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永远住了一个还没上完色的石膏娃娃

我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还没上完色的石膏娃娃。

她的色彩来源于我的认知。

她的躯体装着我的灵魂。

我总喜欢挑一个放晴的日子,看完八个公交站途径的风景,停在人民公园的门口,最后画上一个石膏。当年的小画摊已经租了一个门面,成了画室。老板娘笑盈盈地让我挑选一个石膏,已然不记得我这个“常客”。但我知道我的一天就要折在这不大的画室了·······石膏表面总是润润的,我从她手里接过时带下一层薄薄的灰。按部就班来蘸取颜料大抵是无趣的。我会在动笔之前构思下整体色彩,说是构思,不过是不想为上色过程中相冲之色而懊恼。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在大片的留白处敢于运用铺陈,在细微处以秀丽稳当顿笔勾勒,收放自如。

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得顺着纹理来,我看是此章法。总劳阳光透过繁茂的间隙来告知我一天已行过半。一个人呆在画室的静谧是午后其他孩童归家给的,还有几张裂痕的塑料小凳,几块裂帛残痕的木桌,一堆堆不知牌子的颜料。起初,的确是因一排排的石膏吸引我注意,才走进公园门口的画摊。但因那时年岁未长,我玩的是“沙画”。说是沙画,其实与传统意义上的沙画有许多出入。一块纸板,只需撕下其中一块不干胶,将带颜色的沙子倒在上面,胶的粘性让沙子不易掉下。重复以往,一幅画变成了。那时一版大致十元钱,不算贵,终究是玩物;也不算便宜,成本低得可怜。至于后来,“沙画”自然不满足我了,我终于画上了期待已久的石膏娃娃。第一次画的石膏模样依然记不大清楚,只记得时间画了很长,有些不耐烦,到最后直接拿起宽大的刷子集中上色,连笔都懒得涮了。意外之下竟与涂鸦有几分神似了,也算较为满意。至于后来也很喜欢涂鸦风格,它不必拘束,表达直观,也无讲究专业的美术技巧,它从不嫌执笔的也许是个画画的白痴。

小时候,总是母亲陪我去的。有次为打发时间,她破天荒似的也画了一个。

她画的是个小小的财神相,笑起来眼睛似月牙弯弯,胡须搭在两腮,满是喜庆。

画完带回家后,我端详着两个作品,她的细节较为惊喜,一些难以下笔之处色彩并不相混,反观了我对细枝末节的处理显得太过精细。渐渐地,我知这并非母亲学过画画的缘故。比起她,我少了那份有意的专注琢磨,有意的耐心。

当我有意去做好一些事的细枝末节时,自然比我随心做出来的效果好上不少。

那时,我总是喜欢干什么事都找一个人陪着,那种感觉是说不清的。我也以为去电影院是要一家人的,出去吃西餐是要一家人的,过生日是要一家人在生日歌中切蛋糕的。可后来,全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的电影,一个人的生日,一个人的西餐,一个人的音乐会,一个人的旅游,是时间带来的变化。

或是童年中的父母不再喜欢看电影了,或是他们越来越忙了,或是我们代沟越来越深,走得越来越远。前些日子,我强烈推荐了一部才下映的影片给父亲。在此之前我已经进电影院看过两遍。但我仍然和他坐在沙发上一起看了我的第三遍。

那种感觉仿佛很久都没有过了。

我试图去寻找着我们之间依旧存在某种联系,并有意无意去碰撞,但时间带给我的就是这样,经历了很多之后,发现能够倾诉的不过一个日记簿。那些独自完成的作品伴我日薄西山时归家,一同观望长夜降临前余晖。

我深知我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还没有上完色的石膏娃娃,我一直在寻求万千种色彩去装扮她,同时我祈祷她能够在岁月的划痕斑驳之中安然无恙。可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瞬间的,看似无穷尽的资源,看似顽强的生命,都会在某一瞬间殒没,更何况一个用泥巴捏出来的娃娃。我一直以为见得足够多,足够努力去为之做一切,她便会成为我希望的样子。可不是的,不是每一种色彩都适合她,也不是每一种生活都适合我。一切都会变的,但感知一直都在,从幼时垂髫到如今经年早过,我依然在想要在某个闲下来的时候画上几个这样的石膏娃娃,即使回不去当初那个画摊,回不去装潢后的画室,甚至因疫情回不去的城。

我害怕的不过是今天回不去的城市,今天没能见到的人,是否明天还有机会再见。

就像那个夏天被搁置的巴黎之旅再也见不到来年春天圣母院的最后一眼。

慢慢来,即使年轮又要转了一转。

那就不必匆忙,不必火花四溅,不必成为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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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8

标签:石膏   娃娃   细枝末节   画室   西餐   颜料   家人   色彩   时间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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