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地“禁燃令”松绑,如何平衡民众对“年味”的需求和环保?

每年春节将至之际,总会上演一番要不要放开烟花爆竹“禁燃令”的讨论。“年味”是一些人支持燃放的重要原因,还有网友说:“这一年够倒霉的了,春节放爆竹去去晦气。”不止一个采访对象表示,今年确实比较特殊,疫情防控措施“优化”之后,大家压抑了三年的情绪急切需要一个宣泄口,堵不如疏。

回应民众的需求,近日多地松绑燃放争政策,将“禁止”改为“限制”,规定民众可以在特定时段和区域内燃放,这些举措得到一部分人的赞同。但反对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有不少:扰民、污染空气,可能导致火灾和伤亡等。

燃放烟花爆竹和环保可以平衡吗?多个不同行业的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和可行的方案,比如由专业人士组织统一的烟花汇演。中国环境保护组织公众与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建议,在制作烟花时回归传统工艺,减少重金属的添加,从源头减少空气污染。

1月3日,游客在沈阳市沈北新区稻梦空间景区观看烟花秀(无人机照片)。 新华社发

多地松绑“禁燃令”,疫情三年后民众更期待“年味”

在广东省广府文化研究会特约研究员刘晓刚记忆中,每年春节前,都会出现关于要不要放开“禁燃令”的讨论。但今年,刘晓刚觉得有一点不一样:“今年是历史性三年抗疫的终结,对一些人来说,这个新年对未来的期盼可能比往年来得更热烈。而烟花爆竹就是告诉大家,我们在最漫长的黑夜里面,依然能听到新年的呼唤。”

刘晓刚回忆,大约在十几年前的大年初一,他曾经带孩子去看烟花汇演,四岁的小孩看着烟花,好开心地拍手掌。这十年,烟花汇演没有了,都停了。

禁燃最早可以追溯到1988年,但直到2015年,严重的雾霾和大气污染的问题,才让人们对禁燃达成共识,一些地方陆续出台了“禁燃令”。数据显示,2017年全国共有444个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到了2018年,禁燃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应急系统内部人士表示,由于北方的空气污染整体上比南方严重,因此对燃放的限制比南方更加严格。

上述人士表示,前几年空气污染严重的时候,部分地方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是为了应对当时的硬性考核指标比如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例,年底时,有的地方为了达到国家规定标准,禁止燃放烟花,实施汽车尾号限行,或推出免费乘坐公交,以减少空气污染。再比如,有的地方考虑到易燃品运输时发生安全事故的可能性,也会在临近春节时全面禁止销售烟花爆竹,“这些行为都属于一刀切,政策制定者只考虑到自己的政绩,没有顾及民众的需求。”他说。

作为一名环保人士、“空气侠”公益组织创办人,赵亮的内心对燃放烟花也充满着矛盾:“一方面我自己就是干环保的,最关心的就会空气质量好不好,每年的秋冬季,包括元旦后这段时间,出现了大范围的重污染天气。但不可否认,部分城市和地区,禁燃烟花爆竹政策放开后,那些内心渴望表达的人们借助燃放得到了情感的宣泄,那种复杂的情感无法阻挡。”

赵亮觉得,其实大家并非不知道燃放烟花爆竹会污染到空气,只是当疫情政策调整后,人们似乎重新获得了一种自由。这种自由,更多是情感的表达:压抑,惊喜,痛快。“这三年,我们都不容易,但表达的欲望并未消失,对年味儿的期待也从未放下。”他说。

为了回应民众的需求,近日,上海、辽宁等多地给“禁燃令”松了绑,规定特定时段、特定区域内可以燃放烟花,通过细致的规定引导人们科学适度燃放烟花爆竹。

山东滨州等地率先发布了烟花爆竹管理政策,明确文物单位、交通枢纽、人员密集场所、医疗、教育、养老、公共文化、机关办公区等重点特殊区域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其他区域自除夕至正月初五、正月十五可以燃放,其他时段不得燃放,并规定污染天气期间禁放。

浙江日报近日发文指出,“一刀切”禁燃是懒政思维,如何既让“年味儿”更浓郁,又让“年味儿”更清新,考验的是地方基层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央视网1月6日评论文章也表示,烟花的“禁”与“放”,已成为各地有关部门必须正视的公共议题,无论是继续“禁燃”,还是适当地“开个口子”,各地政府都应该尽可能和民众解释清楚政策制定的原因和依据,回应公共诉求。

2022年12月31日,游客在钟楼前拍摄跨年烟花表演。新华社发

燃放烟花虽然会加重局部地区的空气污染,但不是主要污染源

有不少人担心松绑后的环保问题。根据以往的数据,在气象条件作用下,燃放烟花爆竹可能会加重局部地区的空气污染程度。

2017年,环境保护部(现为生态环境部)发布的数据显示,受烟花爆竹集中燃放影响,多数城市PM2.5浓度快速上升。除夕夜18时,全国33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中仅19个城市空气质量为重度及以上污染;随着烟花爆竹燃放量大幅增加,多个城市空气质量快速转差两到三个级别,到初一凌晨2时,183个城市达到重度及以上污染,其中严重污染城市105个。

