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色警苑㉓ - 《劝君早报三春晖》(散文)

(图片来源网络)


劝君早报三春晖

作者:百色市公安局 罗绍泽


导语:人到中年万事忧,也懂得圣贤书里写的一些道理。父母在世时,家乡是老家,父母没了,家乡只能叫故乡。父母在,家才在,父母不在,家就不再是家。为人子女者要切记,孝顺父母就是孝顺自己的未来,孝顺要及时。谨以此文表达对母亲的哀思,祈祷母亲在天堂快乐!祝愿所有母亲健康长寿!


那年大年夜,凌晨时分,千家万户都在喜迎着新年,村里的爆竹声连绵响起来。而我的母亲,却永远地离开了我。那一刻,我跪在母亲的榻边,无奈地为母亲轻轻拭去眼角不舍的泪水,悲痛欲绝地看着母亲慢慢地停止呼吸。尽管我的呼唤震塌青山,我的泪水寒彻九天,母亲连春节都还没得过就匆忙地走了。


无尽的哀思像惨淡的云,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我母亲是一个平凡质朴的农村妇女,是我感情世界里的玉皇大帝。她通情达理,勤劳勇敢,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艰辛了一辈子才把六个儿子拉扯成人,而自己则伤痕累累,痛疾缠身,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病倒了,2013年患的腰椎间盘突出和骨质增生越来越严重。经多方治疗,2015年5月份,母亲奇迹般地好起来,不但自己能起床如厕、洗衣,而且能出门走动,兄弟几个总算舒了一口气。


2016年年底的那次公休,我本已打算好要带母亲到外面走走看看的,也是实现母亲多年来一个小小的心愿。但家里突然来电,母亲不慎跌倒了,导致腰椎碎裂,卧床不起。


赶回家的那天上午,风呼呼地吹敲着我的车窗,曾经熟悉的山峦和村舍与我擦身而过,在灰蒙蒙的烟雾中变得如此苍凉和陌生,一丝丝愁绪紧锁着我的心头。


以前的景况并不是这样,每次回家拐过村外坳口,远远望见家里屋顶冒着炊烟时,我就知道母亲在忙着下厨等着我了。这些美好的记忆犹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了,我心里想,从这以后,我也许再也不能吃到几十年来那种熟悉的浓浓的母亲菜肴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庭前的那丛竹子随风“沙沙”地摆动着枝叶,仿佛在埋怨着我: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呢?家里的木门半掩着,“娘,您在哪里呀。”我下车直奔母亲的房间。这是我的娘吗,静悄悄的房间里泛着昏黄的光,母亲软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几乎融进一片黑暗,消瘦的脸庞显得愈发苍老。母亲紧闭着双眼,脸颊疙起的斑斑皱纹就像万箭穿越我的心房,阵阵剧痛。我握着母亲微凉枯瘦的手轻轻地摇呀摇:“娘,我是三儿,我是三儿呀!我回来看你了。”过了良久,母亲很努力地睁开微微的眼睛,还感受不到瞬间的丁点亮光,眼睛又闭回去了。看着母亲深凹的眼眶,眼皮上清晰可见的血丝,还来不及思索岁月的无情,眼前的现实把我惊得如梦初醒。


回想以前,母亲总是用慈祥的疼爱的眼光微笑地看着我,每当我离开家时,母亲还用牵挂的目光送我一程又一程,而今,她连睁开眼睛的劲儿都没有了。我用母亲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娘,我是三儿呢,这是我的耳朵,这是我的下巴,认得出来吗?”母亲很费力地摇了一下头表示辨不出来。


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和我们几个孩子玩游戏,我们排着队,母亲蒙着眼睛用粗糙的手辨认,摸着脸便可准确地认出我们:“这个下巴肯定是三儿。”逗得我们融融其乐。


我赶紧打来热水为母亲敷脸、抚手,煮了一碗鸡汤一勺一勺地喂着她。母亲慢慢地清醒了,很疲惫地睁开了双眼:“三儿~三儿吃饭了吗,小孩放假了吗?”母亲的微颤的话语顿使我的泪水唰唰地往下流。承受如此煎熬的母亲,心里永远惦记着儿孙,唯独没有她自己。


在我记忆的最深处,在孩童时代,每每临近春节,母亲总赶忙着用土布为一家子纳布鞋缝新衣。那些浓浓的农村年味如今已远去了,但回忆起来还让人感觉踏实、温暖和厚重。其中,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最令我难忘。


