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天文学，过年是社会学：我们的新年为何与立春很近？

“银河系第三旋臂边缘的一颗蓝色行星上的碳基生物，正在庆祝他们居住的行星在该恒星系里又完成了一次公转。”

每当过年的时候，这句颇有些科幻风格的新年祝福文案，都会例行在朋友圈刷屏——的确，无论是公历新年还是夏历新年，过年说穿了就是地球又完成了一次绕日公转。那么问题就来了：众所周知，地球的公转轨道是椭圆。既然是一个闭合的曲线，那就无所谓开始和结束，我可以选择轨道上的任何一个节点作为新年。那么我们如今庆祝的新年日期，到底是怎么确定的呢？

温带民族一般把新年定在冬春交替

要解释新年日期的由来，还必须先弄清阳历和阴历的概念。阳历就是根据地球绕日制定历法（如现行公历），阴历就是根据月球绕地制定历法（如伊斯兰教历）。而我们熟悉的夏历，则是阴阳历：月球每完成一次公转，就设置一月，所以夏历的初一永远是新月（朔日），十五永远是满月（望日）；地球每完成一次公转，就设置一年，并根据日地轨道设置二十四节气——所以我们发现，夏历的节气，和公历的日期，几乎总是绑定的。比如立春总是在2月4日左右，而雨水总是在2月18日左右。毕竟轨道几乎是圆的，每年运行360度，共经历24个节气，每个节气就对应15度，约相距15天。

而一个朔望月周期平均是29.5306日，一回归年是365.2422日。一年平均有12.3683个月。我们把一月定为29日或30日，以使其平均值为一个朔望月，每年差不多就有12个月（相差的部分通过置闰来调和）。

有了这些基础设定，假设由你来设置一套历法，你将会把哪一天设置为一年的开始？很多人会倾向于，把新年放在冬春交替的时候——从气候上来讲，冬春交替总给人一种万物复苏、万象更新的感觉。过完年之后就一天比一天温暖，实在让人提振精神。如果把新年设置在秋冬交替，那过完年一天比一天冷，如此开局恐怕会很没有盼头；而从生产上来讲，冬春交替在秋收之后，粮食丰富适合欢庆。又在最寒冷的时候，没什么农活足够空闲。相反，如果放在春夏秋，地里的活都忙不完，谁还有心情来过年。

因此全世界的温带民族，无论天文水平如何，传统上几乎都把新年定在冬春交替前后，也就是冬至到立春期间。不过如果是热带民族，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埃塞俄比亚的新年在9月，这时雨季即将结束。而印度新年通常在10月底，泰国新年“泼水节”则在每年4月，二者皆与宗教关系密切。

新年：象征万物复苏，尽量接近立春

至于选定新年，其实就是要选定一月初一。我们已经知道，夏历初一是由新月来决定的。这就等于是说，只要在冬春之间选定一个朔日（新月），我们就可以确定该月为正月。那么，该如何缩小范围选定正月？

首先，既然新年要象征万物复苏、新春到来，那最好是尽量接近立春。一个简单的办法，是把立春所在的朔望月定为正月，但这样问题就来了：立春前15天是大寒，后15天是雨水，这加起来就接近一个朔望月的时间。大寒显然让它待在腊月更合适，雨水则放到正月二月似乎都还行？如果立春正好出现在某个朔望月的下半段（也就是十五到三十），那大寒也就会出现在该月的上半段（初一到十五）。这样就会出现，正月初一过完没几天就是大寒的尴尬情况。

于是古人巧妙地规定：雨水节气（太阳到达黄经330度那天）所在月份为正月，这就保证了大寒必定在上个月（腊月）。而新年正月初一必然夹在大寒和雨水之间，也就必然接近立春——所以我们会发现，立春有时候在过年前，有时候在过年后，但总是挨着过年。这也就是“正月中，天一生水”（《月令七十二候集解》）的由来——正月必须包含雨水，或者反过来说，雨水决定了正月。

凯撒定公历1月1日

与夏历精巧的计算相比，现行公历（格里高利历）的新年设置就有些随便了：最早古罗马使用的是阴历，且一年只有十个月。但罗马人发现十个月的日历完全没法和季节匹配起来，于是开始设置闰月。但闰月的添加是罗马神官们自行决定的，所以碰上战争或者其他大事，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无法置闰。

到了儒略•凯撒（又译尤利乌斯•凯撒）执政罗马时，历法紊乱已颇为严重，凯撒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进行改革以永久让历法和四季相配。他接受了埃及人的阳历，由数学家改造后称为儒略历。从此罗马人放弃了月相，不再任由神官魔改每年的天数，转而由执政官疯狂折腾每月的天数：今天公历中每月的天数，从28天到31天飘忽不定，就是当年罗马统治者们的任性随心之作。

另一方面，既然罗马人放弃了月相，就得重新寻找初一。当时的罗马人，有在冬至前后欢庆的习俗，这正是圣诞节的原型之一。据说恺撒原来也希望，把冬至作为新历的元旦：冬至是一年中夜最长日最短的一天，也正好在冬春交替之际，有很鲜明的自然意义。如果凯撒最后真这么选了，那倒不失为一个好日子。但当时罗马执政官的任期也是从新月（朔日）开始算的，他为了自己的任期，就选了最近的朔日定为1月1日——然后从这天（西元前45年1月1日）开始，西方历法不再理会月相，完全按太阳回归年来计算日历。

然而儒略历的置闰依然不精确，导致它作为阳历，春分的日期居然一直在漂移。到1582年，竟然已经漂移到了3月11日。时任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忍无可忍，再次颁发改历命令，将当年的10月5日就地改为15日，也就是直接跳过了10天，并重新设置了置闰规则，这就是使用到今天的现行公历。

天主教改历之后，新教和东正教也陆续修改了历法。但莫斯科正教会却一直没改。如今四百多年过去了，旧儒略历又漂移了3天，加上之前跳过的10天，共计相差13天。这样，旧儒略历的新年，就是格里高利历的1月14日。前段时间乌克兰和俄罗斯，为圣诞节到底是12月25日还是1月7日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

所以世界上很少有民族，真的把公历1月1日当成过年。欧美基本上都把圣诞当成过年，中韩仍在过夏历新年，伊斯兰世界有自己的伊斯兰历法……算来似乎只有日本，是真的在1月1日过年。毕竟从公历元旦的由来也能看出，这确实是个没什么含义和象征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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