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伟：一场独唱“音乐会”

那天，王昆站在巴老的轮椅前唱了一场独唱“音乐会”。

图｜1997年，周巍峙在病房探望巴老 陆正伟 摄

近年来，每当听到《志愿军战歌》乐曲奏响。我自然而然会想起这首战歌的谱曲者——周巍峙先生……

1995年元月，巴老因“胸椎”骨折缠绵病榻。一天，周巍峙专程从京到沪告诉巴老说：“田汉基金会”批下来了。您与宋任穷任基金会名誉理事长，是我们的排头兵。接着，又说道：“我也快八十了，夏公还说年轻，让我做田汉基金会工作。”此时，我见巴老笑着说：我羡慕你这个年龄，我同田汉接触不多，但《义勇军进行曲》十多亿人民都会唱。周巍峙说道：田汉一生创作了200多个剧本，以前宣传得太少。我对他的评价是，多才多艺，多灾多难，“文革”中被迫害致死。今年正好是他创作《义勇军进行曲》六十周年，以前只知道作曲者聂耳，作词者田汉知之甚少。我们就是要做这方面的工作。巴老表示赞同。

接着，巴老问周巍峙：王昆好吗？周巍峙说：“她最近在练唱带学生。去年来上海准备看您。不巧，您去杭州了。”巴老接着说：1957年，我们一起出访过，还有田汉等。他俩的对话，使我知道了周巍峙和王昆是一对音乐伉俪。事前，我对东方歌舞团团长王昆在培养、提携年轻歌手的举措早有耳闻。

1983年，“音协”的一位老师为让我这个文联新人开眼界，送我一张东方歌舞团“赠券”。到了演出现场才体会到这场演唱会的火爆劲，偌大一个文化广场连走道里都站满了人。这次巡回演出首创电声乐器和民族乐器相结合演唱传统民歌、戏曲的先河。上海滩刮起了“东方”旋风。创下连续四十多个满场的骄绩。演唱会有陕北民歌、沪剧及黄梅戏等不同曲目。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王昆这位“伯乐”在每次演出间隙，分别牵着远征、郑绪岚、成方圆、程琳等歌坛新秀的手上台报幕，把他们推荐给观众……

王昆年过七旬仍活跃在舞台上。我见周巍峙看望巴老前后有七八次，但从没以“夫妻双双”同来的。1998年11月6日，小林告诉说，王昆要来探望爸爸。我听后一阵惊喜。此次她是为画册《王昆》在书城举行签售而来。

图｜1998年11月6日，王昆向巴老介绍她的画册出版经过，右为李小林 陆正伟 摄

午后，病房门轻轻地开了，王昆脱掉外套，穿着黑色长裙和鲜红的毛衣，手捧鲜花往巴老面前一站，指着自己问道：“您知道我名字吗？”坐在轮椅上的巴老望着这位多年未见的“陌生人”说：“王昆。”王昆笑得前仰后合。随后坐在巴老身边连声说：“巴老，全国人民想念您，全国人民热爱您。”巴老说道：“我是靠读者养活的。”王昆接着又说：“但您为人民提供了精神食粮，人们受了激励，我是看你的书成长的。”

我听他俩的对话，感受到巴老用文学作品唤起王昆冲破黑暗的勇气，走上了革命道路。王昆则用歌声唱遍祖国的山山水水，给人民大众以美的享受。这便是文学与艺术对人们起到的独特作用。

此时，王昆取出从艺六十年的画册赠予巴老，她边翻边介绍，当看到同巴老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合影时，王昆指着中国代表团成员一一介绍起来：“这是老舍、田汉、阳翰笙、巴金，还有梅兰芳、马思聪、王昆……”巴老看着图片，不时“哦，哦”地应答着，他还不时插话说起这次出访中的趣事。

王昆知道巴老已有多年没听她唱歌了，转过脸对巴老说：“我为您唱支歌好吗？”巴老听了边笑边点着头。于是，王昆起身站在轮椅前唱起了陕北民歌：“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南泥湾呀，好风光，到处是牛羊……”唱完《南泥湾》，巴老边鼓掌边说：“好，好！”接着，王昆又唱了一首巴老家乡的四川民歌。结束时，巴老高兴地又鼓起了掌。此时，也引来了全屋人的掌声。临别，王昆握着巴老手说：“祝您健康长寿！”巴老风趣地说：“好，到时欢迎你再来唱。”

图｜1998年11月6日，王昆为巴老独唱后的合影 陆正伟 摄

过后，王昆告诉我们，在她六十年音乐生涯中，曾给前线重伤战士唱过歌，为一位世纪老人演唱还是头一回！听罢，我觉得自己借巴老的“光”，聆听了一场千载难逢的“演唱会”。感到很是幸运。（陆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