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塔里木《塔河文苑》:沙漠雕像-胡杨

《塔河文苑》第146期

文以载道 宁静致远


[散文篇]

沙漠雕像——胡杨

张娅萍


秋歌的最后一个节目即将谢幕时,陈酒一样的胡杨发出了邀请。我们一行十人踏上了看胡杨的路程。记得第一次见识胡杨树,是在时装店墙面上的一幅照片里,胡杨林的眩目,甚至盖过了时装模特的风采。那照片中的背景,是一地金灿灿的霞光。

秋天,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胡杨林一片金黄,绚烂耀眼。每年九月底到十月中旬的秋天,是胡杨树魅力尽展的最美季节,一夜寒露骤然地把整片的胡杨树全部染黄。当寒风乍起时,一树的绚烂之美落叶缤纷般落成了满地的金黄。当我看到阿沙公路两边的胡杨虽然有的叶子开始落地,可远远望去,树冠上的金黄依然很是耀眼,仿佛编织成了天边的一道风景线,在夕阳的照耀下,千姿百态,挥手向路人亲切问好,俯首向参观者祝福,显得是那么的静美而又文雅。

眺望远处,一棵三人才能合抱30米左右高的胡杨,顶部被浓意的晚霞映红了顶冠,当一阵微风吹拂它的脸颊,“沙沙”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对来者或自己说:“我的旧叶子落了,来年还会发出新芽,老树枯了……会有新枝展出……天地万物都是这样轮回着的”。突然间,我想到了军营中的哨兵,那凸显出来最高的胡杨,不正像沙漠里的一名值班哨兵,时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它又像一位忠诚的使者,及时报告着春夏秋冬的信息。它更像一面旗帜,召唤着、引导着、冲锋着、战斗着,率领着沙丘上的子孙和红柳、芨芨草、芦苇、骆驼刺等一群兵勇……从一个春夏秋冬奔向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当走进胡杨林的深处,一片晚霞的金黄中,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枯死的胡杨,愤怒地矗立着。那光秃秃的枝条,一枝枝奋力地向天空中延展,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同行者对我说:这片死去的胡杨树拍出照片来一定很美。我感到很纳闷:它美在什么地方呢?它们不是已经枯死了吗?他们苍劲的残枝突兀,伸向天空,就像愤怒的太史令在挥手袖望月,像不屈的屈原把剑“问天”。它似仰天长啸的骏马、似高傲的盘羊、有的更像众人拾柴的火焰。或仰天长啸,或低声长叹,在渴望火一样的重生。即使生命已不存在,那无生命的躯体依然挺立在大漠戈壁。

人们夸赞胡杨巨大的生命力,以“三个一千年”:即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烂。倒下的她们以肃杀的悲凉,期待着一个纯净多雪的冬,期待着下一个生命的春天。胡杨林,也许是大自然赐给荒漠的恩惠,眼前不知死去多少年代的胡杨,是漫漫岁月留给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雕像。

一路上,吃着带着的水果,我突然想眼前的胡杨不像赐给人们果实的桃树、梨树,一棵棵娇生惯养让人伺候,不时还使点性子给脸色瞧瞧;也不像那些贪图热闹,一个个占据水肥土美的地方的杨树、柳树,在忘乎所以的搔首弄姿,飘飘地炫耀自己。而胡杨天生就在沙漠中,从不需要谁的关照,它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了沙漠中的生命。云缠它,雨抽它,风催它,霜欺雪压,雷电轰枝,大自然中的所有的强音都在歧视它,虐待它。

然而,胡杨没有被征服,它不低头,不让步。在无数次的不屈反击和怒吼中,练就一身铮铮侠骨,凝聚了一腔朗朗正气。它们一次次在风雨中抗争呐喊,一回回把云雾撕扯成碎片,它以威严之气使霜雪乖乖逃逸,它以刚硬之勇追逐雷电的逃遁……它真诚、纯朴而不贪婪,与日月、沙漠亲切交谈,与四季亲切握手,沙漠就是它永恒的归宿,让世人领略那簇簇动人的四季风采。



