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饥饿年代

文/孙思华

金色的麦浪在强大的收割机的轰鸣声中变成运输车辆上欢天喜地的笑容;广袤的大平原上的玉米、大豆、高粱前呼后拥地推动着城乡的高楼大厦日夜拔节;.....9月23日,山东省泰安市第5届农民丰收节在大枣之乡宁阳县铿锵开幕,我看着屏幕上的变换,彻夜难眠,浮想联翩。

有粮食多好!那些可爱的地瓜、花生不用去煮,可以直接拿过来猛啃大嚼;

有粮食真好!时常很场面地展示在街坊邻居和亲朋好友的羡慕中,而不必羞涩地望着天空发呆;

有粮食最好!粮食是生命的源泉。粮食是水、是血、是营养,是富足、是豪迈、是扬眉吐气地在大街小巷抒发的惬意。

可是,可是——那时候哪有粮食啊!

上小学时,缺粮的尴尬令人唏嘘。我家客人多。每每来客,奶奶先喜后愁,愁的是,又须到邻居家借白面(小麦面)用来擀面条、蒸馒头。有时候,我按照奶奶的吩咐去邻居家借,人家借给一瓢,上面平平的。等我家有面,第一时间还给人家尖尖的一瓢,还得用手摁摁。奶奶总是要说一大堆客客气气的话。周围的邻居借遍了,就到后街的亲戚家去借。要是碰上尖酸刻薄的邻居,不光借不到,反倒被奚落一通。

饥饿是一种深刻的苦难。那时,一日三餐除了煮地瓜就是蒸地瓜,喝地瓜面糊糊,吃地瓜面窝窝头。吃腻了,胃酸了,奶奶和母亲就用树叶给我们做“菜团子”。柳叶、杨树叶用开水浸泡多日,掺上豆瓣,团成圆团,在锅里蒸。还用榆树皮晒干,在石碾上轧过,筛出细面,与地瓜面合二为一,做成“面鱼”,加上咸菜、蒜末佐以果腹。时间长了,我经常拉肚子,邻居有的患上夜盲症,有的小腿发虚不能自持。

初中,我要步行到十几里路的学校去读书。每个周末,

用母亲缝制的面袋带着小麦和玉米两掺的面粉到学校,自己和面,放在蒸笼上,捏个尖儿或戳个坑做记号,以防蒸笼从伙房抬回来后弄错或者被人拿走。因为家里粮食少,每个星期天回家只能带3斤面粉,用完了再请假回家拿。那时,最盼望麦收时节,新麦子磨成面粉后,我就可以带着奶奶烙的带有花椒叶的白面单饼去上学。但是,等到到了周末,布袋里的饼生出霉菌,就只好在宿舍外面铺上一层报纸晒干,擦去上面黑黄的霉斑,用糊盐冲拌的温水闷下肚子。

及至成年,家中缺粮少食的窘境几乎没有改变,包括老家左邻右舍。我家的一个邻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获得了一次相亲的机会。待到女方娘家人来相亲时,他家早就从舅舅家和姨家借来了小麦、玉米、地瓜干,把自家的正房、偏房的米缸、麻袋填满了。相亲的一看,这家家底殷实,自然就同意了婚事。可是过门后不久,新媳妇知道原委后,死活退婚,男方以死相逼,女方退让一步;男的发誓跟着舅舅学木匠,可以养家糊口,女方才勉强默许。日子渐逝。就在他媳妇接近分娩时的一个晚上,他骑了人家的自行车回家,半路跌入水塘。第二天大早,一个背着粪筐拾粪的老人发现池塘水面漂着一个人和一个烧饼。他媳妇见状嚎啕大哭,但回天无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死者想把掖进怀里的烧饼带给媳妇才摸黑回家的,不料大祸临头。

家中有粮,心里不慌。可是谁家有粮啊?为了力免邻家的一系“后遗症”,勤劳的母亲没白没黑地挣工分以期多分粮。那时,一个成年男劳力每天的工分是10分,母亲却是12分,因为她经常加班加点。然而落下的胃下垂的毛病至今没痊愈。

母亲常常把责任田中的粮食作物拉到家里打轧,把玉米运到屋顶上晾晒,一来屋顶确实透风晒的快,二者不露声色地向左邻右舍展示我家“从奴隶到将军”的嬗变,使我的婚事不至于成为“老大难”。

母亲的良苦用心得到了回报。上高中的时候,到我家提亲的有好几个。但遗憾的是,我写了大量的散文、诗歌,获得了几十个奖项后,被县里破格录用为文学创作员,这婚事逐渐冷却下来,因为女方和媒人都知道,我经过鼻青脸肿的努力终于吃上了“国库粮”,知趣的人家望而却步。

成了公家人,手里的粮食自然旱涝保收,不用担心忍饥挨饿了,但我经历的“手中没粮”的记忆却时常成为当下儿孙们桌上案头的家风。家中有粮,心谋远荒。有粮的时候须虑及无粮、缺粮、少粮的苦难,而苦难的过去会成为物阜民丰的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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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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