“北部坚韧计划”虚构出在苏格兰境内集结的“英军第4集团军”准备进攻挪威，牵制挪威境内的德军；而“南部坚韧计划”则让德国人相信盟军在诺曼底登陆是一次吸引德军后备力量离开加来海峡的大规模佯攻，真正的进攻在七月的下半月进行。

“坚韧计划”的效果比想象中好，6月7日德军在一名年轻军官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份美军作战计划的副本，这份计划明确表示这次进攻就是盟军的登陆战，但希特勒还是认为盟军会在八月前进行第二次跨海峡进攻。

▲ 大批飞机飞往诺曼底。

行动前的士兵是怎样呢？很多人喝醉、参与赌博，也有人在压力下崩溃了，宁可做逃兵被处死。

几乎所有人都痛恨等待，盼望着最糟糕的时刻快点过去，一名美国步兵评论道：“所有人都很紧张，但所有人都假装毫不在乎。”他还说：“故作勇敢是有些用的。”很多人想起了他们的女朋友，有些人迅速和女友结婚，确保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她们能拿到抚恤金。

D日原定在6月5日。

6月3日，气象团队分析的数据认为未来三四天海面惊涛骇浪，而且天空阴郁不利空军，如果不能提供最大规模的空中支持，风险就太大了。

6月4日，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行动延后24小时，下达命令召回所有船只。

6月5日，气象专家预测天气并不理想，但坏天气会短暂停息，可以实施登陆，艾森豪威尔决定6月6日发动登陆进攻。

艾森豪威尔还拟定了一份简短声明，准备在作战失败时使用，声明上写着：“……在此时此地发动攻击的决定是根据现有的最佳情报作出的，海陆空三军英勇作战，尽到了责任，如果此次行动有任何相关的过失或错误，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 101师的士兵们准备登机。

混乱的登陆

诺曼底登陆是海陆空联合作战，战况惨烈。

飞机外枪炮齐鸣，可以想象他们将直接跳进机枪的交叉火力之中，或者降落在防守激烈的阵地上。每名伞兵走到舱门口的时候都会系上腿带，一跳出飞机，腿带就会在一条长长的吊带下来回摆动。腿带的重量往往高达80磅或者更重，很多人的腿带在降落过程中脱落了，消失在黑暗之中。如果真的有人在最后一刻吓得动弹不了，担任“推手”的中士应该会把他们踢出舱门。

混乱的空降无意中把部队打散了，带来一个好处：德军以为盟军无处不在，在各处匆忙应战。

那晚海浪很大，很多士兵晕船、呕吐。

湿乎乎的呕吐袋很快就装满破掉了，一些人就开始往头盔里吐，然后趁着一个浪打过来的时候把头盔放到船舷外冲干净。一名高级军官威严地坐在吉普车里，士兵们在船舷上风处呕吐，结果呕吐物全被吹到了军官的身上，军官大怒，跟随英军第50师的皇家海军前线观察员看到这幅情景的时候觉得有点好笑。但是晕船造成的影响一点都不好笑，等到达岸边的时候，士兵们已经筋疲力尽了。

几个小时后，艾森豪威尔收到了空降作战的初步情况汇报，伤亡情况比预想的轻得多。海军作战的情况也让大家深深松了一口气，扫雷艇部队竟然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简直是奇迹，看来“坚韧计划”起作用了。

诺曼底登陆战有五个登陆滩头，奥马哈海滩是损失最惨重的，也缔造了美军的传奇。

到了9:30，海滩上和海面上的混乱场面几乎没有改善。一名军官后来报告说：“那里就是乱成一团的垃圾、人和东西。”有烧毁和仍在燃烧的车辆，有尸体，还有扔得到处都是的装备。尸体仍然飘在水面上，像木头一样在海浪里翻滚，平行排列在水边。一名士兵说：“他们看起来像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蜡像，没一个看起来像真人。”

登陆后，士兵要爬上绝壁。

越来越多组人马爬上悬崖，但他们必须应付真假雷区。他们努力把脚落在前面的人踩过的地方。沿路碰到的伤亡人员让他们的精神异常集中。

在第29师的一名士兵记录道，他在穿过海草爬上山时碰到了一名中尉，他一条腿膝盖以下的地方被炸掉了。“参差尖利的骨头从他的膝盖处伸出来，煞白煞白的。他对我说：‘士兵，小心这些地雷！’”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并不只是出现在这一个人的身上。

