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相伴的日子屈指可数

寂静的清晨，深深地思念骤起，然而，我所有的思念和祝福都已经送不出去，只有回忆还在，思念更深。

01

记得，有一年我回老家，上午10点到家，下午4点离家返回市区，中间外出将近三个小时去办自己的事情，真正在家陪母亲只有区区三个小时。

母亲当时已经耳聋，和她说话的时候，我的嗓门提高了许多，但是她听到的还是一知半解，不过母亲频频点头，呼应我和她的聊天。真是难为了老母亲。

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母亲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次母女闲话家常。因为我平时忙着上班，忙着带孩子，忙着家里的闲七八碎，平时没事很少回娘家。

母亲告诉我，附近××故去了，今天出殡，86岁了。母亲说这些时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也没有多说别的，好像就是随口说说。

我对故去的那个老人也无所谓悲喜，我对他的印象还是几十年前我小时候的记忆，都已经很模糊了。只是心里感叹，老人们一个个都走完了他们的一生。

不过我从母亲表面没有悲喜的述说里，感觉到了她眷恋的意味，那年已经83岁的母亲，她平淡的话语里隐着无限的眷恋，她说着自己同龄人的故去，心里一定想的是自己。

我到后来才醒悟过来，很后悔当时自己的愚钝，为什么不多安慰一下母亲，我粗心到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母亲一定在想：不知道还能有几次和闺女这样的闲聊，不知道自己和闺女还能见到几次？她昏黄的眼里都是怅然若失。

可惜我当时没有注意母亲这些微微的表情，就跟母亲说别的家常，因为我没有把别人的去世联想到母亲身上，我一直自以为她还健康，我们还来日方长。

02

母亲问我：“孩子还好吧？”我回答说：“挺好的。”她便是放心了的神情，接着又说：“孩子大了，有事和孩子好好说，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懂，不要天天唠叨没完。”我点头说：“好”。

然后母亲又问孩子爸爸工作还那么忙？我说，是；母亲接着说，现在正是累的时候，饭要吃好了，衣要穿暖了。我回答，好。

接着母亲再叮嘱我：“你在外面说话，不要再那么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把工作要做好，不能让人说出个‘不’字。”我说：“知道啦”

当时四十多岁的我，在母亲眼里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做事莽撞，脾气倔，说话不会绕弯子，她担心我在外面和人相处不好，更希望我能工作出色，成为别人挑大拇指的人。

恐怕不管我多大岁数，母亲都会一直认为我是个让她不放心的人，并要时时嘱咐我，我在她眼里永远都还是个孩子。

在家跟母亲短暂的相聚时间里，我去哪她都跟着我，我去院子西南脚的厕所，她也陪我一起去，我跟她说：“您在屋里等我吧。”她答应着，但是还是拄着拐棍跟了过去，一路上絮絮地说着，我嗯嗯地应着。

那时的母亲就像一个寸步不离妈妈的小孩子，有时候我没有注意到她，一转身差点跟她撞个正着，于是母亲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跟我歉意地笑笑。我的心里酸酸的，赶紧扭过头去。

03

冬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下午四点太阳就已经要下山了，母亲开始催我：“你该走了，不然到家就太晚了，天黑了，让人不放心。”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母亲眼巴巴地看着我，把她的点心要我带着给孩子吃，我不要；她又让我把我带给她的酸奶给孩子带回来，我还是不要；母亲执拗地往我包里塞，我只得拿一两瓶放包里，她这才安心。

母亲和我一起走出家门，我没说不让她送，我知道说了也白说。

母亲拄着拐棍，颤颤巍巍，边走边说：“没事别总往家里跑，我挺好的，放心吧，有时间打个电话就行了。”沉吟一会母亲又说，“你再回来就是过年了吧？还有两个多月呢。”声音里全是遗憾。

我已经为人父母，听得出母亲话里的意思和她心里的纠结，她一边不希望我为回家看她而来回奔波，一边又天天盼着能见到我，心情是矛盾的。

我心里酸涩，眼泪要往上涌，我努力地带笑跟母亲说：“也不一定就要等到过年，说不准哪天有时间我就又回来了。”

我上了车，母亲拄着拐棍站在那里目送我，眼里的不舍已经悄悄全写在她的脸上。我说不出话，朝她挥挥手，要她赶紧回去，外面寒冷，母亲点点头，但是没有动。

车子要拐弯了，我忍不住再回头，母亲还双手拄着拐棍，站在那里，我再次向她挥挥手，母亲再次点点头。依然没有动。

车拐过弯，我不见了母亲，母亲也不见了我。

当时，我不知道和母亲这样的见面和告别还能有几次。

04

之后，细细地想来，我17岁上高中离家住校，然后去外地念书，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再没有和母亲长时间的朝夕相处过。

我来去匆匆，留给母亲的都是远去的背影，她一直在期盼里等着我回家。虽然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多么地想我。

母亲耄耋之年，我依然没有时间陪伴她，我有各种脱不开身的事情，很多的身不由己。原来这一生能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的少。但那时候的我意识不到这些，以为将来的日子还多着呢。

没想到转过年来的春天，母亲就与世长辞了。那时候我才想到母亲拄着拐棍目送我，看着我远去的背影，她该有多么舍不得我走，她肯定想留我多陪伴她一会儿，但是，母亲什么也没有说。

现在想来，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人生长河里短暂的相遇，我们在一起相伴的日子寥寥可数。自从我们相遇便开始了倒计时，在屈指可数的日子里我们都爱着彼此。妈，我想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