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时代-文班亚马引领技术型长人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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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角兽时代——文班亚马引领技术型长人热

1月10日早，格兰特-尼尔森（Grant Nelson）醒来时看到来自他的家乡北达科他州魔鬼湖的朋友发来的短信。短信中包含一个陌生的推特账号@Kjpistons发布的视频链接，时长1分42秒，记录的是尼尔森的一系列进攻动作：交叉变向、急停三分、以及人群中的飞身爆扣。

或许你对尼尔森这个名字本身就感到陌生。他身高6尺10寸，是北达科他州立大学（NDSU）的大三前锋，巅峰联盟（注：NCAA一级联盟）的篮板王（9.0）、命中率第一（52.8%）、盖帽第三（1.7）、得分第五（17.6），罚球命中率第十二（70.4）。他以前没有过高光集锦，只是觉得这条视频很赞，不认为它会带来什么改变。

他想错了。接下来的48小时里，这条视频在社交媒体上被疯传，其中包括ESPN“体育中心”的Ins账号。当周已收到了200万次的浏览。推特发出三天后，密尔沃基雄鹿队派球探前往丹佛观看了野牛队（注：NDSU的队名）的比赛。尼尔森全场砍下17分（10中7）、9篮板、4封盖、3助攻、2抢断，球队90-70取胜。自此更多球探把法戈（注：Fargo，NDSU所在城市）放入了他们的目的地列表中。

尼尔森的NBA前景并不算一片光明。根据Synergy体育的全国排名，他的篮下得分优于87%的球员，跑动投篮优于93%的球员。但三分命中率跌到了生涯新低的25.3%、瘦长的身型令人顾虑、所处的竞争环境强度偏低。当然NBA选球员时会兼顾能力和潜力。尼尔森的天花板显然很高，问题只在于能否兑现天赋。

“他同时拥有体型和技术，令人艳羡”。一名NBA球探匿名说，和很多匿名消息源一样，他无权评论大学球员，“他超出你的想象。纵跳很强、动作流畅。而且攻守兼备，这点在同位置球员里尤为珍贵。”另一位球探说：“以他的运动能力绝对可以适应NBA。即便控球不够出色，也足够持球去打比他大体型的对手。我不敢说他今年一定参选，但我对他很感兴趣。”

尼尔森的关注度还在攀升，而此刻聚光灯正打在印第安纳州的西拉法叶（注：普渡大学西拉法叶分校），那里有7尺4寸的大三中锋周志豪（注：Zach Edey，加拿大籍华裔）。周志豪是年度最佳球员的热门候选，可关于他NBA前景的评价却不温不火。在被问到今年选秀中如何在尼尔森和周志豪之间抉择时，六名NBA球探全部选择尼尔森。“我们了解周志豪，”一名球探说，“NBA里会有他的位置，但尼尔森的上限在我看来肯定要高很多。”

一名在中档球队（注：mid-major，是NCAA D1联盟档次分级）效力的不知名前锋被认为比大学第一球星前途更加光明，这要怎么解释？答案远在距法戈4200英里的东边。那里维克多-文班亚马（Victor Wembanyama）正在为大巴黎地区的大都会92职业球队效力。文班亚马，19岁，7尺4寸，16岁便名声大噪。去年十月在拉斯维加斯与NBA G联盟点燃队的两场表演赛里，文班亚马通过电视转播证明了自己名副其实。过去十年NBA的大个子已经变得愈发全能，但没人可以像文班一样兼具这种程度的体型和技术。他不仅会是今年毫无争议的状元秀，更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从前，文班亚马们把体型和技术神奇地组合，这类球员被称为“独角兽”。他们极少“现身世间”。但热浪将至，未来的NBA乐园会隆重推出由那些极其高大、多才多艺的幼崽们组成的猛兽群。他们既能护筐，又能高效射入撤步三分。未来世界里，6尺高的双能卫们将濒临灭绝。恰如当世那些传统背身内线们也像猛犸象一样绝迹。

这种潮流在过去几十年不断酝酿，文班亚马的到来则为它催化。不幸没能选中他的29支球队将不得不找人和他对位，就算对不上也得多少限制一下吧。这就是当今的时代，未出茅庐的尼尔森凭借一个“类文班技术”的短视频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对‘小球’（small ball）已不陌生，但NBA球队要打的是‘巧球’（skill ball），”NBA资深教练、现任评论员斯坦-范甘迪说，“你的体型如果能融入那种技术层次，那你会变得出类拔萃。放眼当今联盟，顶级球星大多如此：约基奇、恩比德、阿德托昆博。就算东契奇也有6尺7寸。他们不会都有7尺3寸这么高，但你会时不时看到有6尺10寸以上的大个子们打着和文班亚马类似的篮球。他们就是联盟的未来。”

