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林：一次难忘的逃课-献给在职的老师们(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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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难忘的逃课

——献给在职的老师们

(纪实散文)

文/吴士林

读初中时的一次逃课让我终生难忘。

一九六四年秋假后的一个星期二下午，是我们班的劳动课。每次劳动都是由班主任也是教我们语文的张老师，带领同学们去菜园里干农活。

吃了午饭，还没打预备铃，班里一位绰号小猴子爱画画的常寿德同学悄悄地对我说：“农药厂的大烟筒垒完了，星期天我爬了上去，站在上面能清楚地看遍乐陵全城。今天劳动课咱俩不去干活了，我带着画板你捎着笔记本，我们再爬上去，你即兴作诗，我根据你的诗意作画好吗？”我俩商量已定，趁老师还没来集合他带着画纸画板，我拿好笔记本和钢笔偷偷地遛出校门，跑了五六里路来到新建的农药厂大院。

新建的农药厂大院里除了一根矗立当中的烟筒就是枯草乱砖。烟筒站立在一个深坑里，我俩溜下深坑从一个朝北的小圆门里钻进烟筒。里面黑洞洞的，朝上一看只有一个小圆口闪着亮光，虽非井底之蛙，确是坐井观天。烟筒墙壁是用砖块和水泥砌成的，有无数根方形的钢筋框插进里面的砖缝，连成一道上下的梯子，我好奇地先爬了上去。上半身刚钻出烟筒口就觉得上面冷风嗖嗖。烟筒墙壁也就是半米厚，我怎么也不敢站上去，只好双手扶着向四周望去。呵，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整个乐陵全城尽收眼底。往东北角眺望，班里的同学们正在学校菜园里劳动看得清清楚楚。我冷得直打颤，连忙慢慢地退了下来。我刚下来，常寿德就像猴子一样很快地爬了上去。

我来到外面朝上一看，他瘦小的身子竟敢站在了烟筒顶的上面，冲我大喊：“吴士林，看着我的样子马上写诗，我下去根据你的诗意作画。”说着摘下帽子扔了下来。帽子被风吹得旋转着飘落在大院西南角的地上。我触景生情，灵感即发，信手拈来写了四句：

“烟筒矗立白云头，顶上站着一只猴。帽伞随风斜飘下，摔做八瓣黄水流。”我心想把你比作一只小猴子，把帽子比作鸡蛋皮，看你怎样画？

他下来爬出大坑接过我的笔记本，把四句话嘟囔了几遍就拿起铅笔在画板上很快地画了四幅画。

第一幅：画了一座高高的烟筒矗立云端。

第二幅：是他站在烟筒顶上，看模样很像他，体形却是一只猴子。

第三幅：一顶帽子随风而下，帽子上边还有一把小伞的影子。

特别是第四幅：是帽子尚未落地而离地面很近，可下面的地皮上竟是一个摔碎的鸡蛋，蛋皮破裂成八瓣，蛋清和蛋黄飞溅四周。

我全神贯注地瞅着他的画，被他敏捷丰富的想象和速描能力惊呆了。

他推了我一把说：“快走，回去挨老师的熊吧！”我一愣神，连忙和他向学校的菜园跑去。

班主任很远就看见我俩跑来，他走出菜地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问：

“你俩不参加劳动去干什么？”

常寿德连忙回答：“报告老师，我们去农药厂大院爬烟筒，他写诗我作画。”说着把画板举了过去，班主任接过画板瞅了瞅什么也没说，又要过了我的笔记本看了看，一摆手让我俩快去干活。

劳动结束以后，班主任总结了这次劳动的情况并点名批评了我和常寿德。通知我俩晚饭后到他的办公室去，还带走了画板和我的笔记本。

吃晚饭时同学们纷纷猜测班主任叫我和常寿德去他办公室的目的，有的说让我俩写检讨，有的说再罚我俩一次劳动，还有的猜测要给我俩警告处分……

饭后，我俩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前。门关着，里面传出班主任和另一位老师的谈话声。我提心吊胆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喊了一声：“报告！”常寿德紧躲在我的身后边。

门开了，里面除了班主任还坐着一位姓黄的美术老师。画板和我的笔记本摆在他们面前的办公桌上，我俩走进屋里低下头立正站好，等待着老师的教训。

班主任瞅着我俩笑了笑说：“这是我请来的黄老师，专门点评你俩今天过午的诗歌和图画。”

我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可又产生了迷团和纳闷。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还请别的老师评论。

班主任拿起我的笔记本冲着我俩认真地说：“今天你俩实地采访，通过亲身的活动和观察进行创作的路子很对。吴士林的小诗写的比较形象生动和幽默。有几个地方我要问一问：烟筒只有几十米高，为什么写矗立白云头？常寿德明明是个小同学为什么写成一只小猴子？第三和第四句为什么把帽子比成伞和鸡蛋？”

老师的问话让我一头雾水，虽然我是这么写的，可我怎么也说不出理由，只是尴尬地站在那里。老师笑了笑又说：“这些修辞知识你们还没完全学到，但你已经用到了，很好。”随后又根据我写的四句逐字逐句地讲解了夸张，比喻等修辞方法。还教给我怎样细致观察，扩展思路。写作前如何谋篇布局和作文时怎样遣词造句…..

讲完后又递给了我两本书，一本是《现代汉语常识》另一本是《唐诗三百首》。我不敢去接，只是愣在那里。老师把书塞给我说:“是我送给你的。”我兴奋地接过书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老师。”

随后，教美术的黄老师又点评了常寿德的四幅图画。也送给了他一本学画画的书。

事情过去快六十年了，那两本书始终摆在我的写字台上。它激励着我学习、敬业和做人。从那以后我和诗歌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常寿德也考上了山东美术学院。

随着年龄的变老，记忆力的衰退，过去的事情都已模糊，可两位老师的影子却经常清楚地晃动在我的眼前，那次逃课我也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