风剑刀霜何所惧,仰天高歌舞翩跹。在那些高大威严的胡杨面前,作为游者的我,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如果胡杨能言,他们将会告诉我们多少人间的故事。即使他们箴言,但历史毕竟在他们身上铭刻了生生不息的年轮。几百年过去了,几千年过去了,历史成了过眼烟云,只有这些树演绎不屈的千姿百态,笑看人间的风风雨雨,目睹人间的沧桑,昭示着世界的永恒,自然的永恒,来而复去,永不停留。戈壁荒漠,沙粒飞扬,风沙呼啸,肆虐恃强;而胡杨却在沙漠上站成了一道永恒的风景,一座永恒的雕像。

离开胡杨林之时,我深情地说了一句:“感谢你,胡杨!”你让我看到震撼心灵的时光沧桑,虽历经岁月风蚀,仍然苍劲有力,毅然选择留在这片热爱却饱含无奈的土地上,你不屈挺拔的天性,启迪我人生的不断前行。

返回途中,望着车窗外散居在大漠边缘的绿洲,城镇、村落,细细品味这千万年来与荒漠化顽强抗争的沙漠英雄———胡杨树。联想到我们兵团父辈们就如同这千年胡杨,扎根大漠,与干旱抗争,与风暴搏斗,把青春年华甚至生命奉献给了脚下的热土,成为永不移动的生命界碑,在戈壁荒漠上创造了令人瞩目的奇迹。



天山南北,凡有兵团人的地方,就有绿洲。兵团人就像大漠胡杨一样,不论环境多么艰苦,都能顽强地扎下根来,荫蔽一方。胡杨扎根大漠的精神,就是我们兵团文化的灵魂。几代兵团人在半个多世纪的屯垦戍边伟大实践中,凝聚成的兵团精神,如大漠胡杨,生生不息,屹立不倒。

哦,胡杨!千年的风霜练就的戈壁雕像,在远方的远方,撑起了一片灿烂金黄的天!



细语胡杨

许新杰

“成林敢锁狂沙舞,独木能将傲骨扬”,我一直认为:直抒胸臆的赞美对胡杨最为恰当。胡杨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种杨树,强大的生命力让人叹为观止,素有“大漠树”的美称。它们能忍受荒漠多变的恶劣气候,耐盐碱,抗干旱,防风固沙,在土壤含盐量很高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依然枝繁叶茂,被誉为“沙漠的脊梁”。

对于从小在胡杨林中长大的我来说,胡杨树实在是司空见惯,从春到秋的变化,如数家珍。它什么时候发芽开花长叶,什么时候一串串小葡萄般的种子,由青翠变焦黄,成熟炸裂,随风飘向四面八方。那漫天飞舞的绒絮,就是一个个胡杨的种子,我常常祈祷那些种子,扎根环境能稍微优越些。比如不缺水、不多碱,土壤肥沃、日照充足的地方。最终成千上万飘飘洒洒的种子,成活的概率就会无法想象。只知道许多无意的时候,我看见水渠边,鸿沟旁,盐碱滩,沙丘上,甚至屋檐下,鸡窝旁,都会冒出一丛一丛胡杨的幼苗。最终长大成树的却无法计量。因为树在长,我也在长,长着长着,我就忽略了身边树的存在。即便哪一处多一棵树,就以为这棵树一直在这,与生俱来。



在住处周围的那些胡杨树,那几棵上面有麻雀窝,那几个树洞里爱钻花羽毛的戴胜,那几棵树顶枝杈间有个乌鸦的巢,儿时的我和姐姐,都一清二楚。屋后有一棵粗壮却有着弯曲枝干的胡杨树,因为我们经常爬上爬下,树皮都被磨得不再生长,变成光溜溜的一片。父亲还特意在树杈上架了块板子,后背用一道道铁丝固定拦住。坐在上面,稳稳当当。透过枝叶看高蓝的天空,看枝叶间飘过的云朵,看枝叶外难以察觉有人的鸟儿,正歪着脑袋站在我的头顶,“唧唧、啾啾”地聊天唱歌。

