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亚子杖击林庚白

柳亚子。

曹亚瑟先生在《林庚白“吹诗”第一》(见2023年3月2日《南方周末·阅读》)文中引唐大郎转引潘伯鹰语云:“初庚白于近代诗人服膺郑海藏;‘九一八’事变以前,庚白称海内诗人,海藏第一,庚白第二。及郑附溥仪媚敌,庚白恶之,又称海内庚白第一,杜甫第二。此言闻之于章行严,笑曰:别人作诗称第一,庚白则以‘吹诗’为第一耳。”

作为南社诗人的林庚白,才气逼人,其诗作雄秀清奇。潘伯鹰谓其诗为“海上最好”;柳亚子除了在林庚白《丽白楼自选诗》卷首《林庚白家传》中推崇说“顾庚白诗自佳,与其论政之文,实为双璧;皆足推倒一世智勇,开拓万古心胸,如陈亮所言者”;还在《丽白楼自选诗》之《附录·林北丽〈更生集〉志》中说:“亡友庚白,自负所作,谓能突过杜陵,俗流徒震其狂,惊怖河汉,不知庚白平生造诣,实有不可及者在也。”给于高度评价,可见林庚白的诗确实不同凡响,堪称大家。

文人,特别是有才华的诗人,狂狷自负者历来多多。

比如林庚白的北大同学姚鵷雏,同样自负诗才;再如高天梅,作诗也非常自负,曾作七古《吊岳王》,自谓“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又尝自称为“江南第一诗人”。柳亚子与高天梅也是同学,柳亚子不服气,因为他也是很自负的,便作了一首诗讽刺高天梅,有“自诩江南诗第一,可怜竟与我同时”句,这意思明明就是说,有我在这里,第一岂轮得到你!

郑逸梅《南社丛谈》有一则记林庚白与柳亚子相殴事,读来亦颇为有趣:

庚白又常到亚子寓所谈天,一天因论诗不合,争闹起来。亚子大发脾气,举起一棒向庚白掷去,庚白逃,亚子追,环走室中。亚子深度近视,行动不便,大声叫骂,他的夫人郑佩宜听到了,阻挡了亚子,庚白才得溜走。过了些时,两人又复言归于好。亚子的《怀旧录》也谈到这件事,有云:“民十七以还,庚白与我过从最密。中间曾以细故失欢,余操杖逐之于客座中,庚白逡巡走避,亦未以为大忤。厥后寄余诗,有‘故人五十尚童心,善骂能狂直到今’之句,盖不能无微词。余独深喜之,谓‘入木三分骂亦佳’,胜于搔痒不着也。”

按,郑逸梅所记柳亚子杖殴林庚白事,见柳亚子《更生斋随笔·记林庚白》一文——后收入《怀旧集》。郑误记作《怀旧录》,且个别词句及标点略有出入。郑说林庚白与柳亚子“争闹”是因为“论诗不合”,或许是想起了清人姚元之《竹叶亭杂记》卷五里记录的文人相殴的一件轶事。

斌廉访笠耕说:某家宴客,客有以世族相夸耀者,继而相谑,继而挥拳,斌为解之,乃释。吴中翰兰雪说:吾乡刘孟涂开在江西与同学数人论道统,中有两人论不合,继而相詈,继而挥拳。因忆翁覃溪、钱蘀石两先生交最密,每相遇,必话杜诗。每话必不合,甚至继而相搏。或谓论诗不合而至于搏,犹不失前辈风流。若论道统、夸世族至于相搏,殆未可以风流目之也。

姚元之所记的前二事,旨在批评论道统、夸世族而挥拳相向,未免有失体统。而其所忆翁方纲、钱载“相搏”事,则颇饶情趣。翁、钱二位均是工部的“粉丝”,然论及具体诗作,各有偏好,自是难免,不过论有“不合”竟至于“相搏”,也实在“粉”得可爱!难怪有人评论说,此乃前辈之“风流”韵事。

但柳亚子杖击林庚白,实“殆未可以风流目之”。柳亚子外孙柳光辽在《往事钩沉两题·柳亚子杖逐林庚白之“细故”》一文中对这件事交代得十分清楚:其时林庚白失恋,频频去柳家,属意柳亚子的小女儿柳无垢,也就是柳光辽的母亲。而那时柳无垢还不到二十岁,刚进清华大学读书,“阿爹(苏州吴江人口语叫祖父和外公为‘阿爹’)希望她和林庚白的感情,止步在友谊,不要进一步发展。于是‘咯咯咯’,阿爹就像老母鸡那样,张开双翅……这便是‘操杖’的细故。”而郑逸梅明明看到“以细故失欢”一语显然有难以言说的隐情,但为何视而不见,起笔就编排说是“因论诗不合”?这,柳光辽讲得也十分清楚:“郑逸梅人称‘补白大王’,喜欢搜集文坛趣事轶闻,刊诸报端。作为报人,他的关注点是吸引读者的眼球,名人斗嘴抄家伙啦,有新闻味儿,至于对故事真伪的考证,就不那么严谨了。”

陈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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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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