第115团的一名士兵攀登悬崖时碰到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在靠近他后，我发现了原因。他踩上了一枚地雷，地雷炸掉了他的半只右脚。他被安置得很舒服，还抽着一根香烟。他警告几乎每个路过的人，让他们小心离他大约一码远的地里埋着的一枚地雷。“

尽管没有攻克关键目标，盟军至少上岸了，D日当天的伤亡数字很难界定，唯一能提供的准确数字的是6月6日到20日的伤亡总数，美军第1集团军为24162人，英军为13572人，加拿大军队为2815人。

▲ 参加登陆的美军士兵沿导绳前进，以避开德军布下的水雷。

战争很残酷

有个牧师叫斯金纳，他亲手整理尸体，埋葬阵亡将士。

斯金纳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有浓重的约克郡口音，在军中深受爱戴。他不想让士兵承受从“开过锅”的坦克内壁上刮下同伴碳化了的尸体残留物这项恐怖的工作。谢尔曼坦克烧的是汽油，不是柴油，以容易着火闻名，美国人把这种坦克叫做“朗森打火机”，德国人把它们叫做“英国大兵的炖锅”。对所有坦克兵来说，被困在烧着的坦克里是他们最害怕的事情。

后备兵员没接受过炮火洗礼，碰到敌军进攻就会吓得六神无主，有些还设法让自己受伤以此逃离前线，他们通常会向自己的左手、左脚开枪，但左手、左脚受伤的模式太明显了。

用这种办法离开前线的人会被隔离在医院的特殊病房里，仿佛胆小也会传染。一旦出院，他们就将面临6个月的监禁。

美军的第30步兵师的一名救护员记录下了他的经历。他说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不用带水给伤员，要带的是香烟，因为这通常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还要带打火机。

他写道，当他出现时伤员眼中会出现“希望之光”，快要死的人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他们的眼底和指甲会出现濒死的灰绿色。对于他们，我们只有安慰。那些叫声最大的是受伤最轻的，我们会让他们用自己的纱布和磺胺药粉给自己包扎。”

▲ 1944年5月22日，一队A-20战斗机重回“奥克角”，轰炸岸边的排炮。

7月6日，为了减少英军伤亡，蒙哥马利决定让英国皇家空军进行大规模轰炸攻击，锤出一条通路。

这次轰炸是一场双重灾难，没能摧毁卡昂北部边界周边的大部分德军战地，反而让城里遭到了严重破坏，大部分城区变成了大片的碎石瓦砾，不仅阻碍车辆通行，还为守军提供了理想的防守地形。

清除地雷是一项缓慢艰巨的任务，从被毁建筑的瓦砾下找出尸体也是如此。腐烂的尸体散发出骇人的恶臭。事实上卡昂城的很多人在很长时间里不管多饿都无法面对成熟的卡门贝奶酪，因为它的味道会唤起他们的恐怖记忆。

在战线后方的野战医院里，一些外科医生不可避免地在体力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崩溃了，但绝大多数人坚持下来了。

根据第100转送医院一名上尉的计算，在三个半月的时间里他做了6000多台手术：“我甚至可以通过受伤类型说出我们的部队是在向前推进、向后撤退还是静止不动，我还能辨认出自残的伤口。” ……然而让第2转送医院放射科主任惊叹的是伤员往往毫无怨言。“这真是矛盾，这场战争挖掘出了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但也让人登上了自我牺牲、克己无私的高峰。”

▲ 法国乡村农家向士兵献花。

8月21日，包围圈的缺口被封住了，包围圈内剩余的德军没有进行多少抵抗，盟军进行围捕俘虏。

盟军部队一开始很难进入包围圈内的区域，因为道路都被炸毁的车辆堵死了。坦克和救援车不得不24小时连续工作，清理出一条通路。包围圈内的情景令人难以置信。一名想看看自己战果的“台风”战斗机联队指挥官写道：“残骸以及人和马匹肿胀的尸体堵住了道路。”他显然十分震惊：“军服碎片粘在炸毁的坦克和树干上，人体残骸奇形怪状地挂在黑黢黢的灌木篱笆上。尸体躺在一滩滩干涸的鲜血中，睁着眼睛盯着天空，仿佛要把眼睛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两具身着灰色制服、失去了双腿的尸体靠在土堤旁，仿佛在祈祷。”