“千层底”布鞋的底由层层布料叠缝而成,每双鞋底起码纳上成百上千针。针数迂回匀实,线路疏密有间,穿梭着浓浓的母爱。为了做“千层底”,母亲总要翻箱倒柜,把家中的旧衣服、碎布料找出来,用剪刀剪掉衣服的门襟和纽扣,把袖管、裤管剖开,剪成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布片子,再按棉布、锦纶布、呢绒布等品种和厚度,分门别类备好。然后将家中木质门板褪下,用湿布擦拭干净,两头用高脚凳垫好放平,才开始了浆底工作。浆底的工序也必须井然有序,不得乱来。首先在门板上刷一层浆水,再将一层布粘上,然后一层浆水一层布,直到整块布坯厚度达到半厘米左右为宜,这时的门板正面犹如五颜六色的油彩画。浆底结束后,将门板竖起来,搬到太阳地下晒干即可。


围观次数多了,我有时也能帮上手。母亲白天干活,千层底一般晚上做。母亲专注纳鞋底的样子最美了,她坐在床头,就着煤油灯一点光,来回挥动着手臂,把所有的爱和温柔一起缝进了鞋帮,纳进了鞋底。那些温暖的时光里,几兄弟就这样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妈妈一针一线地上下翻飞,在她穿梭的针线中甜甜睡去。现在穿的皮鞋,永远无法和母亲系布扣的“千层底”穿得养脚。我外出工作30年了。还记得出山那第一年,母亲特意用自己织的腊染黑土布,为我裁制了一件双层(每年春节只得一件单层)的土布衣和一双厚底的布鞋。几次搬家,都记得在各种柜子里放好,只可惜职业关系,最后还是送给家乡小弟们穿了。


20年前我改行加入公安队伍。春节期间,我特意穿上一身橄榄绿警服回家,母亲特别自豪,逢人就传,比我还神气。有一天,外婆的坟墓被盗墓者刨了。母亲带着小舅子和她的族人到公安局找我,叫我侦办此案。我吩咐小舅子先到派出所报案,按办案程序走。母亲想不通,把我数落不停,小舅饭也不吃憋了一肚子气回家了。


那天晚上回家,我尝试着用旧时的语气和母亲解释公安的分工:“妈,审计警察是公安内部新设立的一个警种,专门对会计工作进行监督的。”母亲问我是不是管过去生产队会计一样的岗位?我点头,母亲说“好,有的人该管。”母亲的理解是有故事的。


那是1977年,村里都在生产队里争工分吃大锅饭。母亲家里人口多,父母两个劳动力养不起8口人,年年缺粮,是生产队里的缺粮大户。生产队长威胁母亲,必须让她至少三个儿子参加劳动,不然就辍学断口粮。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大哥、二哥和我,寒署假里跟随着生产队员起早贪黑地下地干活争工分。那年我刚满11岁。按生产队规定,一年两个假期,三兄弟天天上工,理应获得2200工分。结果到年底公布,三兄弟只得1200分。当年,1000多工分相当于八口人两个月的口粮。为此,母亲翻着工分簿去找生产队会计讨个说法。会计恶狠狠地没收了我们三本工分簿,只撂下一句话:“我说多少就是多少!”母亲为全家一口饭长远考虑,默不作声地回家了。后来得知,生产队的会计与队长经常相互勾结,克扣社员的工分放到自家工分簿上,社员敢怒不敢言。母亲的三个儿子也就理所当然地白干了两个假期。所以,自从母亲知道了三儿的工作性质,气就顺了,在家族里处处维护我的工作,家里也没有人对三儿提出无理要求了。我夸母亲说:“妈,您认的虽是旧理,不知道公家的规矩,但旧理也是理,走的还是良心,谢谢母亲。”


一连几天,我就这样呆坐母亲的床前,有关母亲的琐碎难忘的往事历历在目。看着母亲逐步枯萎的生命,我束手无策。岁月夺走了母亲的青春,如今她的白发也长在了我的头上,萧条使人愁。母亲弱弱地对我说:“三儿,见娘了就回单位吧,公事要紧。妈妈老了,要走了,不要影响你的工作哦。”我伏下身去告诉母亲:“我这一次回来会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你身边的,单位领导都给我批假了,你看,假条上写着:‘请精心照料老人,要赶早’呢。”


假期结束告别母亲时,母亲无法翻身,只是缓缓地把头侧向了一边,她几缕柔弱的白发划向枕头,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颊骨。我看见母亲抬起干枯的手指向我挥了挥,我把头贴紧母亲的脸颊,清晰地听见母亲给我的耳语:“如果能~能~顶过今年,我就活得88岁了……”我“嗯”了一声,像孩子一样哭了。


我本想在春节初一时封给母亲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她送上惊喜和祝福,而眼前的母亲已和我阴阳相隔了。我打开母亲紧握的冰冷的手,把红包塞在母亲的手心,把她搂在我的怀里,多么希望她能和我们儿孙们再多呆一会儿。


| 审核:赵紫余 | 初审:黄露婵 |

| 编辑:叶永界 |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5-24

标签:百色   土布   生产队   工分   春晖   门板   鞋底   布鞋   早报   散文   家里   母亲   父母   会计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