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之路丨从2022岁末穿越到1934年初

视频加载中...

文丨沙言

和五年前充满隐喻的《乡下人上北京》不同，素乐团的新歌《回乡之路》真正致敬了一回“乡下人”沈从文，还是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摇滚+非遗”。

为寻找某种可能性，黄摩崖拉着主创去凤凰县调研阳戏，只因为沈老那句“到湘西不看阳戏，等于只到了半个湘西。”县委宣传部组织的座谈会上，资深作曲家任求林精要地介绍了湘西阳戏的音乐特征和精华，82岁的杨启贵老先生展示了凤凰阳戏的伴奏主乐器瓮筒，并和阳戏演员贾洪稳现场合作了一曲。几天后，他们由阳戏传习所所长田本红带队，来到吉首参与录制。虽然只要录一句词“你看我眼睛湿到什么样”，取自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信件，但大家都知道这绝不容易，曲调的编写，阳戏的味道，瓮筒的演奏，情绪的拿捏，方言的使用，都需要琢磨。于是在录音棚外，黄摩崖、罗卿和凤凰的阳戏专家们研讨着几种方案，并决定一一尝试。

这群人忙上忙下，认真张罗，仿佛在迎接一个乡人的归来。世上再美的风景，都不及回家的那段路……

1934年初，阔别故乡11年的沈从文重返湘西，探望病危的母亲。行前，他向夫人张兆和许约，每天写信报告沿途见闻。这一年对于沈从文而言很特别，他与张兆和完婚刚刚几个月；这一年，他完成了《边城》的创作，“牧歌”式的小说成为文学创作路上的一个高峰。

少年沈从文，因家境没落，小学毕业后即投身行伍随地方军队浪迹于湘黔川边境，后远离家乡闯荡北京。十一年后，在回乡之路的沅江之上，他似乎遇见了自己的童年和信仰。

少年不识愁滋味，六七岁时的沈从文读过私塾，但对他而言那实在是个最趣的地方。他不能忍受那个逼窄的天地，无论如何总得想出方法到学校以外的日光下去生活。捕捉禾穗上的蚱蜢，到河滩边去洗濯，脱光了身子，用大石压着衣裤，从悬崖高处向河水中跃去……玩累了，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河水沉思，水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与水为伴，至晚方归，哪怕是回家去，要挨一顿不可避免的痛打。

到十五岁以后，他的生活同一条河流无从离开，差不多无日不与河水发生关系。似水年华，就在那条河的船只上慢慢消磨。我羡慕他的这段年华，从汤汤流水上，他明白了多少人事，学会了多少知识，见过了多少世界！他的想象是在这条河水上扩大的。他把过去生活加以温习，或对未来生活有何安排时，必依赖这一条河水。

我想，是喧嚣乱世中的诗意栖息，给了沈从文心灵一片呼吸的天空。沿着沈从文笔下的长河，路过铁掌峰和箱子岩，以一个温柔善良的视角看待乡野生活，山民在洞穴里赶集，船夫在山崖上狂欢，炊烟在鸡犬相闻里隐，感情在静水流深里沉淀。沅水之上的风光，在他的眼里像一首散文诗，又幸亏河水的流动，帮助他做着那种横海扬帆的远梦，方使他能够依然好好地在人世中过着日子。

那些交融了岁月、人生和爱情的文字，似行走在沅水之上的抒情。一条河、一艘船、一棵树、一排吊脚楼，一阙阳戏、一个水手，一个个有情有义的人……从沈从文笔下呼之欲出。在这条回家的河流之上，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一篇篇书简，宛若一帧帧美妙的山水画。

当我读到——“风大得很，我手脚皆冷透了，我的心却很暖和。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原因，心里总柔软得很。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沈从文的这趟回乡之路，经历了人生长河里的一次浪漫而多情的洗礼。

心有戚戚，与我们共鸣，游子的回乡之路，必定是一次孤独的旅程，而沅水之上的景致却让孤独更加明亮。“孤独一点，在你缺少一切的时节，你就会发现原来还有个你自己。”他有自己的生活与思想，可以说是皆从孤独得来的。他说：“我的教育，也是从孤独中得来的。然而这点孤独，与水不能分开。”

那一年，时年31岁的沈从文踏上回乡之路，站在船后舱看了许久的水，心中忽然好像彻悟了一些，同时又好像从这条河中得到了许多智慧。“我看久了水，从水里的石头得到一点平时好像不能得到的东西，对于人生，对于爱憎，仿佛全然与人不同了。”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是水教给我们思索人生，教会我们体念人生，教给我们智慧和品德。沅水之上的那段回乡之路，成为沈从文的悟道之行，觉悟的星火迸射不是缘于某一个人，却实实在在是这一条河。

智者乐水，水是浸润了他灵魂的事物，而回乡之行让他领略到了水的精神命脉。每个人的生命历程里，都有孤独作伴，是孤独见证了梦想的成长。至柔之水，淬炼了人的性情和思想；至善之心，成为一个人勇往直前的信仰。似那夜空中最美的星子，照亮我们一路前行，汇成生命中最美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