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舅舅的回忆

最近几天在家闲来无事整理一下以前的日记，看到2011年写的关于老公的小舅去世的一篇文字，引发了我的思绪，每次想起他可怜可悲的五十三岁短暂而又苦难的一生都不禁唏嘘，想起那天我们冒雨去为他发丧，看着在冰棺中躺着的瘦成一团的身体，我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悲伤，为什么命运对他如此不公呢？为什么善良的人却得不到善报呢？为什么他的一生会过的如此不堪呢？为什么。。。。。。 好久不写文章的指尖有些生涩但我很想为他写点东西，想着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和与他接触到的点滴敲击着键盘写下去。

自从97年和老公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他家里有个表弟，是他在东北小舅家的孩子，自六七岁就来到他家，成为他们家庭的一员。然后断断续续的知道他有个生活比较困难、家庭比较复杂且需要他家时时接济的小舅。他小舅比婆婆小九岁，因为他的父母去世的比较早，所以婆婆象个母亲一样时时照顾着他，包括上学、成家以及以后的一切。他是七八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人也长的比较斯文，也很善良，温文尔雅一副知识分子的形象，可是命运对他却很是不济，高中毕业后因为家里穷，找不着老婆，就去了东北混生活，后来找了个据说是有间歇精神病的老婆，生了一个女孩一个男孩（男孩就是我上面说的寄养在婆婆家的孩子），没过几年老婆病情发作上吊死了，留下一双儿女没法生活回到老家，婆婆又张罗着给他续弦，找了后来的媳妇也就是现在的妗子，这个女人命运也很苦，听说前面的丈夫是得病死的，也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结婚后就把男孩留在家里跟他的叔叔伯伯，自己带着和小舅女儿差不多大的一个女孩跟了小舅，后来结婚又生了一个女孩，于是一对苦命人带着“我的、你的、我们的”共四个孩子在东北艰难的生活着，肯定是过的不好（听小飞的姐姐说有时想给姑姑写信，连邮票的钱都拿不出），听了就让人心酸，也很难想象一对健康的人，有两双勤劳的手怎么会混的吃不上饭呢，后来可能是实在没办法就在93年的时候让老公去东北把他七岁的儿子小飞接到婆婆家养着，也没给过任何生活费，他们两口带着“他的、她的、他（她）们的”三个女儿在东北继续生活着。一晃到了2000年，由于我女儿的出生，公公婆婆慢慢从老家转移来到济宁跟着我们生活，再后来就陆续听说他们一家在东北过的也不好，虽然送来一个孩子，但还是连基本吃饭问题都难以解决，于是婆婆又张罗着让他们一家回来把我们老家的房子、土地给他们聊以解决生活问题，并把他们唯一的而且已经养大的儿子移交给他，想让他们一家好好的安定下来生活。好像是04年回到老家，因为家庭不和等种种原因把他以前的女儿也就是小飞的亲姐姐留在了东北，不到二十岁就匆匆嫁了人，带着她以前的女儿和她们的女儿回到了老家，在我们老家的房子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过了几年看似平静的日子，存了点钱就在他们自己老家（和我老公的家离的很近）村头盖了几间房子搬了进去，她的女儿也到济宁上班，看似越来越好的生活背后是他们一家的厄运的开始，陆陆续续几年来小舅和他儿子俩个轮流出事，我们家整天听到他家的不好的消息，我也频繁的跟着去医院探望、送钱。小舅摔伤、小舅犯高血压、小飞神经病发作、小舅病情加重等等等等，几年来辛辛苦苦存的钱几乎都送给了医院，日子过的越来越穷，几乎过不下去的感觉，终于他在精神和物资的双重压力以及用药不及时的情况下在08年高血压并发症再次发作导致偏瘫，吃喝拉撒不能自理，但是头脑特别清醒，他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神经病发作住院，家徒四壁，二十五六娶不上媳妇；眼睁睁看着自己后来娶的媳妇和以前的儿子不好相处，在农忙的季节里留下生活不能自理的瘫痪的他和神经病的儿子而外出打工，这样的生活真的令人看不下去，忍受了将近三年，终于在前天晚上听小飞打电话说他爸爸不愿意再进食了，也许不愿意再这样无限度的忍受下去了，不愿意再受这样无休止的折磨了，也许想寻求解脱了吧，在婆婆和老公在接到电话的第二天一大早匆匆赶回老家的路上，他就走了，只留下路边一个家徒四壁的空荡荡的房子、只留下和以前的老婆生的儿子（神经病）、现在老婆以及和现在老婆生的还未成年的女儿（在上初二），以及他们的一片未知的将来。

