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追歼徐州逃敌

在命令黄维兵团北进的同时，刘峙、杜聿明按照预定计划，以十三兵团守徐州，以第二、十六兵团从11月24日开始，沿津浦路东西两侧南进，遭到华野阻援部队顽强抗击，至30日仍滞留于孤山集、后官桥、四堡、禇兰以北地区。由蚌埠、固镇北进的第六、八两兵团，发现华野主力一部南下，即于26日由花庄集、龙王庙、任桥集地区南撤。华野5个纵队迅速追击，歼后尾三十九军两个团于曹老集地区；十三纵南下途中，在江淮军区部队配合下，于25日攻克灵壁，歼蒋军一个师。至此，蒋军三路会师攻宿，打通津浦路的计划遂告破产。鉴于这一情况，28日，蒋介在遂令李兵团沿澥河固守，令黄兵团扩大防守区待援。并于当日召杜聿明来南京，商量由徐州南下解围十二兵团的办法。汇报会在蒋介石官邤的地图室召开，参加汇报的有何应钦、顾祝同、刘裴、侯腾、郭汝瑰及三厅二处处长赖成梁等。杜聿明在会上说：“徐州各兵团沿津浦铁路正面进攻，进展甚微，且共军已完成几道预备阵地，如我军继续进攻，不过徒增伤亡，结果还是不能达到与黄维兵团会师之目的。”有人问：“那么，由左翼或右翼包围怎么样？”杜回答：“看情况也不会有效，首先应补足粮弹再说。”蒋介石回过头来问杜：“你说究竟怎么进攻呢？”杜回答：“最好以主力由双沟经泗阳直趋五河，然后与李延年兵团会师北进，以解黄维兵团之围。”蒋介石、刘裴和三厅参谋人员都不知杜聿明在说假话，一齐发问道：“在港汊纵横的地区运动，遭受共军侧击时怎么办？”这时，杜聿明没作回答，邀蒋介石进入地图室左侧的房间，二人密议，何应钦、顾祝同都沉默不语，面无表情。过一会蒋、杜二人出来，蒋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出席人员都不语，蒋于是宣布散会，杜聿明当日返徐州。

对于蒋介石、杜聿明的打算，中共统帅部早有预测。11月28日，中共中央军委指示淮海总前委和中野、华野前委：假如在今后数日内能完全解决第十二兵团，并能包围和歼灭蚌埠以北李延年、刘汝明诸部，则淮海战役即起了决定性的变化。这样，“淮海战役的第三阶段是解决徐蚌两处之敌，夺取徐、蚌”，“直迫长江”。同时指出：在十二兵团解决后，徐州敌有向两淮或武汉方向逃跑的可能，应作好防范准备。总前委和华野前委当即决定：从华野南下的5个纵队中，调十三纵作为歼灭十二兵团的战役预备队；调华野六纵和豫皖苏军区5个团会同中野二纵，在固镇以南监视、阻击可能由蚌埠再次北犯的蒋军第六、八两兵团；其余的第二、十、十一纵集结宿县地区为总预备队，随时准备会同徐州以南担任阻击任务的8个纵队对付徐州之敌，可能向东戓向西逃窜。战局的发展果如中共中央军委所料，蒋介石28日召杜聿明去南京，最后二人商量的对策，决定放弃徐州，以保存徐州主力，并救出十二兵团。叫刘峙率剿总机关空运到蚌埠指挥第六、八兵团继续北援；杜聿明率第二、十三、十六共三个兵团经永城、涡阳、蒙城南下，先解十二兵团之围，然后一同南撤。杜聿明返徐州后，即向刘峙、邱清泉、李弥、孙元良等人传达了蒋介石的撤退命令，并拟定了撤退计划。29日，刘峙即率剿总部分机关人员飞扺蚌埠。30日，杜聿明以第二、十六兵团继续沿津浦路向南佯攻，以迷惑解放军，而以十三兵团一个师占领肖县、瓦子口，以掩护主力撤退时的左侧安全。30日晚至12月1日19时，杜聿明率三个兵团及徐州党政机关人员并裹挟部分青年学生，共30万人，全部撤离徐州，沿徐州、肖县至永城公路仓惶西撤。

