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洋：本命年的兔子 眺望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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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不一样的本命年，年这边是中年，一步迈过去便是老年。春天的大门徐徐打开，兔年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山河，一只变老的兔子在本命年的早晨，情绪复杂地咀嚼人生。像歌里唱的，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原以为自己是一只猛虎，到头来发觉自己只是一只为活着疲于奔命的兔子。转眼之间，那只可爱的小白兔，成了一身杂毛的老兔子。

弱小的生命总是惹人怜爱，兔子那么的善良，那么的与世无争，却一生都活得贼累，总是竖着两只长长的耳朵，聆听着危险降临的声音，随时准备动如脱兔一样奔跑。

小时听我表哥说，兔子上山跑得比风还快，没人撵得上，下山就不成了，动不动就自己将自己绊倒了，特好逮住。

他比我大好多，曾经多次承诺下次到我家来给逮个野兔让我玩。等待未来的宠物野兔成了我的一个念想。可表哥一次次来都没兑现诺言，总是说兔子逮着了，可快进村时咬破口袋跑了。他还指着口袋的窟窿让我看，脸上一副“日弄客”表情。

从此我就对表哥没了好印象，到如今过了几十年还耿耿于怀。可见对孩子说谎是不可饶恕的，哪怕是逮个小白兔这样的小事。

我喜欢兔子是有原因的，属兔的人咋能不喜欢兔子呢。我出生在六十年代初国家的困难时期，出生在那个绿草茵茵的春天里，性格里也不免沾了些善良得有几分懦弱的兔性。总是怕这怕那的，没个敢作敢为的二劲。

好在林子大了啥鸟都得有。胆小也有好处，至少有敬畏之心，知道脸红，知道头顶三尺有神灵，不敢作孽。

2

这不，一晃就到了第五个本命年，兔年春天的大门正在打开。从这个不平常的春天开始，我这个家兔就变成野兔了。如果把单位比作一个大家庭，马上就走出这温暖的集体大门，成了无人领导的野兔，社会兔，公园里打牌下棋的老兔子了。

老人们说了，本命年是一道门槛，是有的喜来有的忧的不一样的年份，得谨慎着活人，小心着做事。还没迈进兔年的门坎，老母亲就早早买了红色的内衣让穿上，说是沾点喜气避灾哩。老人总是想着孩子，可已经有点老了孩子又有多少时间惦念过老人，真让人既感动又羞愧。

兔子跟穷人一样，在动物世界里没有多少话语权。他的可爱形象有点像演艺明星，却没有天价出场费和众多粉丝。

可一招鲜吃遍天，他的奔跑这一项就一举成名，有点像动物界的刘翔。

不过，一则小寓言叫做《龟兔赛跑》的豆腐块摧毁了小兔子的一世英名。这篇文章还收在课本里影响深远。

记得当年我学这篇寓言时就有点替兔子惋惜。小白兔，你太大意了，一觉睡得成了反面教村，不值呀。如今网上就有了不同观点，人家说，虽然要学习乌龟谦虚、坚持不懈的精神，可乌龟在路上遇到正在睡觉的兔子时，为什么不叫醒兔子呢？是害怕兔子醒来之后，赛跑赢得冠军吗？

大家都忽视了很重要，也是很基本的一点：谦虚是以诚实为前提的。这些话也算一家之言，让喜欢兔子有人听了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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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有个现实主义文学大师名叫约翰·厄普代克写过“兔子”系列小说，分别叫《《兔子快跑》、《兔子回家》和《兔子富了》。“兔子”是主人公哈里的外号，它暗示了他具有像兔子一样无法自控的性欲和作为一个小人物的社会地位。他永远在追求什么，也永远在逃避什么。软弱的哈里只有快跑才能逃逸现实和心灵的困境……

这本书曾获普利策奖、美国图书奖， 也曾让中国读书界掀起一股空前绝后的“兔子”热。可惜我至今还没读过，今年有时间的话一定要看抽空读读，人家毕竟是从小兔子身上作出大文章的巨著名作，肯定有值得玩味的地方。

那是第四个兔年的春晚上，农民工兄弟旭日阳刚演唱的《春天里 》红了，尤其是那句“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唱得让人心酸。在这心酸的歌声里，时光走到了兔年的春天。

兔子的春天是幸福的，因为满地是肥美的青草。要让像旭日阳刚那样的农民工不像兔子那样疲于奔命，幸福而有尊严地活在这春天里，还得社会下些真功夫，并不像作作秀让他们上回春晚那么简单。