魔鬼湖是北达科他州一个只有7500人的偏远村镇。尼尔森在这里长大，夏天还能钓鱼，冬天除了打篮球几乎无事可做。他在本地公园里和朋友们打，那里没有成年球手指引他磨炼低位技术。他也会去多顿堡的达科他精神湖保护区参加很多街球赛和锦标赛。“我在那里打了很多跑轰和攻守转换。”尼尔森也为校队打球，高三时水平突飞猛进，成为了魔鬼湖高中校队全职球员。当年他还以6尺6寸的成绩获得了州室内跳高冠军。

ECI篮球是北达科他州最著名的草根项目。尼尔森加入ECI后不久，便展示出了在高中后延续篮球之路的潜质。ECI由几个前北达科他州的球员运营，与球鞋公司没有隶属关系。2019年春，他们建议野牛队的教练戴夫-里奇曼邀请尼尔森参加夏季训练营。里奇曼毫不犹豫地给尼尔森提供了奖学金，后者欣然接受。

“显而易见，来到大城市，拥有更多曝光率，他会得到更多的机会，”里奇曼说，“我们以提升球员而自居，而他拥有上帝赋予的东西，其他人无法教会。”

2020年秋，当尼尔森来学校报道的时候，关于“重视技术型长人”的运动已在NBA推动很久。最早的推动力是1979-80赛季联盟引入三分线。首个赛季每支球队场均出手2.8次，这个数字在随后的14年里稳步提升。1994年NBA缩短三分线，这个数字冲到了15.3。三年后三分线被回调，三分出手数却仍在上涨。近年的分析证实了投篮的价值不仅在于得分，也在于拉开空间，这又大力助推了这种趋势（出手三分）。本赛季，NBA球队场均出手34.1次三分。即便是三分投射最差的夏洛特黄蜂队，也有33.3次。

与此同时，倍受1992年梦之队激励的欧洲长人们也加入了这场盛宴。与美国同行们不同，这些年轻的大个子们在成长过程中，接受了更多“技艺优于力量”的理念。1998年的选秀夜上演名场面，达拉斯小牛队从密尔沃基雄鹿队换来了来自德国的7尺长人德克-诺维茨基。在21年的名人堂生涯里，诺维茨基场均得到20.7分，总计投进近2000记三分，一路赢得MVP和总冠军。2001年NBA允许球队使用联防，导致空间变得狭窄，迫使球队签下了更多能像小个子一样打球的大个子。

大学比赛同样见证了来自海外的技术型长人们的相继涌入。冈萨加大学是最早去深挖这类人才的球队之一。在年轻的助理汤米-劳埃德的不懈努力下，冈萨加引入了很多体型大、技术好、会防守的多功能型球员：罗尼-图里亚夫（法国）、J.P.-巴蒂斯塔（巴西）、凯利-奥利尼克（加拿大），以及埃利亚斯-哈里斯（德国）。随着冈萨加靠着国际球员不断赢球，更多的学校也开展了他们的招募行动。

劳埃德现已执教亚利桑那大学两个赛季，他手握全美最国际化的阵容之一。当家球星阿佐拉斯-图贝利斯（Azuolas Tubelis）是来自立陶宛的6尺11寸三年级生，正打出全美最佳阵容级别的赛季。很多美国的大个子球员都从低位起步，进而开发外线技巧。图贝利斯则走了相反的路。“从小到大我的身高一直出众。而再立陶宛，所有的教练都告诉我要面筐持球，”他说，“直到16、7岁我才意识到要学习一些低位技巧。”

图贝利斯清楚篮球的未来、以及他自己的未来会走向哪里。去年夏天他和前菲尼克斯太阳队球员发展教练、现亚利桑那大学助理教练里卡多-福伊斯一起进行了远投特训，效果显著。图贝利斯本赛季三分命中率从26.3%提升到了34.6%。他场均仅出手0.9次三分，但这能吸引到对手的防守注意力，拉开球场空间，让他场均拿到19.6分2.0助攻，同时造4.9次罚球（去年4.0次），命中率75.7%（去年66.9%）。

大学比赛一贯跟随NBA的脚步，1986年NCAA也引入了三分线（距离更短）。然而NCAA没有像NBA一样把罚球线加宽到16尺，而是保持在12尺。因此像周志豪、冈萨加大学的德鲁-蒂米（Drew Timme）、肯塔基大学的奥斯卡-齐布韦（Oscar Tshiebwe）这样的古典内线仍能在大学中生存。与此同时独角兽们出现了。2006-07赛季，德克萨斯大学一位身材颀长的大一新生凯文-杜兰特以场均40.4%的三分命中率得到25.8分。杜兰特以榜眼秀身份被西雅图超音速队选中，他的职业生涯远超俄亥俄州立大学的传统7尺中锋、饱受伤病困扰的状元秀格雷格-奥登。

作为直接对比，冈萨加大学2021-22赛季的新生切特-霍姆格伦，拥有比杜兰特更高的身高（7尺1寸）和更瘦的身型（195磅），场均拿下14.1分、9.9篮板，三分命中率39.0%。不同的是，霍姆格伦还是一名精英级护筐者，场均3.7次封盖排在全国第4。霍姆格伦在去年的选秀中以榜眼秀身份被俄克拉荷马城雷霆队选中，新秀赛季因右脚韧带撕裂赛季报销。