杜聿明这一手干得漂亮，直到徐州空巷之后，粟裕才从各个渠道得到确切情报。最先察觉到迹象的是华野十二纵司令员谢振华。原来十二纵三十五旅一零五团团长何传修，是位老红军，打仗很勇猛，就是资格老，不大听招呼。这天晚上，他带领本团队伍在蒋军阵地里穿插，东打西击也没有动静，不知不觉摸到了一个很广阔的所在，何团长心里犯了嘀咕，定睛一看原来是徐州飞机场，开始怕有伏兵，可何传修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叫部队隐蔽前进，“炸他娘飞机去”，一直摸到机场中间没见到一架飞机，他想既然来了，总得干点什么，便指挥部队向一座建筑物摸去，接近房子时，叫侦察员先去看看，小伙子从窗口探出脑袋报告：“团长，全是军鞋！”何团长很失望，转而一想部队正没鞋穿，叫“搬出来”，给全团每个官兵发两双鞋。谢振华听三十五旅报告：一零五团擅自进入飞机场，还私分军鞋，很恼火，命令叫何传修来见，何传修还满不在乎。谢振华以威严腔调说：“我决定，关你七天禁闭！”何传修急了忙争辩，谢振华说：“嫌少吗？”何回答：“不，不，不！不是我们要到飞机场上去的，是那里一个人没有，我们才去的，要是有危险，我会带一个团去送死，司令员，真的，……”谢振华打断何传修的话，问：“什么？什么？那里一个人都没有？真没有？”何回答：“真的没有！”谢振华“啊”一声，在房里踱了几步，转身打电话报告粟裕：从飞机场的情况判断，可能敌人正在撤出徐州。

粟裕放下电话，听到徐州又传来一连串爆炸声，接着各方情报纷至沓来，敌人已放弃徐州，向西南方向撤出。粟裕一面报告中央军委和总前委，一面让张震立即电告各纵队：迅速动员起来，火速围追堵截，在运动中歼灭敌人！以刚由济南南下的渤海纵队经大许家、宿羊山地区沿陇海路西进，于12月1日10时进驻徐州，负担警备任务；以第一、四、十二等三个纵队，分由潘圹镇、禇兰、双沟等地并列向徐州、肖县间尾敌追击；以三、八、九、鲁中南四个纵队，分别由城阳、桃山集、路疃向瓦子口、濉溪口作平行追击；以十纵由圹圩，二、十一纵由固镇地区，分别向永城、涡阳、亳州方问急进，迂回拦击。2日，华野迂回部队进至大茴村和五户张集线，截断了杜聿明集向永城的逃路。追击部队已在肖县西南瓦孒口、孟集地区追上了蒋军，并立即多路向蒋军开展猛攻。

徐州蒋军撤退极端混乱的情况，表明杜聿明集团注定是要失败的。徐州的撤退计划，是11月28日蒋介石召杜聿明去南京，在官邸汇报之际二人秘密商定的，连何应钦、顾祝同也不明言。但杜聿明离开南京的当日，这个“军事机密”已经泄露出去了。杜聿明刚回徐州，还没来得及传达蒋介石的命令，而徐州的政治、经济、党务等机关负责人，纷纷前来要求先行撤退，这说明蒋介石的决定，早有人通知了这些人。一时间徐州机场拥挤不堪，“福将”刘峙本来打算28日晚就飞蚌埠，由于机场的混乱局面，只得推迟到29日早晨起飞。刘峙逃走，杜聿明召集孙元良、邱清泉、李弥三人开会，商量撤退问题。杜聿明认为他与蒋介石商量的撤退计划可以成功，孙、邱、李三人也同意“撤即不能打，打即不能撤”的原则，于是作出撤退部署。杜聿明把撤退命令下达后，又发现剿总存有大批军事地图及档案未处理，还有补给司令部存有大批武器弹药，已上火车，但未运走，库存被服用具及粮食甚多，故决定：地图、档案由主管参谋在12月1日午前烧毁，武器弹药由火车运至黄口车站处理，其他物资发给各部队尽量带走。29日晩开始撤退时，十三兵团先遣一师行动迟缓，未能按计划于当晚占领肖县，而延至30日晨才向肖县进攻。十六兵团也没有按命令于29日对当面解放军发动佯攻，反而退守孤山集、笔架山、白虎山之线。当晚，解放军即攻占了孤山集。照命令，十六兵团主力在30日晚撤退，掩护部队要到12月1日晩才撤退；但兵团在30日晚即连掩护部队也撤走了。30日晨，杜聿明率部下撤退，一出徐州西门，就发现由徐州至肖县的公路上车辆拥挤，无法前进。于是杜聿明一面命令参谋人员指挥各车队改由铁路附近撤退，一面由徐州南门绕凤凰山便道到达肖县附近。这时候回望徐州，城内火光冲天，黑烟腾腾！原来是管理地图、档案的参谋为着早点出徐州，没有按命令行事，把原定于12月1日午前烧毁，而提早于11月30日，杜聿明走后就动手了。徐州的大火，引起了杜聿明的恐慌，这等于公开宣布：徐州的蒋军逃跑了。杜聿明深恐解放军跟踪追来，便指示各部车辆绕道北行；但混乱局面已经形成，那里指挥得动，人人都在争先争道而逃。就当逃出徐州的蒋军狼狈混乱之际，解放军已在11月30日晚上进至肖县附近，把徐州撤退的蒋军后尾人员全部俘虏。