有时,我常做一些天马行空的梦,或者看一本来之不易的小人书,一下午的时光,就在这树上消磨过去。毫不夸张地说,那胡杨,是我整个童年最亲密的伙伴。多年以后,那块木板和铁丝,都深深地勒进树身,和树长成一体。就如我少年时常会幻想,自己变成了一棵胡杨树,今天站在屋前,明天挪到屋后,和花草树木猫咪小鸟捉迷藏,让妈妈姐姐找不到我。甚至在妈妈下地干活的时候,跟在她的后面,为她遮阴挡雨,她却不知道是我,甚至还会骂我死丫头跑哪里去了……更多的时候,就那样站着,从春到冬,从满树绿荫站到一树金黄,直至枯叶飘零。

当我觉得我是一棵胡杨树时,我就无所畏惧,甚至感觉身边的那棵矮树是我,是一个人。而人,比树活得艰辛。现在,站在某一棵胡杨树前,我还会想,这一棵是不是曾经那逝去的亲人朋友,她们变成树的模样与我今天捉起迷藏呢?

在任何地方看到胡杨,我都会想起童年那胡杨林中的家。屋舍简陋,生活简单,甚至经常缺电少水。但是,父母在,兄长在,姐姐在,小猫小狗,粮食庄稼,蔬菜瓜果,一切,都在。



胡杨于我而言,没有那么多深不可测的奥秘和象征,它们就是具体的存在,就是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手足心脏,甚至熟悉亲切到我无法用诗词文字去赞美它。有生命开始,胡杨就在。有记忆就有胡杨,胡杨林就是我童年时的游戏乐园,长大后的心灵故乡,成长中的精神家园。

更多的时候,在胡杨树面前,我只能感觉自己的渺小。因为它们会在一夜之间超过我的高度,然后,就始终以我须仰视才能看到的速度生长着。而我,青春期以后没有增过高度,甚至这些年开始,越来越不那么亭亭。或许终是在岁月的流逝下,老了年龄,矮了身躯。而树不会,从扎根发芽起,就一直向着天空的方向生长。即使到了树的高度的极限,也会越发茁壮,铁骨铮铮。它们的数以万计的树叶,是天与地之间的书签。因为有胡杨树的存在,在这西北的天空下、大漠里,天地间才不甘寂寞,才有了空旷中的丰富多彩,寂寥中的喜庆欢腾。



胡杨树在风雨袭之时,顺着风的方向俯下腰腿,这是很多树都具有的。待雨过风住,它们又挺直了身躯,甚至比之前更为挺拔。只要扎根,就会努力生长,哪怕土地贫瘠,也会长出一棵树所该有的姿态,奉献价值和力量。它们知进退,明坚守,懂取舍。而人不行,在生离死别病痛苦难面前,不堪一击。人更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因为种种因素,在各种抱怨、不知足、似懂非懂面前,忘了初心,迷失自己。

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一棵与我年龄相同的胡杨树的成长,却看不到一棵胡杨老去的样子。我看到的苍老,都是经历了百年沧桑走过来的树。在它们身上,可以追问历史,却无法预测未来。因为胡杨,在人前展示的永远是宠辱不惊,天高云淡,一如那“敢问痴情深几许,三千岁月笑从容”之淡定。


虎 子

洪晓东


寂静的夜,点一根孤独的烟!任缥缈的思绪随一缕缕青烟飘向远方,飘向我生活了30年的故土,寻找关于虎子的记忆,寻找它的踪迹。

我第一次见到虎子时,给我的印象很深:一只灰不溜秋地竖着耳朵的小狗,站在棚顶上望着我,朝我发出一阵阵哀鸣。我一时心动,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父亲拍拍我的头说了一句:“这是萝卜头叔叔的小狗!狼的孩子。”父亲的话,一下子把我弄糊涂了。狗,狼的孩子,什么意思?

从那以后,这只小狗的样子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常常让我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是有一条这么好的狗狗,会有多好啊!

也许是我天天的念叨,也许是虎子与我有缘。一年后的某一天下午,父亲醉醺醺地从老连队回来,后面跟了一条灰色的狼狗,这就是我意念中的虎子么?