那天在大雨中我丢下感冒的女儿请假和全家一起去给他送行，想再最后送他一程，当看到他空荡荡的苍蝇满地飞的房子和大大小小的几个苦命的孩子（在东北的女儿也回来奔丧了），想着他善良却又无能的面容，一辈子仅仅只为了糊口的一生，泪水流了一次又一次。他发丧的这一天雨下的很大很大，也许是为他的命运鸣不平吧，走就走吧，也让为你操心了一辈子也已渐渐老去的姐姐休息一下，你也不用再受这些折磨了。眼看着躺在冰棺中瘦小的你被拉去了火化场，你的儿子却因为神经病发作吃了药躺在灵堂前昏沉入睡；回来的你装在小小的骨灰盒里由你的侄子抱着，而你的儿子因为神经病发作无法去接你；回来的你被潦草的放在薄薄的梧桐木棺材里，上面又放上做工潦草的纸扎的轿子，有如你潦草的一生，这是怎样的一种凄惨景象，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我踏着泥泞的土地送你到了埋葬你的土地里，看着你入土，看着你被泥土一点一点的掩埋，你的一生就这样划上了句号，发自内心的给你说一声“小舅，一路走好”。真的我对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一生充满了困惑，为什么一个好端端、健健康康、满腹经纶的人一辈子却过的如此失败呢？没有完成你的任务就这么走了，丢下这个一个烂摊子，让你那再次丧夫的老婆如何生活？让你那有病的儿子如何结婚生子？让你那还未成年的女儿如何长大？。。。。。。哎，一串长长的叹息，伴随一串串泪水，听天由命吧，走的走了，留下来的还要继续活下去，现在只希望他们一家的命运以后会好起来，不再有太多的不幸，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在我们发丧要回来的时候，车突然就发动不起来，我知道是你不舍得我们走，但是我们还得回去，想起上次到你家看望你，你孤独的坐在椅子上，已经不会说话，当看到我嘴上因上火起的泡的时候，关心的指着，似乎是在问怎么弄的?你那眼神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那一刻我真的好感动，也有种无助的感觉，真的，我们对你也已经尽力了，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你自己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过，我以前从不相信灵魂一说，但那一刻我真的信了，小舅，你保佑我们一路平安吧！

他下葬后她的老婆出去打工了，轻度神经病的儿子也跟她亲姐姐去东北生活，我们为他打点行囊，希望他能在那边安个家好好生活，但是不到一个月他又回来了，又回到他的姑妈家，我的婆婆这里，也就是我的家里，说是想家，孩子，哪里是你的家？你现在已经是二十七岁，不再是七岁了，你的姑妈也一天天变老，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养你了，如果你有点孝心就请自立吧，你已经长成一米七八、体重近二百斤的男人了，你有力气有能力挣钱养活自己了，真的，每当我看到你饭一端上桌你就大口吃饭，吃完就去睡觉的样子就感到从心眼里的悲哀，你的未来是什么？谁来养活你？你该怎么办？你清楚吗？都说天生我才必有用，他们父子是怎么回事呢？我真的不明了。

一晃又十多年过去了，他家的厄运一直没有结束过，最近听说嫁到东北女儿的老公生病了，好像很重。他儿子这些年神经一直不太正常，时好时坏，现在也在医院长期住着，三十七八了也没娶上老婆，哎，他们一言难尽得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