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丨杨云：等一场来自民国的雪

等一场来自民国的雪

1

沅水摊开永不收卷的画轴

只见山——

在前，在后，在左，在右

在脚下，在额顶

从五行和八卦以前

从秦时云汉时月

从战国的鼓声以前

就在等你

大兴禅寺不悲不喜

坐众山之间

手握经卷

在佛偈的颂祷中

焚香，磕头，跪拜

心开成一朵莲

2

历史的书页杂草丛生

在兵荒马乱中

一把包袱一把伞

足以踏平任何一座险峰

避难，远徙，求生，奔赴

选一条河筑一座城

青布长衫挂着异乡的尘灰

心中万亩良田还在荒芜

寻找人间烟火，播种

永不凋落的春色

3

谁家的归人

留下一串脚印

深深浅浅，走向长码头

斑驳的老墙拢一袖风霜

头顶一椽白雪

沧桑了谁的容颜

宋家巷的梧桐

支楞着枯黄的叶

接住一片又一片

洁白的雪

4

蜡烛、煤油灯点亮的夜

芦花踮起脚尖

爬上老墙

一位须眉如雪

一手拿酒，一手提肉

一位三寸金莲

碎步走出云的步伐

一笑，绽放一朵

大大的雪花

任千万滴汗水汹涌

靠岸，下船，走进巷子

暖一壶老酒，卸下满身的疲惫

多少异乡人的梦

在沅水的柔波里

鼾息四起

5

翻开泛黄的史册

商铺，寨子，驿站

一些不起眼的词汇落座

千年雪淹没马蹄声声

淹没白屋点点

清白传家，里仁为美

吃亏是福，对天勿欺

做人处事的道理

在横撇竖捺的写意里

高过任何一颗高昂的头颅

6

雪渐厚，白愈浓

一炉香，一盏茶，一古琴

马蹄踏响一声嘶鸣

飞奔。你是消失又到来的

民国的 雪

梅花开了，去年那一场雪呢

坐在冬的中央

亮一盏灯取暖

烧开一壶温度

把欲言又止的念当茶饮下

北方离我太远

梅花开了，去年那场雪呢

实在想念，折一叠千纸鹤

衔来长夜不眠的烟火

书翻到最后又重读一遍

如果是你，一生就好

冬天，月亮被云遮掩

我如何找到圆满的句点

开着或闭着。夜都睡了

苹果还红在枕边，不羞

打开一纸清晨

或许雪就这样来了

描摹一场雪

雪朵，在遥远的北国

思念，像一滴清晨的玉露

晶莹在心边

梅，倚在天地飞白之间的篱墙

脉脉的牵念朝向远方

穷尽最后一朵血色

企盼，直薄云天

精致成六角雪朵

在雁群掠过一丝惆怅之外，盛放

灵魂，穿越时空的网

铺展开一大片

素白的浪

无需雕琢的词句断章

散落在绵密的飞絮里

匍匐在温软的心房

染白的群山，冬眠的村庄

灶炉前正在添柴加薪的白发亲娘

像月光下的绵羊，安详

一支琴韵淙淙

流过丛山，流过稻田

抽长土层下草根的希望

风，如薄薄的飘绸

系上来年梦圆的祈愿

久久萦绕在山村袅袅的炊烟

杨云，女，曾用笔名拂袖飘香，湖南省怀化市洪江区古商城人，湖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洪江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于《中国文化报》《散文百家》《清明》《湖南教育》《鹿鸣》《牡丹》等刊物，散文收录在多种文学选集，在省市区征文中获奖。出版散文集《等你在悠长悠长的雨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