▲ 盟军登陆的情景。

人性闪耀的时刻

战争很残酷，但战争也有人性闪耀的时刻。

有个军医在灌木丛搜寻伤员时发现两名受伤的伞兵，当他给伞兵包扎时，伞兵告诉他背后有一门88毫米火炮。他转过身，真的看到一队德国炮兵正在灌木丛里盯着他们，不过他们一直等到军医给两名伞兵包扎完才把他们带走。

有英军被德军俘虏了，但炮弹在他们头上呼啸。

看守他的德国兵对中尉说：“我想我们最好挖个坑，怎么样？”于是两个人开始一起挖坑，他们并排坐在壕沟，轰炸仍在继续，每当有炮弹打过来的时候，两人都会把自己的身子蜷起来。那个德国兵说：“过几天你们就会回海上去的。”中尉回答说：“抱歉，我们不会，一个礼拜后我们就在巴黎了。”德国兵承认两人意见有分歧，随后他拿出未婚妻的一张快照，中尉也投桃报李，掏出老婆的照片。他忍不住想到，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们俩还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诺曼底的很多村镇成了废墟，很多人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

虽然诺曼底地区的各阶层人民承受了惊人的压力，但诺曼底人民在苦难中同心协力。年轻人在民防队表现出惊人的勇敢和献身精神，大部分诺曼底农民虽然以自给自足甚至是吝啬闻名，但对待从被轰炸的村镇逃出来的数千名难民却非常慷慨。

桑格家族在卡昂南部边界的弗勒里拥有一家酿酒厂，他们在战争期间的酒窖里收容了900人，向他们提供他们能够提供的一切。即使处在轰炸带来的恐惧之中，难民之间也没发生过争吵，几乎每个人都相当自律，甚至在分配食物时也是如此。有很多人所说，事实证明漫长的危机不仅让人人平等，还挖掘出了人们最好的一面。

▲ 1944年，圣罗硝烟后狼藉的火车站和村落。

“丑陋的狂欢”

D日后不久，“剃头”成为一种模式，一座城市、镇子甚至村子被盟军解放后，剃刀立刻就会开始工作。妇女总是最先被瞄准的目标，年轻女性最容易成为替罪羊。

被指控与德军士兵勾结的妇女遭受的对待让法国人和盟军士兵都感到难以忍受。有些是妓女，她们跟德国人和法国人都有交易，有些是无知的年轻姑娘，因为故作勇敢或无所事事与德军士兵交往。更多的是年轻的母亲，她们的丈夫被关在德军的战俘营中，她们往往没有谋生手段，因此她们为自己和挨饿的孩子获取食物的唯一希望就是与德军士兵私通。正如德国作家恩斯特·荣格尔在巴黎豪华餐厅银塔餐厅观察到的：“食物即权力。”

人们指责和报复曾与德军士兵有过关系的妇女。1944年夏天，估计共有2万名左右的法国妇女被剃了头。

诺曼底战役的确没有按照计划进行，但连纸上谈兵的评论家也绝对无法质疑这场战役的最终结果。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双方的伤亡数字都是惊人的。德军伤亡将近24万人，20万人被盟军俘虏；盟军伤亡也有二十多万人。

在战后，盟军将领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论，他们各自在报告和回忆录中争抢功劳，推诿责任。

记住战争的残酷

我们身处和平年代，无法想象战争岁月。然而现在国际形势多变，战争似乎一步之遥。一些人老是高喊打打打，不知他们有没有认真读读历史，了解一下战争的真实面目。

战争很残酷，D日被隆美尔称为“决定性的24小时”，也是艾森豪威尔所说的“历史上最漫长的一天”，但到底有多少人在D日牺牲，各国历史学家们还是无法给出一个精准的数字。

历史学家指出，在1944年6月6日那天，战事进行得非常混乱，有些士兵被敌方炮火炸得粉碎，有的溺水或是失踪而尸骨无存，有的部队负责统计阵亡士兵人数的文书都牺牲了，有的部队记录丢失了，反正情况是一团糟。

英国朴次茅斯诺曼底纪念馆认为，当天阵亡的盟军人数约为2500人，但美国华盛顿陆军军史中心却认为，光美军就阵亡了6036人，美国传统基金会则估计，阵亡盟军士兵人数约为4900人。

无论影视还是书本，展现炮火连天、尸横遍野的战争场面，是为了让你记住战争的残酷和血腥，战争的终极目标是和平。

优秀的战争片都是反战的，士兵呢？据报道，黄廷鑫是一位曾经参加诺曼底登陆的中国军人，他对记者说：“记住诺曼底，就是要记住战争的残酷，不要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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