杜聿明看到混乱异常无法前进，不得不于12月2日命令停止于孟集、李石林、袁圩、洪河集地区进行整顿。这时，蒋介石深恐杜聿明一意向西南逃走，消极避战，乃于12月2日12时以亲笔信用飞机空投给杜聿明。其原文如下：

应速决心于两日内立即解决濉溪口、马庄一带敌部（不足四万人）。此为各个击破之唯一良机。如再迟延，则各方之敌必于三日内麋集弟部周围，又处被动矣。此机万不可失，切勿再作避战迂回之图。弟南下十五万众，皆聚集在吴集地区，此最不利，应即分路前进，向敌出击，否则臃肿滞延又将坐待被困矣。如欲占领永城，牵制敌主力，可派有力一部进占，切不可全部进取。据报马庄之敌先头今晩必先我占领永城，则我军又落后一着，若再以主力攻城，是最不上算。此时应决心觅敌主力而歼灭之为唯一要务。

对于蒋介石的主观奢望，杜聿明即调整部署，3日，采取东、西、北掩护，向东南逐次跃进突击，企图与黄维会合。华野立即采取三面突击，一面堵击的战法，压缩杜聿明部。3日午夜，华野追击部队的右翼到达薛家湖，左翼也到达大茴村附近，已形成包围之势，到4日拂晓，便将杜聿明所率三个兵团30万之众，合围于陈官庄、青龙集、李石林地区。6日，杜聿明又组织一次南攻也失败了。这时，孙元良找到邱清泉说：“我们主攻部队连日进展迟缓，掩护部队阵地又处处被突破。这种情况，再战下去，前途实在难以乐观。唯今之计，只有轻装突围才是一条生路。”两人商定，决计6日晩上两兵团联合行动。不料诡计多端的邱清泉突然改变计划，结果孙元良的三个军刚一突围，在解放军的猛烈打击下，不到10个小时，就在一片混乱中溃灭了。兵团参谋长张益熙被击毙，军长胡临聪、汪匣锋，副军长陈远湘、李家英，师长陈玲等被俘。兵团主力一万余人被歼，16000余人渍散，孙元良率少数卫士向西南逃跑，结果被解放军冲散，只剩一人，见到处是解放军，便躲进一家群众床底下，未被解放军搜索发现，乘群众家中无人，乃脱去军衣，换上便服，侥幸逃到了武汉。7至10日，杜聿明继续按原定部署，向东南方向连续发起攻击，均被解放军击退。从3日至10日一周时间，共被歼80000余人，失掉村庄50余个。这时的杜聿明集团在陈官庄地区与在双堆集地区的黄维兵团，在相距160余华里间，互相眺望，互相哀叹了。此时，据守淮阴地区的蒋军第一绥区部队，在徐州杜聿明率部撤离后，也于12月9日弃城南逃，华东军区部队随即收复淮阴、淮安、宝应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