本赛季的大学最强新人当属布兰登-米勒（Brandon Miller）：身高6尺9寸、来自阿拉巴马大学的“杜兰特二代”，场均得到18.7分、8.0篮板、1.9助攻，三分命中率42.7%。杜克大学的凯尔-菲利波夫斯基（Kyle Filipowski）同样表现优异。他身高7尺，体重230磅，自称“巨人后卫”（big guard），场均得到15.0分、9.1篮板，总计投进28记三分。菲利波夫斯基预期一轮末或二轮初被选中，也可能会等到明年参选。他喜欢去想象防守文班亚马的场景，“我觉得直面他这样的球员是极大的挑战”。他承认有点嫉妒NBA比赛的空间。“大学比赛非常拥挤。我总是被包夹。如果能获得NBA那样的空间，我会自如地在低位单打、持球攻击对手。我坚信我的比赛方式和体型会是巨大的优势。”

这种“文班养成故事”（Victor-fication）在长人世家里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霍姆格伦的父亲戴夫-霍姆格伦是一名7尺中锋，在 1984-88 赛季效力于明尼苏达大学。当他到训练营报到时，教练便为他制定体重管理和高碳水饮食计划，将他的体重增至 225 磅。戴夫-霍姆格伦投篮还不错，但他缺乏机动性，加之球队进攻乏力，限制了他的发展投篮的机会。在他大三赛季时联盟引入了三分线，可他从未有过三分出手。“我早出生了八年。”他感叹道。

本赛季大幅进步的NBA星锐之一波尔-波尔，身高7尺2寸，是奥兰多魔术队的前锋，场均23.2分钟内，得到10.4分、6.2篮板、1.3盖帽，三分命中率33.7%。他的父亲马努特-波尔是名7尺6寸的中锋，1985-95赛季期间两次成为联盟盖帽王。他场均只有0.3次三分出手，命中率为21%。

卡洛斯-布泽尔，2001年NCAA冠军队杜克大学的主力中锋，在NBA效力12年。在3年大学和12年职业生涯里，布泽尔总计出手了15次三分。“那大多是跨越半场的长甩，”他说。在培养他的双胞胎儿子卡姆和凯登时，布泽尔希望他们不要学自己，而要成为他在NBA对抗过的那些全能内线，比如杜兰特、诺维茨基、奥多姆。卡姆的身高从八年级的6尺1寸窜升至高中二年级的6尺9寸。医生预计他能长到7尺1寸。尽管年纪还小，一些招生专家认为他是美国最强高中生。

按现有发展轨迹，几年后卡姆-布泽尔（Cam Boozer）将在NBA和文班亚马对位。他或许没有文班亚马那么优秀，但他的打球方式不会是异类。“认清现实吧，文班亚马是独一无二的，没人和他一样。”卡洛斯-布泽尔说，“但我们以前也没见过像奥尼尔一样的大块头用后卫的方式打球。他们取得的成功越多，我们就会看到越多的大个子想要那样打球。”

尼尔森不怎么在社交媒体上花时间，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再默默无闻了。现在他踏上球场，会瞥见场边有人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猜测他的未来值得赌上数百万美元。“有些人会提早来看我热身，我知道他们是球探，”尼尔森说，“我很兴奋，但比赛开始后我不会再去想它了。”

尼尔森进入大学后已经努力把体重从206磅提升至235磅，但他觉得还要变得更加强壮。里奇曼形容他是一个天生的运动员：在威浮尔球中打出了本垒打，用一次尝试就轻松地学会了尾流冲浪。可当尼尔森传出愚蠢的传球或者把简单的进攻打得复杂时，里奇曼也会感到沮丧，好在这些可以纠正。“小荷才露尖尖角，”里奇曼说，“他五月份才满21岁，应该会再增重10-15磅。他是个很棒的孩子。你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所以他能引起这么高的关注。”

尼尔森已经决定参加NBA选秀，聘请经纪人并保留大学资质。倘若没被选中，他可以转学到高档（high-major）学校为未来选秀蓄势，同时挣一些NIL收入（注：NIL代表姓名、图像和肖像权。NIL协议允许学生运动员获得商业收入）。当被问到是否担心落选时，里奇曼大笑。“是了，很多担忧，”他说，“我们的联盟为NBA输送过球员，这种可能性当然也存在。归根结底，我希望格兰特得到最好的结果，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对尼尔森而言，一切都是崭新的、令人振奋的。“我这辈子都致力于此，但我不喜欢梦想一次性照进现实。”他说。或许成长为“头狼”（alpha-male）尚需时日，但假使未来的某一天面对面与“法国神兽”较量，他也不会被吓倒。“他技术出众，有那样的身高还懂得运用身体，”尼尔森说，“我会喜欢防他，我会喜欢防NBA的任何人。”

作为潜力新人，尼尔森的过去非同寻常，未来却很明朗。NBA将成为文班的乐园，尼尔森想拿到一张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