春天是大家的，包括人，也包括兔子。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里，只要撒下种子，就会收获希望。为了明天的幸福，还是别像寓言里兔子一样打瞌睡，耳边常响起那句让人警醒的话：兔子，快跑！

4

一只兔子，不，应该叫一只老兔子，坐在第五个本命年的春天。有点伤感，人生一晃就老了。有点不甘，心还像年轻时那样咚咚敲，脸上却一脸皱纹，半头白发了。

对于我等老兔子，想快跑也跑不动了。好在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缴够了老年的草钱，国家每月发点红萝卜，发点草料，不用为吃跑穿暖熬煎。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婴儿潮都成了白发一族，据说两亿六。女的跳广场舞，男的都背操着手在公园里转悠，等着越来越少的年轻人养活，太怕怕了。

单说属兔的，州城文学圈就有五只1963年的兔子，半辈子在文学这块肥美的草地上奔跑。写小说散文的，一月的喻永军，大荊中学老师，为人低调，诗歌小说大器晚成。三月的市文化馆芦芙荭，小小说之王，中短篇高手。五月的老鱼，在报社编三十年文学副刊，为人作嫁到白头。十月的市方志办何高峰的小说，忧伤地书写大时代小人物无法左右的命运，普通人复杂的内心纠结和爱情创伤。十一月的李育善白天当局长，周末走州串县，晚上写文章，给母亲河丹江立传。

（图片上的人都属兔，拍于秦岭老路上，拄拐者比我们小两轮）

一月兔吃干草，三月兔正饥荒，风水先生给老芦名字每个字都加了草头，三堆草，事业，爱情，金钱，一片绿。五月兔有嫩草吃，十月兔吃秋草，味道好有点费牙。十一月又得吃干草了。

五只兔一年轮回，转了六十圈，都成华甲兔子了。前些年别人叫老头不高兴，如今自己感觉是真老头了。

五只兔子又到了第五个本命年，到了一般人金盆洗手，马放南山，颐养天年的时候，大家依然相信文学，相信奋斗，相信爱情，相信美好，依然心不老，不服老，还想弄点啥，像好文章要有意思有意义一样，要活得有意思更要有意义。

可是，告别了人生的职场，没有领导念紧箍咒，自己也成不了孙悟空。得自己去找有意思有意义的事，人生的后半场要想精彩得自己当编剧，自导自演。

小白兔可爱是天生的，老白兔可敬得后天自己修炼。

有尊严有存在感的慢慢老去，也是一道不能不面对的夕阳红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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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鱼这只老兔子，懒得出奇，不像那四只兔子扑得欢。能走不跑，能慢不快，爱耍爱玩不爱受苦。卧在打开的春天门口，少不了文人臭毛病，多愁善感起来。

三年核检抗疫，还是躲不过一场阳，专家们的大多无症状成了含泪的笑话。好多老人没熬过新冠肆虐的寒冬，生命的脆弱让人泪目。腊月天，街道上，公共车上，咳嗽声时不时响在耳边。日子还得往前过，新春还得笑着迎。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感觉活着不容易。

活下去就得有个好身体。人生的后半场，官大官小，钱多钱少，都退居了二线，健康成了老大，成了第一。老鱼这回阳了，只浑身发冷几小时，就扛过去了，想想可能还是好习惯让人少受了罪。天天坚持一万步，刮风下雨不间断，封控在家也如驴拉磨，转圈圈。开始有点难，习惯了就好，一天不走总觉得不舒服。

国家让我们休息，那就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与过去愉快告别。退下来，我们也不能成为社会和家庭的负担。锻炼，力所能及的锻炼，是对自己负责的不二选择。

春天很短，老兔子的春天也过一回少一回。年轻是一次，年老也只是一次。人生的风景不只是年轻，年老也有不一样的新鲜体验。如同春天有桃花，冬天也有梅花，每个季节都有花开，都有美好。

兔子的春天，哪怕是喜忧参半的本命年，也是一年最美的季节。再多的忧伤也不能让岁月回头，反倒辜负了春光，辜负了短暂的春天。

人老腿先老，多走走，走出门，去看看春天。活得有意思，才能写得有意思，有意义。

文化人么，学学八十八岁老作家王蒙，人家过了米寿，依然人老心不老，笔不老，艺术生命常青。

有激情的人永远不老，因为心里总是住着春天。就像他十八九岁写的长篇小说《青春万岁》开头那样的诗句: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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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选自：鱼在洋说，版权属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