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就是送走曾经的回忆和你的一生

外面落雨了，一两声短促的犬吠声传来，有那么一刻的恍惚，我又生活在了小时候的那个村庄里的夜晚，安详、静谧，空气里有着淡淡的雨打尘土的香甜。

周日六点多起床，雨正瓢泼，冒雨参加一个堂叔的丧礼，他三个月前在上海病殁，其时沪上疫情肆虐，辗转多日才终得叶落归根。这天上午阴阴晴晴，下了三阵骤雨，地上泥泞，淋得人人心烦，都盼着赶紧结束去吃席。六大桌宴席，熙熙攘攘，坐满了老老少少，同一血脉，大家面貌看上去都有些相似，但彼此认识的却不多。席间看见堂叔的小孙子在人群里往来飞奔嬉闹，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他还不知道人间的悲欢。我还记得他小时候住在爷爷家，一个夏天里，光着屁股在楼下乱跑。我还抱起过他，那汗津津的小屁股上的黏滑似乎还依稀在我的手掌上。

埋头吃饭，偶尔和几个兄弟抱怨几句天气，聊聊房子和工作。几个叔叔大伯辈的老人已经醉醺醺，说话高声大气。很快席终人散，只剩下那几个还在忆昔岁月的老人家，红红的脸膛上沟壑纵横。

我想和你说，那时候我感到了又温暖又难过，他们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他们也是我以后将不断送别的人。这一天里，我情绪低落，一点都不想说话。

窗外的犬吠似乎从遥远的过去的村庄里传来，那时候，只要我走出院子，温柔的黑夜就淹没了我，周围矮小的房子里明明暗暗的灯火，黑云一般的树木在夜色里摇晃，沉睡的父母和乡亲们游荡在他们香甜的梦里，吸进一口潮湿的微凉的空气，等着一场夜雨如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