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尼泊尔的所见所闻

尼泊尔是个有气息的国度。多年以后,每每想起,咖喱一味仍在鼻息间浮动。

飞机在香港转航,在夜色渐浓时飞越喜玛拉雅山系上空,我们将在尼泊尔首都加德满机场稍事休息。空姐送来的饭菜,已被咖喱濡染。

对于咖喱的气味,人们是截然分明的两种态度,一种是享用,一种是拒绝,爱憎可谓分明。

如果按我走马观花的所见所闻,尼泊尔绝对不像中国那样地大物博,这是显然的,更不像中国那样有平畴万顷,一望无际。悬挂在山崖上的尼泊尔,玉米、土豆、水稻是进入游客眼帘的风景,瘦小、不成规则却经常回放。于是在餐桌上,可以看到它们以食物的方式呈现。我们在沿路不止一次看到小颗粒的土豆,个头大小不均,是绝对的原生态低产量。

事实上这个国家的建筑还有植物统统被挂在山坡。车行一路,速度慢,且颠簸。倘若在路上看到一匹白马不加任何配鞍,优雅地漫步,你真的不必讶异,更不必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穿越,是真相。白马行走在自己的天、地及路上,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

牛、羊、狗,都以慢生活的方式生活在尼泊尔的任何场景,而在建于2000多年前的世界上最辉煌的佛教寺庙“斯旺那布”、在加德满都老皇宫,在哈努门达卡宫博物馆前,来自世界上任何一处的游人都放慢了脚步,尼泊尔本土的年长男子,席地而坐在寺庙的各个角落,从日出至日落,早上我们见过他们苍茫的眼神,晚上他们还是那眼神,凝视着一个方向,或者不是凝视,而是目光散漫的,毫无目标地投放在远方,他们的眼里没有游客,见多了,也倦于看这些流动的杂乱无章的影子,他们似乎连坐姿都不改分毫,时光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态度,没有性子。狗狗们也是慵懒的,也许这里的狗是世界上最懒的,你的所见里,所有的狗都在打盹。游人,它们是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

如果说尼泊尔的气息里最炽热的,那便是这禅香。

行程还在继续,不待见咖喱的也不被咖喱待见,江南水土哺育出来的许多人,已彻底被咖喱一味击昏,胃液已不能接受哪怕一点点的咖喱搅拌的食品,虾、土豆、薄饼、面条,但凡有红色作料的影子,则绕道而行。我便是其中之一,被浓郁的气息熏染的胃,已蠢蠢欲动,喉咙处也屡屡作呕。

可是另一部分人,却安然享用这热情作料相伴的美食:咖喱饭、咖喱土豆、咖喱炒饭、咖喱鸡。你之毒药我之蜜糖,于是这部分人就在别人的注视里微笑了,什么叫入乡随俗呢,什么叫吃货呢?什么叫驴友?终究是我走的地方太少,对各地的食物缺少融合。挑食,是对家乡口味的狭隘忠诚。

尼泊尔的气息里,还有一味,就是茶香。旅游指南里,会写明:你可以带些阿萨姆茶或大吉岭茶回来。但一般人可能受不了阿萨姆茶的气息。

又是气息。有朋友热心地说,它是可以改造的茶,比如做成精致的奶茶。而大吉岭茶不是尼泊尔本土茶。

尼泊尔的老街上,茶叶专卖店里卖的茶,用木盒子装着,上面雕刻着大像或花枝图案。盒子上有英文标识的绿茶字样。尼泊尔茶,生长在离天最近的空旷山脉,与常年的云雾缭绕为伴,初看茶叶,以为是红茶,但一经水泡,绿茶淡雅的清香会飘出来。

在尼泊尔,我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旅游目的,那就是遗忘与被遗忘。我们沉重的肉身,在佛的国度,在偏远的杜利凯尔的雨夜,轻盈得如同仙子。

我们从加德满都坐大巴去往杜利凯尔。它是山中小镇上一家华丽的宾馆,是有钱有情调的人安放睡眠的地方。住下来的目的是为了第二天看喜玛拉雅山的日出。为了住在这里,我们在路上颠簸了200多公里,车开了6个半小时,这些也就算了,想着第二天能看到地球最高点的日出,一切都是值得的。而且,既为旅人,在哪里落脚都是一样的。

各自领了钥匙与WIFI密码找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惊叫声从各个房间传来,我们怕是住进了瑶台仙境。空气清冽湿润。鲜花盛开。绿色浓得化不开,乌鸦的叫声仿佛从费瓦湖追到了这里,它们忘情地叫,好像有着某种迫不及待的使命。窗外浩大美景泛滥。宽大的阳台上放了一桌两椅,眼前的高山就是喜玛拉雅山系。此时落日已沉没,天边是浑厚的云团。

