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狼烟（五）

第五章 高山河流

来自帕米尔高原东南部和兴都库什山脉的山岳冰川，向西流淌汇合成喷赤河。喷赤河全程穿流于深山峡谷之中，形成壮美的石滩与瀑布。经过狭窄的盖孜河谷后，急速奔流的冰川之水幻化成一条雪白的巨龙，发出震天的咆哮。

与此同时，来自费德钦冰川的瓦赫什河在汇合了众多的支流之后，终于变成另一条雪白的巨龙，在绝险处发出响彻山谷的嘶吼。两条雪山上的巨龙在科尔吉完美地融合到一处，流速开始变的平缓，这就是灌溉半个中亚的母亲河-- 阿姆河。不仅仅如此，在更靠近帕米尔高原的流域，水量丰沛的纳伦河和卡拉达里亚河在费尔干纳盆地东部的纳曼干附近汇合成中亚另一条蜿蜒的河流-----锡尔河，锡尔河与阿姆河共同浇灌着富庶的费尔干纳盆地。

天山的高海拔和巨大的体量，孕育了宏大磅礴的雪水，“冰川之水天山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蜿蜒的雪水，在粗粝的大山衬托下，幻化成一条闪亮的、略带飘逸感的绸带。连绵的雪山山脊隐藏在云雾中，阳光普照，云蒸霞蔚，逆光处更显得神秘莫测。壮美的山峦冰水，让查格尔鲁勒率领的粟特人忘记了赶路，沉浸在这无尽的美景处。

裴纶和查格尔鲁勒骑在最前面的汗血马上，埃兹瓦尔和库班率领大部分人跟在后面。吉尔骑在后面倒数的一匹双峰骆驼上，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最后一匹骆驼的箱子里冒出一个娇小的脑袋，头上带着一顶俏皮可爱的朵帕小花帽，帽沿上插着一根翠绿的羽毛。一双带点浅绿色的眸子。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碧水。

“伊娜！”库班的眼睛都瞪圆了，他用吐火罗语骂了一句脏话，伊娜是她最小的妹妹，也是唯一珍爱的妹妹，原本让她在拜火教的祭司那里学艺，谁知竟跑出来了。

“哥，你不要送我回去，我在祭司那儿憋死了，我宁可死在雪山之上，也不愿在那儿呆着”伊娜委屈地说道！

“让她跟我一起吧，我照顾她！” 吉尔眼看库班的马鞭就要甩在伊娜的身上，急忙来解围。

查格尔鲁勒的枣红马轻盈几步便到了库班身边，他调转马头，“既然来了，那跟大伙儿一起赶路吧，回去已经不可能吧，听说伊娜的突厥语说的不错。”

“可是？”库班还是有些担心

“让她跟着奥罗丝，我原本想给她找个侍女”查格尔鲁勒说，“放心吧，库班，我们部落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大家小心一点就是了！”

查格尔鲁勒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库班也不好说什么。他拍掉妹妹头上的一颗苜蓿草，疼爱地说：“你要跟着奥罗丝小姐，一步不准离开。”

裴伦看着这一幕，也策马过来安慰库班。他对查格尔鲁勒说：“阿訇，走了大半天，大伙儿都有些累了，我们坐下来歇会儿吧！”

查格尔正有此意，他挥动一面黑色的小旗，这是他在战场上捡来的。他让大家就地扎堆儿休息。裴纶从褡裢中掏出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各处山脉、河流、驿站的标志。他眼睛扫了一圈，说：“这是地图，我曾经去过的地方。河流和山川都有标识。我就用它把你们带到大唐。”

埃兹瓦尔英俊的脸庞好奇瞧着地图，他舔了一下嘴唇，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地图，原来我都是靠着脑子去撒马尔罕的。”

查格尔鹰隼一般地眼睛浏览了一遍地图，赞赏地说：“我原本跟着我的父亲，翻过帕米尔，到达过大隋的焉支山，如今这张地图我更又信心了。”

裴纶捡起一根枯枝，戳在羊皮地图上说：“我是这么走过来的，从长安出发，到楼兰后有两条路；南路从塔里木盆地沿昆仑山北麓西行，再沿着昆仑山的雪水往下走，依次经过若羌、且末、民丰、和田，这里都是绿洲，可以补充事物。然后到皮山、叶城，翻越帕米尔的明铁盖达坂，进入大小勃律和吐火罗 ，再来到雀坎儿村。”

吉尔盯着裴纶的脸，这是一张略显瘦削 的脸，嘴唇上密密地胡茬让这个年轻人显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她柔声问道：“翻越帕米尔太难了，能走别的路吗？”

“还有两条路。”裴纶用树枝在地图上比划道：“中路沿天山南麓而行，经吐鲁番、焉耆、库尔勒、轮台、库车、阿克苏、喀什，翻越帕米尔进入费尔干纳盆地。

西路可至塔什干，沿阿克苏和的北支流翻越比达尔山口，再沿天山西北进入伊塞克湖，或者到塔拉斯、奇姆肯特到天山南麓的塔什干。”

库班也没想到有这么多玩意儿，他赞赏道：“巴塞尔，你的学问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但我们只想先去撒马尔罕，那才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他认真地说道。

裴纶瞧着众人熠熠发光的眼睛，说道：“我和阿訇已经商量好了，咱们先去撒马尔罕采购货物，再运往到长安去卖。塔什干绿洲向西南延伸，就到达了撒马尔罕和布哈拉。如果再穿越卡拉库娒沙漠就到达马雷。如果还有命的话, 再翻越科佩特山口，到达马什哈德。”（马什哈德是伊斯兰什叶派的圣地，从古至今是中亚的经济重镇和贸易中心。）

吉尔说：“我一辈子都没到过那么远的地方，再往西是不是世界的尽头了？”

裴纶满脸自豪，道：“奥罗丝小姐，世界可能大的让你难以想象。马什哈德继续向西又分为南北两线，北线翻越厄尔布什尔山到达萨珊王朝的拉伊（即亚细亚大道）。南线沿卡维尔盐漠大达姆甘抵达拉伊。再经加兹温到达大不理士。在这里你会看到拜火教的圣地。你可以去拜谒舍赫尔·巴努神殿，那里只接待像你这样尊贵的女儿。”

查格尔鲁勒捋着长训说：“拜火教是我们祖先留下的财富。前两年我来到撒马尔罕，先知告诉我：万物非主，唯有真主，默罕默德才是真主的使者。”

裴纶的眼前逐渐闪现出撒马尔罕的投影：波斯世界最繁华鼎盛的的城市，它地处高远，市容繁盛。连绵不绝的城市工坊和丝织品店铺，日夜生产和销售着丝、棉、地毯、布匹和挂锁。肥沃的土地盛产玫瑰，玫瑰种类繁多，竞相争艳，品种繁盛，有一千多种，比之洛阳的牡丹有过之而不及。街市高低纵横，鳞次栉比；摆放着有数不尽的商铺客栈、那时已经有钱币汇兑所。不仅如此，撒马尔罕空气清新、五谷丰饶，商品和货物四季不会匮乏，各色物品丰饶富足。吸引了呼罗珊人、拜占庭人和信德等世界各地的人来追逐财富和梦想。

这样的撒马尔罕，在历史的车轮中却几经生灵涂炭，又数次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