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探源：圭字本义及其演变

作者：万庆涛 王鸿杰

　　圭字，现代汉语有四个义项：一是古代帝王诸侯举行礼仪时所用的玉器，上尖下方；二是指圭尺，一种古代的天文仪器；三是古代的容量单位，一升的十万分之一；四是圭姓。那么圭字的本义究竟是什么，还需要认真探讨。

圭字演变（《汉典》）

　　《说文解字》：“瑞玉也。上圜[yuán]（同圆）下方。公执桓圭，九寸；侯执信圭，伯执躬圭，皆七寸；子执穀璧，男执蒲璧，皆五寸。以封诸侯。从重土……珪，古文圭从玉。”

　　《辞源》：“（圭）（1）卦的古字。象形字。古人卜筮，必画地识爻，其下之一象地，其上之十，一纵一横，象画之形，土上又土，象画内卦又画外卦。因经传多借圭为‘珪’，本义遂为所夺。（2）古代帝王、诸侯举行隆重仪式时所用的玉制礼器，上尖下方。也作珪。”

　　《字源》：“（圭）会意字。从重土，古代用不同的圭玉表示分封给诸侯的土地，所以从重土。但圭玉是玉器，为了表意更加明确，异体从‘玉’……‘圭’的本义指古代玉制礼器。长条形，上尖下方。”

　　《汉字源流字典》：“（圭）会意字。金文从二士（雄性生殖器）同，用来表示像雄性生殖器形状的玉器。圭，长条状，下为方形，上呈三角形或圆形，正是雄性生殖器龟头的形象。古人崇拜生殖神，故将玉做成‘士’形以为礼器，在生活中广泛使用。正因为如此，古代生男孩则‘弄璋（半圭形）’，望其成大器。本义为用作礼器的瑞玉。”

　　《汉典》：“（圭）会意（字）。‘从重土’。本义：古玉器名。长条形，上端作三角形，下端正方。中国古代贵族朝聘、祭祀、丧葬时以为礼器。依其大小，以别尊卑。又作珪。”

圭字甲骨文（《汉典》）

　　从圭字的甲骨文字形看，圭字就是人们看到的上端三角形、下端方形的一个礼器，是一个典型的以形成字的象形字，非常原始。

圭字西周金文（《汉典》）

　　如果说，圭字的甲骨文是象形字，而圭字的西周金文则是会意字，用上下两个土字来表示圭字的本义。

　　西周金文没有继承甲骨文字形而另造字形，有两点耐人寻味：一是圭字的甲骨文可能本来也有西周金文样式的字形，只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二是圭字已知甲骨文字形是圭发展到礼器之后的样子，而西周金文的“圭”更能表达造字的本义，或者说，重土才是圭字的本义。

　　圭字的字义之一是圭表之圭，是远古时代人们正午测量日影的天文仪器，其中，表是立竿。正午时分，太阳照在立竿上，在北边就形成了日影，以此确定正南正北的方向。用上下两个土字组成圭字，最初与测定南北和冬至、夏至节气等天文观测有关。

圭表的使用

　　测定南北，每天正午都可以进行，而测定冬至和夏至，则需要一年（大约365天）才能完成。冬至时，立竿的日影最长，人们在这里的地面上放置一个土块。夏至时，立竿的日影最短，人们在这里的地面上也放置一个土块。

圭表测影用土坷垃记录

　　从陶寺出土的圭尺看，其上的刻度，正是一年之中表（立竿）的日影放置土块的位置。为了方便使用，人们创制了带有刻度的木尺，那些刻度就是原来土块的位置。从圭尺的形成过程看，圭字的本义是在地面标注夏至和冬至正午日影最北端的两块土坷垃。

　　对于圭表的作用，《周礼·地官·司徒·大司徒》予以明确：“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王建立国都，辨别方向并确定宗庙和朝廷的位置，划分都城与郊野的界限，分设官职，用作民众的榜样）。”并且介绍了用“土圭之法”测量土地的深度，校正日影，以求得大地中央（地中）的位置。夏至这天正午时分，立高度为八尺（相当于一人高）的表，日影的长度以土圭测量为一尺五寸，此为“地中”。这里是建设国都的最佳位置，偏南则暑，偏北则寒，偏东则风，偏西则潮。土圭还用于封邦建国，给公、侯、伯、子、男这五个不同等级的诸侯分封不同面积的疆域。

　　由于圭尺有建立王国和分封诸侯的重要作用，因此最后就从天文仪器演变为一种礼器，并且通过不同尺寸的圭，显示天子和诸侯的不同等级。同时，不同尺寸的圭加上一个不同的字，形成不同的名称，便于与王及公侯伯等爵位相配：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而子爵和男爵不能执圭，只能圆形的璧玉，上有不同图案。子爵执有谷穗的璧玉，称谷璧，男爵执有蒲草图案的璧玉，称蒲璧。上述玉圭等级，显示周室安邦理国信念。

历代玉圭

　　战国时期，圭字的楚简字形有两种，一是与西周金文相同由上下两个土字构成；二是增加了玉字旁，写作珪，表明圭是由玉制成的。

　　从圭字的本义看，玉圭，不仅仅是一种象征等级的礼器，更是显示国王或诸侯对国土的掌控权，是土地的主人。

　　圭表在发明之初堪称高科技，它可以独自测量一天的时间、一年的冬夏节点、东西南北各个方位、大地的中心“地中”。有了圭表，人们既可以准确把握四季物候，采集狩猎，春种秋收，提高产量，增加收获，得到更多食物。人们利用圭表确定外族的方位，弱小时建好敌人入侵方向的防御工事保护自己，强大时准确攻击敌人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因此，圭尺逐渐演变为权力及其等级的象征，成为统治者手中的礼器，不足为奇。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圭字的本义已经完全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导致后人只能根据玉圭的外形来猜测其本义。无论《说文》的“瑞玉”说，还是《辞源》的“卦的古字”说，也不论《字源》的“古代玉制礼器”说，亦或《汉字源流字典》的生殖崇拜而作“礼器的瑞玉”说，都没有揭示圭字的真正本义。

　　顺便说一下圭姓的起源。关于圭姓的起源，或与打制玉圭的职业有关。从考古发现看，在我国鞍山发现了距今约1.2万年的玉斧。这说明，制玉业至少在1.2万年前就出现了。

　　据记载，春秋时有妫姓小国圭。该小国有可能来自以打制玉圭为职业的部族，并以职业为族徽，人称圭，或圭方，或圭国。人们以圭为氏。明代《姓考》一书指出：“圭国，舜后。《左传》郑穆公妃曰圭妫是也。”又作邽，是圭邑的合写。秦汉时期置邽郡，在今甘肃天水。天水有座凤凰山，古代称圭山或邽山。据考证，此山是历史上最早出现立圭测日定时之地。从历史发展进程看，天水凤凰山一带可能是最早的圭国所在地，也是以制作玉圭为职业的部族的发祥地，其余的圭氏则并非源头。如，姬姓的圭氏源自鲁国国君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