从此,虎子就与我形影不离,送我上学,接我放学,陪我在外面四处游戏。有了虎子的陪伴之后,我不再害怕其他孩子们欺负我了,因为他们更害怕的是我身旁的虎子。



没有多久,我就从小萝卜头成了孩子头。因为我的虎子非常听我的听话。它可以拉小雪橇,追野兔,更重要的是我让它咬谁,它就一定会把别人追个不停,但从不真的下口咬伤人的。它仿佛明白身边的全是我的小伙伴,不可以伤害他们。在虎子的陪伴下,我童年很快乐地生活着,嬉戏着。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之后,我不得不离开新疆,回到老家上海。记得临走前,我含着泪把虎子送回老连队,分别的那一刻,虎子发出一声声不舍的哀嚎。这是一声让我终生难忘的哀嚎声,因为我从未听过狗会这样叫唤,它哀嚎的调声撕扯着我的心,我不禁失声痛哭起来。父亲在旁边搂着我说:“这是狼嚎!它舍不得你走!”从那以后,每当想起虎子,我都躲起来去哭鼻子。

在上海的4年,我哭了4年。对虎子的思念越来越深,时常盼望回到那养育我的家乡,回到我的小伙伴虎子的身旁。虎子那敏捷如闪电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时常在梦中与我奔跑、嬉戏,滚作一团。它那热热的舌头,在我的脸上舔来舔去。

虎子,记得2000年我回到家乡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看你一眼!可是……。

这些年关于藏獒的故事,报道太多了。这一被我看作野兽的动物,有了神犬的称号,几乎与“忠义”二字划等号了。可是在我心里,只有狼犬才配得这上“忠义”二字的称号。因为两个字里面,包含着其他犬类不具备的聪慧与情感。我写的就是我的虎子!虽然没有那么惊心动魄的情节,但我相信,感动大家的是我情感的真实流露。




1984年的暑假,我终于踏上了西行的列车。

在接到父亲让我和妹妹回去的消息时,我的心开始躁动不安。三年了,虎子怎么样了?还活着吗?这三年没有一点它的消息……。

西行的列车带着浓浓的黑烟,轰轰隆隆地朝着西部奔驰:一路上,山川美景、戈壁荒漠与我无关。我忘了饥饿,忘了一切,我的脑海里全是虎子的影子。

三天四夜的火车,三天的长途汽车,我终于回到了托木尔峰山脚下的故乡……。

记得进家没多久,我就问了父亲,虎子怎么样了?父亲告诉我,虎子在我一个童年玩伴家,因为萝卜头叔叔在回上海之前把它卖了。我愕然了,狗可以卖吗?狗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吗?能把朋友卖了?也许,在我心中也只有萝卜头叔叔才会这样做吧。

没空去多想他了,我一定要见到虎子。在一个雨后的日子,我骑着单车去了老连队。

永远忘不了见到虎子的一刹那。

一条脏兮兮的母狗被铁链拴在木桩上,趴在那里朝着我低吼。

我呼唤着它,呼喊它:“虎子,虎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洪洪,是你的伙伴。”我慢慢地走向虎子,控制不住的泪水奔涌而出……。

虎子停止了低吼,站起来摇着尾巴,慢慢走向我,那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忽然,它跳了起来,扑向我的怀里,用它湿漉漉的舌头拼命舔着我的脸。我心中说,还是我的虎子没有忘我。



三年了,我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了小伙子,虽然并不高大、强壮,可毕竟变成另外一个大小伙子了,声音也变了,它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我身上的气味……。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虎子被我带回了家。

可是,这次的相聚仅仅是短暂的几天,小时候的玩伴还是把虎子带走了。父亲告诉我,不许再去带它回来,因为我们家没有院子,不能养它。我知道,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还是因为它被别人买了去,它不再属于我了。

记不得过去了多久,偶遇了小时候的女同学英子,虎子就在她家。可她告诉我,虎子死了。

说不出的悲痛,让我许久不能平静下来。有空我就会一边哭一边诅咒萝卜头叔叔,一边把记忆中有关他的糗事翻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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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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