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里的余村

余村位于浙江省湖州市安吉县。2005年8月15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到余村调研，在余村首次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十余年来，余村关闭矿山，修复生态，大力发展乡村旅游，成功将生态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发展优势，实现了生态保护和民生改善的共赢。余村案例也带动了中国广大乡村的积极实践，“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绿色发展理念已成为全社会共识。2021年，余村入选首批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最佳旅游乡村”。

插画<呱咕

远天、群山、民居、树影、花草、溪流，这些或刹那静止或清逸流动的物象，安静地挤进我的眼睛，散淡地组合，聚成深刻的特写。

这是春天的午后，我站在天目山北麓。天目千重秀，逶迤到浙江安吉境内，白吉岭、大余岭诸山环抱，围成一个狭长的山谷。余村，就安卧在天目山余脉的腹地。

薄雨初歇，阳光有些清凉。处在光线中的景物，几乎都成了光源：村道两侧绿得发亮的草木泼染了浓稠的湿漉漉，水汽渗透出来的滂沱绿意在恣意飞舞。虞美人芳华正盛，紫红的、莹白的、橘黄的花朵，顶着盈盈欲滴的水珠，散落在道旁，散发出绵延的娇艳，音符一样摇晃。居然还有黛蓝色的花朵。黛蓝，是奢侈的颜色，赛过浅蓝的明艳，不如藏青的深沉，却是天鹅绒般的华贵。不知名的小花，娟秀而羞涩。

它们得了春雨的恩泽，微微张着花瓣，就能勾起我眼前一亮的惊喜。略拐了弯，香息在流动。一架硕大的紫藤垂着淡紫色的花穗，像春夜里的月华，将神秘和欢愉洒向我的身心。如果肯放慢脚步，你可以抚摸花瓣，感受婴儿肥的丰腴，感知晨露的清冽。我素喜这样的开阔，人与自然之间，是无拘无束的亲近。视线稍微往上移，可见村口的水潭中巍然屹立着一块石碑。白色的碑面，“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红色行草格外醒目。

阔亮的村道像浩荡的曲线，将我引向远处。春天的手指拂过银杏林，银杏树不由得起了欣悦之心，宣泄出神奇丰饶的力量。苍褐色的枝干上，抽出了密匝匝的叶子。摊开的叶片，玲珑的扇形模样，却一丝不苟地组织起细而密的脉络，以及叶尖微微蜷曲的妩媚。那透亮的黄绿色，像是调色师傅精心髹出来的。看过资料才知道，余村有大小银杏数百棵，其中百年以上的就有61棵。那棵“银杏王”就在我的面前。果然是一棵古树，皮糙而且黑，静静地走过千余年风霜雨雪，见证了村庄的悠久历史。无论岁月怎样惊心动魄，它都保持向上扬的姿势。亭亭华盖，枝叶繁密，叶片脆生生。三五个老人坐在树下，目光慈祥。他们不说话，不干活，也十分美好。

和银杏林一样成为明星景点的，还有村中的文化礼堂。礼堂外观颜值高，内饰陈列美，区块功能齐。除了村史村情、重大事件图文并茂的展示，特色产品推广中心最能给游客带来惊喜——摇椅、笔筒等竹产品精美绝伦。白茶、竹荪、笋干，各类山珍应有尽有。

走向山坳，眼前是漫山遍野的毛竹。依赖泥土，它们的根节往地下深扎，枝干又笔直向上，英气蓬勃，在大地上谱写气象葳蕤的诗行。狭长的竹叶层层叠叠，制造出婉转的交错。一望无际的翠绿，在缓慢地流动。“此州乃竹乡，春笋满山谷。”磅礴的地气在运行，虚松的土地上，钻出了肥短的嫩尖。也有性子急的，微微顶出一截青绿色的笋壳。抬头俯首，绿意盎然。就像浮尘一粒，我在广袤的绿海中载沉载浮。

我再一次把视线放逐。“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诗境在余村得到了最妥帖的印证。群山环绕，清溪映带左右，农家庭院错落有致。每一个到过余村的人，都忍不住感叹，好山好水好地方呀。

然而，余村是经历过伤痛的。20多年前，村民主要从事矿石开采。炮声隆隆，粉尘满天。村里的水泥厂也是破坏生态环境的刽子手。“山是秃头光，水成酱油汤”，满目疮痍，不堪言说。所幸，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来到余村调研，果断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村里按下绿色的快进键，大力修复生态环境，发展休闲旅游。

觉醒后的余村如蛰虫奋起，勾连起广阔的外部世界，其背景是突飞猛进的乡村振兴建设。

“最佳旅游乡村”，并非浪得虚名，主要依靠村民的精心设计。“余村印象图书馆”“健康智慧驿站”，这些新鲜事物，顺理成章地走进百姓生活。仅千余人口的村庄里，“小胡的咖啡老胡的酒，春林的山庄老表的油，鲍家的学堂荷塘的藕”，一条乡愁产业街声名鹊起。“住农家屋、吃农家菜、享农家趣”，已经成为一张闪亮的名片，诱惑着一拨又一拨客人来找寻诗和远方。

农家乐，大多是家庭式经营。当家的男人麻利地杀鸡剖鱼，转身热锅翻炒，就是无师自通的大厨。上菜收碟结账的老板娘，眉眼山泉一样水汪汪。菜肴基本遵循本土路线，土鸡、溪鱼是主角。当季的蔬菜，不管是蒲公英还是苋菜，凡是带了“野”味的，自然备受追捧。以笋为主要食材，辅以各种荤素食材，以炒、蒸、煮、爆、焖、烩等多种方式烹制而成的“百笋宴”，更是美食中的奇葩。清煮笋尖、笋尖鸡块，只取新笋的一小截嫩尖作为主要原料，是春天的馈赠。

薄酒像春风一样，把一盆盆菜的色香味催生出来。在余村的春风里，与朋友、家人、同事，优哉游哉，在密集的负氧离子中做几次深呼吸，再喝一口酒、夹一箸菜，谁还会羡慕武陵桃源人呢？（作者：赵佩蓉；编辑：杨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