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花记

●梁灵芝

侍弄花草时,我眼前常浮现曾经的小院,朴素的砖瓦房前,花草静默。大门两旁,栀子、芍药、月季争奇斗艳;西墙头,喇叭花和路人打招呼;墙根儿下,木槿两株、白的黄的菊几丛。那时,日子散淡,我和花相看不厌。南下后,花们守着小院时光,被野草围困,独憔悴。当一丛芍药被人挖走,香消玉殒后,我对小院的念想儿彻底断了。对于那些花,我心底是有愧的。

到东莞,我依然爱小草木。对花草,我有十二分的耐心。与友人交流,我说养花就像养女儿,你得呵护它,长情陪伴,还得耐得住寂寞。急功近利的人养不了花,只好花色的一样养不好。“草木有本心”,不同的花草性格不同,对温度、湿度、光照的要求也不同。若爱,得去弄懂它。有的花草喜潮湿,如吊兰、绿萝、富贵竹、公主绿这些,天生的宅主,“躲进小楼成一统”,静静地抽出叶子,伸长藤蔓,发出绿绿的亮光。草木的气息散发于室,虽无花朵耀眼,不生香却最养眼净心。它们习惯幽居,斜一缕散光足够了。大多数花草则是室外养的,太阳花、五色梅、三角梅、一品红对太阳满腔的爱,努力舒张每一个细胞去迎合。所以,鲜艳的燎燃,如个性张扬的女子一样,要在风里摇曳,播送爱情一般的香气,以开放的姿态演绎蝶恋花、醉花阴。

我的花草大都是收养的,从路过的垃圾场,人去楼空的阳台拾回。在民校做事,人来人去很正常。学期结束,我照例查看宿舍。211室空荡荡的,除了金属的床、桌子,就是阳台上的盆栽,修长的叶子随意向外斜出,舒展出青春的活力,刚健而又不失温柔。我欣然抱了,搬到办公室朝阳的窗口。养了三年,它报我以碧玉的丰润、安静、淡然。就这么绿着已经很美了,开不开花无所谓。但它似乎刻意要送我一份欢喜,赶在元旦,花梗自叶片间拔起,托起三把火炬,六角形的花开了,如少女的喇叭裙一般。我终于知道了它的芳名——朱顶红。

去道滘社区医院,撞见一家门前好大一丛粉豆花,有明艳的紫、耀眼的黄、素净的白,还有集黄紫于同一植株的花。花苞娉娉婷婷斜翘着,像妇人的发簪。我不由靠近花丛,细细打量、搜寻,似乎看见童年的影子。绿叶间花籽初成,小地雷一样,我欣然采摘起来。女主人看见我,走过来冲我笑,我也笑。心意彼此懂了,不用多说。回来,我把花籽种在楼顶的大花盆,没几天,胖嘟嘟的苗儿冒了出来。小苗儿长势很欢,迅速分出茎叶,蓄满花苞。夕阳把柔和的斜晖洒下来时,粉豆花开了,气息淡雅亲和,让人吸不够。为了赏花,拍花,我不得不借助手提灯。粉豆花像一种人,举杯盏,斟月光,与滋生灵感的夜交流,释放暗香。

去年冬,我着手把楼顶养在花盆的苗木移栽下来。那株栀子花,是川妹子弄来栽陶盆的。来时,它瘦骨伶仃,和蒜苗一样高。在我的水肥喂养下,根须抓紧泥土,抽枝条,萌芽苞,一下子蹿到一米多高。四月,栀子花开了,瓷质的花朵,在碧绿的枝叶间打坐,素雅洁净。我自个摘花,也送人。插入水瓶里,置案边,满室生香。好花离不了人呵护,得三天两头浇水,可陶盆显然小了。寒暑假,我也总要离开一阵子,况且,人老江湖,我得安排好它。遂决定,把栀子花送回土地,让它深扎根,耐旱,自己寻找水分。花木亦如人,动骨伤筋,得掉一层皮。刚移栽来时,叶子慢慢黄了,落了,慢慢又长出新叶子,两场雨过后,它终于适应了。和栀子花一道,我的鸳鸯茉莉、指甲花、佩兰也接着地气长,结了籽,出了苗儿,被后勤的一班女人种在宿舍前的空地上。如今,生活区到处可见我的花草,如一些修辞词语,一枝一叶叙述日常之美。

花草的心灵是纯净的,静默中住着神性。亲近花草,算是在尘世里修行了。不禁又念起我的农家小院,“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转一圈儿又回到原点,等飞不动了,就归去,整理荒芜,侍弄出一院子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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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5

标签:芍药   花苞   豆花   栀子花   小院   花盆   草木   花草   来时   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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