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清澈，照亮回家的路 - 王加兵

来源：【嘉兴日报-嘉兴在线】

蔚蓝天空下 摄影 王加兵

我风一样沿环城南路向东骑行。向东，朝阳，天光清清白白。

有保温杯伴着我。叮叮当当，它在笼头上敲敲打打。乐观做人，像这新的一天蓬勃向上。我时而放慢，避免汤水洒出。我时而加快，避免饭菜经不起风寒。有些事避免不了，索性就放开。放开，放开，这考验我在人间疾驰的勇气和平衡技术。

我的内心曾有寒潮袭过，我做不到路旁梧桐树们的安然自若。环城路上的梧桐树冠，造型可爱，向我，也向每一个风雨路人比出一个个可爱的心。风暖日暄的心，风清月明的心，风平浪静的心。枯叶在枝丫间打旋，像群会飞的鱼。寒冬，赤裸的生命没有意义，但成为一条鱼的生命活泼有趣。恰好，有一条掠过我的眼，成为我这一天快活的怀念。

校门前，少有的清静。而今天应该是拥堵不堪的周一呀。红绿灯， 8，7，6，5，4……嘀、嘀、嘀，心电监护仪一样让人心慌。但孩子们很从容，没有谁去突破生命的底线。今天，晨光清清白白。

传达室聚集着许多老师和家长，帮孩子领取学习资料。也有几位勇敢的孩子，装束齐整，背上沉沉的书包，来了又回。这是周一的早晨，这是蓝天低垂的早晨。

十几位孩子在教室里自主复习。心中有光，何惧病毒来袭。孩子们病了，老师们也病了。教室缺少老师。校园缺少书声。只有蓝色的老天能给温顺可爱的孩子们一副金钟罩铁布衫，罡气护体，呵护孩子们像太阳下吃草的绵羊，蓝天下飞舞的雀鸟。太阳，绵羊，雀鸟，青草，蓝天，还有校园赭红色的墙。校园外墙上悬挂着花篮，篮子里长着四季不败的月季和络石。楼下的玉兰，早早收工。花的使命已经完成，没必要再与腊梅争夺第一名。孩子们把这叫内卷。香樟与桂花安闲地晒着太阳。晒太阳比人在朋友圈晒“羊”好，这叫做光合作用，你给我灿烂的阳光，我给你纯净的氧。阳光那么多，没必要与别人争强。竞争机制，是人发明的花样。

有几只鹡鸰鸟，“鹡鸰在原，兄弟急难”，这来自《诗经》的鸟，与好兄弟们活跃在杨梅树下的草丛。鸟是神的使者，但杨梅却把紫红的果酱遗落在湿热的六月。斑鸠在围墙外的长中港咕咕地叫，一声长，一声短。嗓子简单粗粝，但比我红肿的喉咙干净。我听出，那是两只，一定是人世之外的情侣，如此默契而甜蜜。当口罩捂住了孩子们的嘴，鸟雀就格外亲切。

晨光照彻红色的操场，为青春而定义的红要把整天的蓝染红。

缺少孩子，学校空洞得没有意义。缺少老师，阳光干净得一无所有。腊月如常，而腊梅和花香皆被隔离。孩子们悄悄回家，坐在冷冷的窗前。

我与十来位教室里的同学闲谈。人是病毒的宿主。病毒不会愚蠢到把主子灭了。起初，病毒下手没轻没重，人与毒两败俱伤。而今，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平衡术，是万物生存的智慧。

隔壁班有人在朗声讲题。稚嫩，沉稳。陌生，熟悉。我好奇去张望，是朴实认真的数学课代表子昊同学，领着十来位同学校对试卷。“连结BE，当点P由点A运动到点B的过程中，请写出BE的取值范围。”曾经的小老师，今天像模像样的大先生。

而我的语文课代表呢，沉沉走过来，红着脸说，我冷，我想回家。

回家吧，勿害怕，勿执念，顺其自然。过几天，或者过几周，大家准保都回来了。

门口是三三两两来了又回的孩子。我也匆忙往家赶，朵儿此时一定独自在马褂树下与树叶玩，我要抱她回家，并郑重告诫家里才安全。朵儿喜欢奔跑着扑过来，爸爸，爸爸，尖利又脆亮，能振落几片温暖的马褂叶，能吓退一群潜伏已久的病毒。但朵儿，今天不能，我们之间需要保持距离。

朵儿一周没去幼儿园，她守着门响。爸爸回来，妈妈回来，而隔离中的哥哥迟迟不得回来。哥哥从成都带回一只太阳一样明亮的熊猫。妹妹准备了一串比月亮甜脆的呼唤，“哥哥”“哥哥”。这是兄妹俩隔着千山万水的约定。

孩子，爸妈照顾不了你们，老师照顾不了你们。晨光清澈，阳光会照亮你们难以言说的回家路。

（作者系中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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