杜利凯尔曾经是尼泊尔到西藏古代贸易路线上的重要一环,有500多年历史,往昔的荣耀透过店铺林立的街道两旁以及寺庙中可爱的建筑和精细的木雕仍清晰可见。这里是观赏喜玛拉雅雪山全景和日落的最佳位置之一。如果天气晴朗,能见度高,还能看到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遥望前方喜马拉雅山脉,它像一条玉带横跨在空中,加上天空中变幻无穷的云层,壮丽的景色震撼人心。

杜利凯尔后院,满眼山景。玉米地覆盖在陡坡上,有一个农妇在地里劳作,游客看来她像在倾斜的一幅画里,绿意浓郁,湿气厚重,不知农妇的膝盖可疼?关节有没有炎症?自此,农妇劳作的画面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放在行李,大家就各自消失了。仿佛每个人都带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急于要找一棵树,把自己的秘密悄悄地放入树洞中,然后,封印,转身即天涯。我一个人到了路边,顺着中尼公路走了一段。路边有一家小学,看起来非常美。1814年英国入侵,迫使尼泊尔将南部大片领土割让给英属印度,并在尼泊尔享有多种特权,尼泊尔外交受其监督,沦为半殖民地。历史的烟雾云已散,尼泊尔官方语言仍是英语,这给这个国家平添了对外开放的国际化气息。

山中的景色是自然的原色,我一个人走在一条斜坡上,到处看看。眼睛奢侈到极点,我甚至以为自己不近视了,清晰地看得到很远的地方。天幕低垂,空气中有饱满的水气,时光不语。正前方就是中国,离杜利凯尔3小时车程,一条叫做中尼公路的小路就在我的脚下延伸。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就是那只黑色的鸟,就是路旁沉默的一棵野生的果树,或者是银灰色的云团。暮色苍茫,远山含黛,此回远行我的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想一个人看晚上夜幕的星星,我相信,这山中的夜空一定会呈现无数颗星星,像我儿时见到的一样。时序正排到伏天,天上应该有亮亮的银河,我要用裸视去观察它们,重温散落在银河里的无数儿时梦想。

往前走了大约1000米,我甚至确信再走下去,我一个人就步行回到中国的土地上了。可是,我怕失踪,老早就没有胆量与资格失踪。

很迟我才步行回来,失落得很。

夜露重重,浓雾隐没了阳台。有人在阳台上泡上了一杯阿萨姆茶,瞧她气定神闲的样子,瞧她随遇而安的样子,我羡慕极了,我感觉到了她灵魂的香气。她的灵魂里有一杯香气浓郁的茶,她让茶成为精神的伴侣。而阿萨姆茶的气息,此刻,显然不属于尼泊尔的气息。

清晨6点,是导游昨夜吩咐看日出的时间。拉开窗帘的一刻,心就沉下了,没戏,雾浓得跟尼泊尔的牛奶一样稠。

我的失望却转瞬即逝,我很快被热情的浓雾吸引。人处异国,物我两忘,是真正人生的一次逃遁与自我观照。

乌鸦起得真早,它们在空中低飞,叫声狂妄。院中是植物的王国,三角梅长到了四层楼高。独步院落,我想到了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高行健写的《灵山》。在浓雾的早晨,在他乡,作家寻找自己的人生。我们何尝不是,走到了高山上的一个内陆国,想听一听梵音,拜一拜众神,托万神给我们清醒的头脑,参悟复杂的人生。人的一生无一不是在寻找自己以及倾听内心。

朋友因为没有看到日出,一直埋怨,嘀咕道,就不应该选雨季来,她对尼泊尔的一切都不满意,一直拉长了脸。她的情绪影响到我。我历来不争,不记,只随心而行,处之安然,所以以后的几天我一个人走,所见之处,皆顺心顺意。


旅游看得出一个人的天性,与现实抗争,与命运抗争,到底是心中有志气,但往往似乎不争更能圆满。不争包含着隐忍与成就。

我到尼泊尔,无非是想得到神明的指引,让心情安宁。

从尼泊尔回来已有些日子了,那里的风物如此鲜明地刻在记忆里。尼泊尔,一个让你无法不敬畏的国度。这个虽贫穷但神秘的国度,物质资源相对匮乏,生活水平相对低下,但它的人民却很淡定,在自己充实的精神世界里,宁静自如,微笑地面对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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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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