相比之下,部分实施禁限放措施的城市在除夕夜间PM2.5浓度均未出现明显上升,和本地未禁限放的年度相比大幅下降。

马军介绍,燃放烟花爆竹会产生PM2.5、PM10等可吸入颗粒物,以及二氧化硫、氮氧化物、一氧化碳等。这可能会导致空气污染严重超标,甚至爆表,这些污染物有时不容易消散,可能会持续留存较长时间。

“烟花燃放产生的有害气体会对人体健康带来一定影响”环保人士赵亮表示,烟花爆竹燃烧后会释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硫,这一气体进入呼吸道,在人体的口腔、支气管黏膜上形成具有腐蚀性的亚硫酸、硫酸和硫酸盐,造成眼灼痛、流泪、流涕、咳嗽,甚至会出现呼吸困难、胸闷气短、胸口疼痛等症状出现,引起或诱发支气管炎、气管炎、肺气肿等疾病。有人担忧,燃放烟花爆竹产生的空气污染可能会加剧新冠患者的症状。

“但不可否认”赵亮说,燃放烟花虽然会影响空气质量,但并不是部分地区冬春交替之际空气污染的主要污染源,不同区域不同时段的污染程度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他表示,如果仔细观察空气重污染的地区,会发现无论是以河南为代表的中原地区,还是太行山以西的京津冀区域、跨黄河两岸的汾渭平原地区,以及苏鲁皖豫区域,有几个共同的特点:能源结构燃煤为主,产业结构重化工业布局相对集中,交通运输结构以公路运输(重卡)为主;人口密度和城市化水平相对较高,这些区域存在区域交叉传输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污染空气,燃放烟花也会带来噪声严重超标等问题。北京大学地球与空间科学学院教授焦维新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烟花爆竹在燃放过程中噪声分贝在100-120之间,监测表明,在集中燃放的除夕夜晚,最大噪声高达135分贝。一般来说,夜间人体能够承受的噪声分贝不能高于45分贝,所以因放鞭炮造成听力受到严重损伤、爆炸性耳聋、听觉迟钝的事例也曾出现。

2022年12月28日,市民在长春冰雪新天地观看烟花。当日,第26届长春冰雪节开幕式在长春冰雪新天地举办。 新华社发

建议组织烟花汇演活动,或者改良产品制作工艺

赵亮认为,我们面临的问题不是要不要燃放烟花,而是如何找到传统习俗与生态环保之间的平衡点。应该尊重、倾听民意,不能因噎废食或者简单粗暴地一刀切禁燃。把烟花燃放妖魔化,甚至等同于污染元凶或者环保的拦路虎。

赵亮建议因地制宜、分类指导。比如区分城市与乡村、平原城市与山地丘陵城、,大气污染重点管控区与非管控区,然后结合各地区的环境容量,制定和施行差异化的燃放管理办法。政策出台后,需要加强多方的协同,特别是跨省交界区域。

马军也认为,燃放烟花爆竹不可以一禁了之,也不可以一放了之。他说:“当时在制定禁止烟花爆竹等政策时,并没有全国统一一禁了之,因此在解禁时,也不能一放了之。相关部门不能一拍脑门去做决策,而是要认真研判,针对烟花爆竹可能带来的问题,做好相关的防治预案,基于科学和法治对广大民众的诉求做出回应。”

马军表示,高楼林立,人群、建筑和交通都比较密集的城市不适合放烟花爆竹,因为一旦大规模燃放烟花,高楼可能会产生极大的回声噪声。而烟花燃放产生的如PM2.5等污染气体也受建筑阻挡而难以扩散。

针对城市的烟花燃放,他提出了两种建议方案:一是在游园活动中选择对周边影响小的开阔空间,开辟特定场所,组织游园活动,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燃放烟花,确保燃放的秩序、卫生与安全。二是可以考虑组织大型的焰火晚会、烟花秀等,满足大家对烟花的心理需求。

还有一种声音,建议从源头上杜绝污染,提高烟花爆竹的生产工艺水准。例如,北京化工大学副教授于跃等人此前撰文提出环保烟花爆竹制作的三个指标。 首先在配方设计中,要减少或者不用硫黄以及含有硫元素的物质; 其次,尽量减少或者不用金属粉; 最后改变燃烧性能,使其燃烧充分,进而降低燃烧产生的烟雾颗粒,减少雾霾的形成。

马军也支持从生产端改良烟花爆竹工艺,他认为,70年代时的鞭炮体积非常小,烟花没有那么多的声光效果,污染也有限。但随着现代烟花工业的发展,愈加五颜六色的烟花里实际增加了大量特殊化学物质,包括重金属等,这些物质所形成的烟气也会产生很多不良影响。

此外,在引导燃放与减污降碳科普这方面,赵亮表示,高校科研机构、环保社会组织和科普工作者、爱好者等都可以发挥各自优势,用接地气的方式传播科普,引导公众低碳绿色过年。

采写:见习记者 王玮 南都记者 郭若梅 发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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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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